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周寒早就看出来了，虽然他们大部分人都能献血，但这里能绘制图案的人只有希娜一个，而她的精神力有限，人也是会疲惫的。
所以除了最开始为了试验效果给自己解除了异常状态外，其他希娜绘制的图案，他们都没有立刻使用，而是点了几个状态还算不错的人，拿着绘制图案的餐布进入驾驶舱。
解除异常只能治标，干掉造成异常的元凶才能治本。
唯一限制希娜绘制速度的，是她只有一只手。
精神极度疲惫下，她干脆挤着最后一点精神力，用血在他们的身上绘制了小型的图案。
周寒放血时割了手，绘制熟练度提升后，希娜直接在他的手背上面沾血画了个小小的标志。
然后，几人举着餐布进入了驾驶舱。
驾驶舱里的人几乎只能维持微弱的意识了，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此时抬起眼皮看了眼战友，低声说：“我产生幻觉了？周队……在跳大神？”
下一秒，餐布盖到他们身上，还有人举着餐布在空中挥舞，意识不清的小许感受着餐布上传递来的热源，此时却没空去关注战友们奇葩的反应，而是趁着自己清醒的片刻开始维持飞机的操控。
周寒突然说：“我打到了！”
是的，在挥出拳头的瞬间，他似乎击中了什么。
——而他使用的就是画着图案的那只手。
一瞬间，其他餐布全都笼罩过来，阴凉的气息散开又瞬间合拢，麦克风里发出了一声尖啸，众人也感受到自己的餐布似乎笼住了一团有实体的空气。
然后那空气从一人身边掠过，似乎想要冲进客舱。
一块毯子兜头照下，毯子上至少用一千克血液绘制了一副让希娜也面色发白的图案，而如今，图案中间，鲜血下方，出现了一对青黑色的手掌。
那手掌不断消失，又不断浮现，让人心头一凉：
像是有谁被关在了毯子里，正努力试着爬出来。
麦克风里的声音停了，呼吸和尖啸都消失了，甚至于没有使用图案缓解伤势的人身上痛感都减弱了不少。
劫后余生，客舱里发出了小小的欢呼声。
过来会儿，机长醒来，替换了临危受命的特警，在高兴的人群中，只有林丛显得很不高兴，他捏着烟：“我也当过兵好吧，我是党员好吧？为什么我的血不能用来画阵，我都做好献血两斤的准备了！”
小许已经回了自己的位置，又累又困，只本能地回道：“也许是因为你抽烟，血液质量不好？”
抽烟不能献血，这不是很科学吗？
林丛：“？”
周寒抽走他手里的烟，又低头扫了眼：“小肚子都有了，没有自制力，算什么骑士？”
林丛：“？？”
他不问了还不行吗？
医务人员正在为其他人处理伤势：“林处，我们带来的急救药品不多，你的伤口太小了，你自己按压止血吧。你行吗？”
林丛：“……行。”
他按着伤口，没办法拿烟，旁边希娜已经彻底累昏过去了，半晌，林丛突然说：“我们的任务……算不算完成了？”
他们飞到摩多利就是为了查明黑雾与白雾的关系，从而获得更多有关白雾的信息，本以为要无功而返，结果却从白雾上方飞过，直面了白雾的危险。
如果不是希娜在飞机上……飞机未必能成功降落，很可能成为近几年新闻中坠毁的飞机之一。
林丛：“这说明只要有足够快的速度，是可以从白雾中间穿过的……但白雾也给穿过的东西送来了赠品……对了，得查一下这几年来失踪，坠毁的飞机，可以和附近的白雾案并案考虑……”
他抬起头。
没有一个人回应他，又累又困之下，除了机组和医务人员，其他人都睡着了。
他看了看希娜，又看了看就放在周寒脚边的密封箱，飞机上一块平平无奇的毛毯就被装在里面。
但这也是一块比他们所有人都要重要的毛毯。
而几天前还是个瓦地难民的希娜，现在比这块毛毯更重要。
她到华国来治病，安装假肢……那么身体需要调理，多待个几年几十年也很正常嘛，反正，华国会负担希娜所有治疗费用。
-
裴游发现希娜终于上线了。
她把代表着希娜的小小光点拖到游戏中，正要给她布置个探索任务，就发现这孩子歪着身子，趴在地上就睡着了。
太累了吗？
其实裴游发现以希娜思维的局限性和游戏时间的限制，已经探索不出什么东西了，但每次希娜上线，似乎都很高兴，即使什么都不干也能在游戏里待满两个小时。
裴游便每天当日常一样把她至少拎上线一次。
她不知道，那是因为希娜的手臂在“梦境”里是完好的。
她又取消了召唤，看着希娜的身形从游戏画面中消失。
太累了就好好睡一觉吧。
-
三个小时后，飞机在华国上京降落，而后飞机上的人员直接被几辆车送到了京郊研究所。
其他所有遭到了“感染”的人都经历了详细的检查，昏睡中的希娜什么都不知道——负责人担心希娜休息得不好，影响“精神力”的恢复。
待希娜睡醒后，他们才开始交流——
“恶魔的名字是阿拿巴斯！？”
“等等，那种恶魔可以由人转化？”
“每天晚上都会做这种梦吗……不，这未必是梦……”
希娜把自己知道的信息完完整整地说了出来，而后又签订了一份协议，答应经历催眠确定她话语中信息的真伪。
当然，华国表示为了感谢她的帮助，会让最优良的医疗团队帮她安装假肢，更好地复建。
这本来就是他们准备做的。
最好的催眠专家从海城赶到上京，而后终于确认了她提供的信息至少在她的视角中，是没有半点谎言的。
京郊研究所位于驻军基地内部，本就是一所特殊的研究所，他们也被称为“异常研究所”……任务便是汇总所有异常信息，分析可能的解决办法。
所以如果外人进入这里，可能会觉得整个研究所神神叨叨的——
这里有上百位语言学专家，他们在一个名为“神话科考”的大组内，负责从各国神话历史中追溯出“非凡力量”存在过的痕迹，并寻找现代还能利用的超凡能力。
在白雾出现前，国家就有这样的秘密研究，但白雾出现后，研究还是处于半停滞状态，可上头最终拍板，为研究所投入了更多资金。
可惜的是，无论是佛还是道，是玄学秘方还是鬼闻传说……都没能获得有效的进展，直到希娜和飞机异常出现。
在希娜沉睡期间，其他组内的人员被迅速抽调出来，组成了一个为专她能力服务的新小组。
他们短暂研究过后，决定将飞机上的异常现象命名为“鬼灵现象”，这种无法解释，没有实体，只能通过毛毯符号侧面观察到的生物，就像传说中的鬼物一样，所以决定称之为“鬼灵”。
——到目前为止，鬼灵是异常白雾的衍生物。
而飞机上的人员也被暂时限制在了研究所内……可以说，加上飞机成员与小组人员，共637人，在接下来的时间段里，都要围绕着希娜打转。
病房里的女孩却显得警惕又不安，她一开始只愿意和同机的人交流，最亲近的两个人是翻译和周寒。
也许是因为她将对梦境中克丽丝的印象转移到了现实中的“骑士”身上。
新的项目组长名为郝秋云，强项是组织能力和综合协调能力，她了解过希娜的信息后，便先在她经历检查时，拉着众人开了个组会。
郝秋云：“我们先假定那是一个梦境世界，希娜在里面看到了一个西幻风格的世界，有恶魔，教会和骑士，但这同样是个每隔几个小时就重置一次的世界，因为梦里没有计时器，希娜也不知道时间间隔是多久。”
有人举手：“脑波检测仪已经调来了，可以检测她做梦持续的时间。”
郝秋云：“希娜在梦里获得了几个关键性的名字，其中最特殊的就是‘昆古吕缇’，虽然未必能查到，但我已经派人去搜查——”
有人敲门。
半晌，会议室里爆发出一阵嗡嗡的交流声。
有人的声音忍不住变大：“你确定是一个游戏？一个游戏？游戏里的怪物怎么可能出现在现实里……”
郝秋云敲了敲桌子，示意他们整理过语言再发言。
她自己则同样低头，反复查看这份文件——这是海天蓝游戏工作室的《恶魔城大冒险》设计资料。
是的，“昆古吕缇”的确是个复杂又稀少的名字，只要费心去找，就很容易找到《恶魔城大冒险》，而查到这个游戏的人员本以为只是姓名重合，调查了一番游戏内容后，才发现连游戏中恶魔的名字都一样。
但那恶魔真正出现在了现实里啊！
游戏成真？这比毛毯里封印了一只鬼还要冲击他们的科学观念……有鬼还能解释成是磁场形成的呢？
在场的有生物学专家，西方宗教学专家，瓦地语言学专家……谁曾想那个“梦境”里的游戏居然是华国海城游戏工作室里面的几个游戏策划制做出来的？
有一名较年轻的博士突然站起来：“也许，我们能把《恶魔城大冒险》和希娜梦境中的世界分开来看待……大家有听说过名为‘无限流’的概念吗？”
会议室里安静下来，大部分人都若有所思。
“在最初的无限流类小说概念中，一群人会在主神的邀请下进入无限世界，那些世界就是由现实中的恐怖电影所在的世界，但世界本身已经完成了新的衍化，拍摄电影、提供剧本的人只是为它提供了基本的世界观——”
“我看了下资料，在《恶魔城大冒险》的设计概念中，其实只有游戏剧情表现出来的那些，甚至有些逻辑是不通的，比如为什么松鼠会说话，有智慧，剧情策划本人就说‘为了剧情推进需要一只那样的松鼠’，但我猜测，在希娜的梦境里，一定会有另一个解释，因为那显然是个真实的，有逻辑的世界。”
在策划的设计稿里面，其实既没有村庄，也没有克丽丝，甚至策划没有设计过父亲杀人的小木屋，因为游戏里根本不会做到这部分。
可演化成那个“梦境”后，就出现了来寻找失踪骑士的克丽丝，也有了父亲的第一作案现场……它虽然是《恶魔城大冒险》，但已经有了自己的规则和内容。
“主神么……你的想法很有道理，”郝秋云思索道，“目前发现的梦境者只有希娜一个，在不确定背后是否有人操纵时，我们不应该直接认定其中有什么高维的力量影响，即使是一个称呼，也不该使用‘主神’。”
“为了方便称呼，可以把造成梦境者出现的力量暂时称为‘代号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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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研究所虽然保密程度极高，但乍一看就像是个疗养院。
杜怀阳一脸茫然地坐在长椅上，他刚把自己的随身物品放进房间，但此时脑海里还是懵的。
两个小时前，他被一队人从海城如临大敌地护送到了上京，全程没能获得和任何人交流的机会，就好像他是个活动的云爆弹。
不久后有人过来，和他就好多年前设计的游戏聊了半天，然后才放他出去走走，可身边还是有人看着。
杜怀阳：“十六年前的游戏啊……十六年……”
十六年了，他能记得啥设计心路历程啊？问题一个比一个刁钻，为什么松鼠会说话，为什么恶魔城里有松鼠……他哪里想过，就是为了游戏性这么设计的啊！
再次进入谈心室后，杜怀阳：
“要不还是你们来解释吧……”
“我就是个一个破做游戏的，真的不懂《恶魔城大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