第33章 第 33 章 （二合一）2155，世……
当裴游再次出现在欧洛的办公室时,她注意到对方的表情比起上次见面时苍白了许多，眼下有淡淡的黑青,似乎状态不太好。
显然，他进入病人的记忆，经历了第二个副本，精神层面也遭受了和病人一样的折磨。
但裴游五感都获得了强化，此时下意识侧耳倾听，突然眯起眼。
也许是因为刚进入游戏时还未习惯，她似乎没听到欧洛的心脏跳动,但紧接着放大自己的五感后，心跳声,血管中血液流动的声音,以及胃部蠕动的声音都接二连三出现，仿佛刚刚的古怪寂静只是错觉。
裴游吐出一口气，重新放松心神——
长期以这种状态听、闻会让她感觉很不适,因为会听到太多嘈杂的声音。
欧洛先前似乎微微发怔,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天使小姐？”
他的语气依旧是平静中带着一点好奇,有着惯有的温吞,游戏中时间似乎已经过去了半个月，第一名病人甚至出院了，距离欧洛进入第二名病人记忆中也过去了三天,而这次病人的状态急剧恶化了。
虽然裴游突然出现突然消失,但她询问欧洛病人状况时，他微微迟疑了一下,还是回答了那些无需保密的内容。
至于更详细的内容，欧洛不能调出电子资料给裴游看。
叙旧过后，欧洛过了半晌,问：“我甚至开始怀疑我的病人真的遭遇了可怕的怪物……但我还找不到证据……”
他伸手遮住自己的半张脸，声音微颤：
“这两天，我总觉得……那怪物就要来找我了。”
欧洛告诉裴游他正在调查医院中是否还有相似病例，然后便得知几年前医院的一名医生也曾问诊过类似的病人——后来病人去世，医生却疯了，现在成为了病人。
裴游知道，这名医生就是第三个副本的主人公。
而完成第三个副本后，就轮到欧洛发疯了。
这毕竟是第一人称游戏，玩家代入的就是主角，本能地会同情主角的遭遇……就这么疯了也太倒霉了。
裴游：“世界之大，有我这样的人，当然也会有无法用科学解释的怪物，或许那怪物就生活在人类的记忆之中。”
欧洛皱了皱眉。
裴游又突然问：“说起来，我还不知道医生您的名字呢？”
欧洛“唔”了一声，似乎是正思考着什么突然被她的声音惊醒：“叫我欧洛就好。”
看欧洛医生似乎依旧在纠结第二个副本中主人公遇到的怪物，裴游便建议道，干脆去对方的家中实地看一看有没有问题，她可以跟着一起去。
但欧洛拒绝了，他给裴游展示了警方拍摄的照片，而且在病人生病后，他的家人就把房子卖了，搬到了别处，那里早就是其他人的住所，已经没法居住了，他们也不能平白进入。
……何况裴游没法离开这间办公室，因为没有id，立刻会被医院的智能扫描系统发现。
即使裴游能做到失去呼吸与心跳，但智能系统能够仅凭影像画面分析出她的古怪之处，然后发出警报。
“没关系，”裴游对欧洛伸出手，“我可以带着你直接传送过去……就当做是技术交易吧。”
“传送……？”
裴游的传送需要共鸣小一，而且她的能力即使提升了共鸣度，也不能带着大活人，但她说出口时却显得信心满满。
在欧洛露出犹豫的表情时，门口传来了敲击声，护士在门外说：“欧洛医生，医生——”
“你在里面吗？”
在欧洛抬眉时，裴游的笑容缓缓消失，她从桌上跳下来，顺手摸了摸滚筒型助理机器人的头顶，走到欧洛身后，淡淡说：“没关系，我可以让她看不到我。”
门打开了。
欧洛站起身时，门口的护士也看向裴游的方向，突然瞪大眼睛，欧洛不动声色地侧过身，几乎把裴游遮住大半，裴游则突然伸手抓住他的手臂，而后恶魔高阶信徒的□□力量爆发，顷刻间拽着他冲出了门——
在警报声大作时，裴游语气有些惊慌：“医生！护士有问题，她很可能已经被那名怪物附身了。”
“她没有呼吸和心跳！”
不待欧洛询问，裴游反手召唤出了提灯，而后在机器人警卫的警报声中，带着欧洛慌不择路地冲到了楼上。
在上楼时，她也在不断的用五感去感知其他人的心跳和气息，一路上，不仅仅是那名护士，还出现了七八个没有心跳呼吸的人，裴游一边躲避射击，一边给欧洛指了出来，她在路过三楼大厅时看到了建筑结构图，一张小岛的整体图，一张梵戈精神病院的立体地图。于是靠着地图，在欧洛不可置信时，裴游眼观六路，成功带着他跑到了顶楼。
欧洛医生喘着气，面色略有些不安，下一秒，裴游就拽着他的外套飞了起来。
“你们医院已经不安全了，”裴游说，“我怀疑怪物的出现就和医院有关。”
“我得提醒大家……”欧洛忙说，“不要再提升高度了，空中也有巡逻机器人。”
裴游环顾一圈：“那你们院长呢？”
她看到了医生和护士，但没有看到医院的院长。
欧洛眉头皱起又松开：“院长通常通过电子设备和大家联络。”
在他这么说时，裴游联想到了那份医院地图，地图上居然没有院长办公室和行政部门……当然，这毕竟是未来时代，也可能这样的部门不需要线下办公，或者已经被ai优化掉了。
但裴游依旧默不作声地带着欧洛逃窜，并且继续升高，在他们飞行了几百米高后，裴游注意到了追来的空中巡逻机器人，而欧洛也抱住了她的手臂。
她像个冲动又果决的年轻人一样，露出了一定要和机器人干一架的表情，但欧洛反而劝道：“不要就这样动手反击，你没有证据，放我回医院，我可以想办法联络院长——”
裴游：“不。”
“其实我一直以来没有说实话，我来自另一个世界，”裴游说，“不是所有世界的科技都像你们这里一样发达，但社会上存在‘异种’这样的生物，它们个个都拥有超凡的力量……我在使用的就是某种超凡能力。”
欧洛：“我猜到了……我看了那几本小说。”
裴游给他的恐怖小说都是从《回家路上》游戏世界里召唤来的，不同世界的小说会有不同的背景，且不经意间透露出该世界的世界观。
“我的能力就是穿梭不同的世界，”裴游低声说，“医生，你所在的世界比你想象中要危险得多——”
裴游突然带着他下坠到小岛的边缘，既是在躲避后方的追击，下坠的风压也压低了树木，但紧接着，他们俩都看到了地面建筑突然产生了一丝波动。
那波动的形状就同欧洛办公室的虚拟书架投影一样——岛屿边缘似乎覆盖了一层虚拟的投影，下方的建筑根本不是真实的建筑，在裴游降落时，她看到了投影下的残垣。
倒不如说，在飞起时，或者说，当第一次在病人的记忆中看到远处的建筑时，她就有一种古怪的违和感。
就像是，建筑在光影的照耀下，有了一丝不真实的破绽。
“欧洛医生，”裴游沉声道，“我怀疑整座小岛都是怪物的阴谋……我……”
她纠结道：“我想你猜到了，我能在不同的世界穿梭，也能带着别人一起，我发现你已经在被怪物污染了，继续待在这里，即使是为了探查线索，也很不安全，你想要去我生活的那个世界吗？”
两人躲避着追击，追击者不远不近地缀着，时时刻刻保持着令人紧张的威慑力，欧洛面色沉重，半晌，点了点头。
裴游伸手便在虚空中抓出了一张半透明的纸卷，纸卷上写着古怪的文字，显然，那是异界古老的文字。
裴游：“这是我的能力，把你召唤过去得先签订这份契约，在这里写下你的真名就行！”
裴游：“快！”
身后的流弹炸碎了岩石，欧洛医生怔了一瞬，用手指于半空中划下名字，确认他已经写完后，裴游对他露出复杂的表情，仿佛有些震惊，又有些痛苦，须臾间，她带着契约缓缓从欧洛面前消失了。
下一秒，裴游家里的客厅中睁开眼睛。
一旁的咸菜伸出手接过半透明的羊皮纸，微微皱眉，而裴游则瞬间共鸣咸菜，以恶魔阿拿巴的形象降临，她坐在沙发上，翘着腿，面无表情地看向一旁自己的身体。
此时，因为信徒与主位恶魔亲密无间的关系，她能够清楚地看到自己身上缠绕了更多黑色的细丝，不仅绑住了四肢，而且多了虚绕在脖颈处的部分。
但仔细一瞧，便能发现，那细丝并不能真把裴游如何，反而受到了一种薄而稳定的隔阂。
裴游又看向游戏界面，《迷境医院》没有彻底通关，所以剧情是跳跃式的，而裴游不能召唤自己改变过去，能够看到录屏的内容，却只能把自己召唤到当前的时间线——此时画面中，欧洛已经回到了医院，而他与护士对话了几句，似乎时间又在眨眼间过去了半个月，欧洛要去为第三名病人治疗了。
咸菜在此时给出了对契约的结论：“签下的真名不完整。”
裴游既然已经知道了危险，不可能完全不做准备，所以在进游戏后，咸菜便被她唤来时刻关注她的身体状态，不过咸菜看不到这黑色的细丝，所以他负责帮裴游评估恶魔契约的状况。
是的，裴游没有说谎，她的确能够把欧洛召唤到这个世界来，通过签订契约的方式，而身份则是恶魔的虔信徒——这种信徒往往也是恶魔的仆从，全身心地奉献给恶魔，比阿拿巴斯的自由度还低，无论是身体和灵魂都不再属于自己。
而且，只要契约的对象主动签下了自己的部分真名，即使真名不完整，如果真名被裴游得知，也能主动帮他补完。
裴游当然不是一开始就想到这么做，但当她发现欧洛没有呼吸和心跳时，她立刻产生了怀疑。
即使几秒钟后她再次听到了，怀疑也没有打消，反而变得更强烈了。
当怀疑之心愈演愈烈时，裴游直接怀疑起了游戏设定本身——
是的，这个世界的确是高科技的世界，她真的获得了技术，但欧洛几句话就把她限制在他的办公室里，真的是因为她没法出去，还是因为……办公室外的世界，整个就是虚假的？
所以，裴游演了这一场戏。
她看到建筑拨开投影的表皮，短暂地露出了下方的废墟。
她看了眼一旁自己的身体，然后打开游戏，开始游戏的第三个副本。
——欧洛进入了前梵戈精神病院医生雷伊·哈代的记忆中。
但这次，一开始，裴游就发现剧情产生了变化。
在原本的游戏剧情中，雷伊正是在使用造忆仪时突然疯癫，他以一种癫狂的状态杀死了医院里的病人和医生们，幸存者们逃离了医院，雷伊却依旧在医院里游荡，主人公欧洛进入了他的记忆中，却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疯狂，而是成为了无法逃离的幸存者之一，被困在了医院中。
玩家要操控着主人公躲藏逃生，在一次次碰到雷伊时，发现他正逐渐变异，而后揭露了怪物的真面目——制造异象的怪物似乎就是雷伊的影子，当雷伊赤红着眼行尸走肉般搜寻活人时，他身后的影子慢慢膨胀，肆意舒展着触须，而后铺天盖地地包裹住了这个记忆世界。
紧接着，主人公苏醒，但双眼同样变得赤红。
按理说，第三个副本时，欧洛会出现在造忆室内，看到面目狰狞的雷伊……但裴游发现，此时欧洛进入第三个副本，再次睁开眼睛，居然没有雷伊的身影，造忆仪上只有面目狰狞的他自己。
身旁人来人往，欧洛茫然四顾，听着他们的交谈，发现他们在说：
“欧洛医生疯了……”
“嘘，他只是生病了，他会好起来的。”
“院长怎么样？”
“医生觉得我们中有怪物……而后突然袭击了院长，院长的情况不是很好……”
这似乎是欧洛的记忆，但通过第一视角，玩家能发现，欧洛显然很茫然——
他并不记得发生了这种事，或者说，这像是他“未来”的记忆，是裴游离开后发生的事情。
因为裴游的影响，欧洛成为了疯狂的第三人。
裴游把情况转述给咸菜听后，他摸摸脑袋：“如果是这样的话……会不会之前两个副本同样是欧洛医生的记忆？”
拼凑起来才是一个完整的“疯狂噩梦”。
裴游“哈”了一声，看不出什么心虚的地方，反而在好奇：“这院长真神秘，这次大概又看不到了。”
咸菜：“……”这应该就是“油盐不进”吧？
裴游快速得过着剧情，变成疯子的欧洛挣脱了束缚，开始攻击同事，但被他攻击的同事死亡之后，尸体突然融化进身下黑色的影子中，变成了影子怪物，欧洛发现怪物的存在，想要对其他同事证明这一点——
但那同事看到的分明是正常的“死尸”，在同事的视角，欧洛不仅砍碎了别人，还把尸体背在身上到处走，同事被吓到攻击欧洛，可在欧洛的眼中，正常的同事突然也异变成了怪物。
记忆中的病人欧洛非常痛苦，而通过造忆仪看到这一切的医生欧洛同样痛苦，究竟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他分不清！
裴游：“这是员工照片墙？”
咸菜：“==”
重点是这个？
他看向裴游的面色，发现她若有所思地盯着虚空，似乎发现了什么，露出一个似有似无的笑容。
“看到熟人了。”她说。
裴游的确在员工照片墙上，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那是第一个副本中医生诺娃的脸，可照片对应的人却不是诺娃，标注着的是另一个名字。
裴游用“诺娃欧洛”“雷伊欧洛”“xx欧洛”等所有只看到过一次的名字在契约上排列组合，但全都没彻底激活契约，但她反而更有兴致了。
因为照片墙上没有欧洛医生的全名，而在进入副本前，主人公都能看到病人的病例，可进副本前的病人数据属于雷伊，进入后是欧洛医生，却没有病例。
——病例上会有病人的全名。
“遮遮掩掩的，”裴游淡淡道，“没必要吧。”
随着游戏操控一点点深入，主人公杀死了“疯狂的欧洛医生”，但此时他身后的黑色影子扭曲了起来，同时，裴游身体上缠绕着的细丝变得越来越多，部分细丝试图冲破恶魔契约制造的屏障，彻底融入到她的身体中。
某一刻，裴游几乎以为某个怪物正在她的耳畔发出沉重的呼吸，下一秒就要将她吞噬。
主人公一步步走到“欧洛医生”办公室的位置，似乎要推开门进入办公室，也似乎要彻底被怪物附身，声音中都出现了一丝扭曲的痛苦。
裴游的排列组合也即将结束，她几乎试遍了游戏里出现过的所有名字。
剧情模式开启，主人公推开门。
裴游想到还有一个名字没有尝试，契约上的字迹缓缓改变，出现了……梵戈·欧洛这个称谓。
错误。
主人公向前踏出一步，微微偏头，似乎发现了什么。
裴游摸索了一下手指。
梵戈这个精神病院本身的名称，和欧洛医生的名字互换了一下位置，变成了——
欧洛梵戈。
主人公推开了办公室里休息室的门，门后的镜子照出模模糊糊的阴影。
同一时间，裴游感觉心脏猛地一跳，而契约突然被燃烧殆尽。
这不是契约失败，相反，这代表契约成功了。
欧洛医生真名的另一半……就是医院本身的名字！
她听到契约对面传来一声叹息。
下一秒，镜子上映照出盘在一起的扭曲黑色触须。
——那是被镜子照出真面目的，欧洛梵戈。
须臾间，画面抬升，出现了代表着“记忆破碎”的黑暗，但黑暗缓缓蠕动着，张开它的触须，将裴游的目光从造忆仪中挤出来，回到游戏中的现实世界。
紧接着，镜头扫过医院的所有“人”，他们露出同样的古怪表情，发出了一声叹息。
在叹息响起的那一刻，所有“人类”都开始融化，周围的景致与建筑同样从充满科技感的建筑变成了一片废墟，那些人类融化成黑色的阴影，迅速地融合到了欧洛医生，不，欧洛梵戈的身体内。
“他”开始膨胀，一秒钟后，裴游依旧是欧洛梵戈的视角，但可以看到视角正在抬升，变广，变远，看到他脚下古怪的阴影像卷起的书页一样翻滚，就在裴游思考“欧洛梵戈”究竟是怎样一种生物时，裴游发现游戏世界的天空中有一个半透明的屏障。
还不待她思考清楚，欧洛梵戈就穿透了这层屏障，继续抬升——
“他”默默地转动视角，似乎是在替裴游看这个世界。
在无边的废墟之上，整个星球像是末日后的废土，白雾弥漫，随时遮住残余的高楼，而在高楼与高楼之间，无数个庞大高瘦的黑色阴影在世界上游荡着。
同一时间，裴游彻底接收了契约传递来的信息。
“2155年……”她喃喃，“是世界末日的时间啊。”
这并不是代表未来科技的年份，而是末日后人类消亡的最后一年。
欧洛梵戈……是“欧洛”这一种族中的一个个体，继人类后生活在那个星球的新物种。
但某种意义上，人类又没有彻底消失，他们将意识上传到了虚拟的世界，在虚拟世界达到了不死不灭的——永生！
自2155年起，人类生活在虚拟彼端，欧洛占据了现实星球，欧洛是以“恐惧”为食的生物，而虚拟世界的人类可以时时刻刻为他们提供无尽的恐惧，但欧洛梵戈是种族里的异端。
……在全体欧洛都是“有的吃就行”时，他居然开始思考为什么他们的食物是恐惧，进而想要研究出人类为什么会恐惧，于是他将自己分裂出了无数份，用人类的技术修改岛屿的表面，而后给分裂的字迹灌入不同的记忆，接着自己吓自己，想要研究出“欧洛”会不会产生恐惧。
也许如果没有裴游横插一脚，他会成为欧洛里的养殖大户、思考者……或者过家家大师？
但最后，这位表演艺术家还是栽了。
给出自己的真名一部分后，裴游便意识到了……欧洛梵戈后来的一切行为，都是尝试在对自己的错误做出补救，以阻止契约彻底完成。
但没用。
“这大概就叫做，”裴游回想起恶魔的召唤阵，“……人类的诱惑？”
【人类+[1]】
她这会儿才懂，在一个无人存活的末世，反召唤者必须是人类，完全是个高级要求，一点都不随便啊！：，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