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章 林会计
这一次见到陆绍棠的事儿,林姝也不想瞒着公婆和孩子们,关键是她咋说呢?
公婆跟崽儿们问她跟陆绍棠说什么了?
她和陆绍棠说什么了?
什么都没说呀。
做啥了?
不能说啊!
真纠结死她了。
她寻思干脆贿赂一下大嫂,不要告诉爹娘好了。
结果大嫂到家换上衣服就去大队开拖拉机耕地了。
于是姚乃文走后林姝就在家里一边洗衣服一边琢磨怎么跟公婆孩子们交代。
娘出去两天两夜才回来,甜甜和盼盼想娘,他俩也不出去玩儿,就蹲在脸盆边上帮林姝搓衣服呢。
他们看林姝发呆,就对视了一眼。
甜甜:“娘,你想什么呢?”
盼盼:“是不是想我爹呀?”
林姝的脸颊肉眼可见的、不受控制地红了,她感觉脸上发热发烫,往水里一照倒给自己吓一跳。
俩崽儿就嘎嘎大笑。
娘想爹想得脸红了哟。
就跟爷爷讲的牛郎织女一样,织女见到牛郎肯定会脸红啦。
爷爷还说七月初七躲在葡萄架下,还能听见牛郎织女说悄悄话呢,还能看到喜鹊都去搭鹊桥呢。
可惜他们家的葡萄架还没长起来,今年他们三个躲在葡萄架下好久也没听见动静,最后被爷爷抱回去睡觉了。
林姝为了给自己解围,不让自己在崽儿面前那么尴尬,开始给他们洗脑,“要是你洗澡,有个人偷看,抱走你的衣服怎么办?”
甜甜立刻奶声奶气道:“打流氓!抓起来!游街!”
盼盼:“打他满地找牙!”
两小只义愤填膺一阵子,面面相觑,突然发现牛郎织女的故事不好玩儿了呢?
甜甜小声道:“牛郎是个偷窥狂哟?”
偷窥狂是林姝教的,跟他们说如果有人趴自家后窗偷看偷听,如果有人偷看他们上厕所,就一定要大声喊,俩崽儿记得可牢呢。
盼盼:“噫~埋汰。”
俩崽儿对牛郎瞬间失去好感了。
晌午方荻花回来带饭。
就见儿媳妇脸颊红红的,被俩崽儿问得哑口无言。
甜甜:“娘,你真的看到爹了?!!爹和你说什么了?他说啥时候回来?”
盼盼:“爹长啥样了?”
林姝:“和照片一样啊。”
盼盼:“那就是和爷爷一模一样呗?”
林姝:“爹和爷爷不一样啊。”
俩崽儿:“哪不一样呢?照片和爷爷一模一样!”
林姝:“……”
明明不一样。
他俩又一个劲地问爹干嘛呢,和娘说什么了呢,你们干嘛了呢……
林姝的脸就红成虾子了。
她对着赵美凤等人可以毫无顾忌地忽悠人,对着自己家崽儿
反而害羞得不行。
方荻花是过来人还有啥不知道的?
她招呼一声,俩崽儿立刻欢呼着迎接她了。
俩崽儿小小声,“奶,我娘看见爹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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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姝就拿了纸条出来给她看。
俩崽儿:“哇,还有信?”
他们踮着脚急得够呛。
方荻花就坐小板凳上一起看。
俩崽儿看着信上亲亲甜宝儿盼崽儿激动得大眼睛都笑不见了。
两人轮流么么哒亲亲爹。
甜甜:“这和上一次的字一毛一样!”
盼盼立刻蹬蹬去爷奶屋的大木箱里拿陈燕明的信了。
俩崽儿隔三差五就要看信,方荻花都不锁大木箱了,反正钱都存起来了。
其他贵重物品放小木箱里锁着,藏到大衣柜里去了。
林姝:“……”
小丑就是我呗,大家都坚信这是陆绍棠的笔迹,就她不信。
方荻花笑道:“等回来估计得待俩月吧。”
俩崽儿激动得开始找衣服,要打扮自己,给爹一个最好的形象。
小孩子对时间没概念,你说过俩月或者过几天对他们来说都是一样的,就是明天。
林姝:“……”不必这么隆重。
方荻花明白年轻小夫妻的情趣,所以压根儿没问林姝跟三儿见面说什么干啥了,看看纸条就行。
对她来说儿子活着就行,至于其他的并不太在意。
林姝松了口气,真的,要是公婆再问,她真得瞎编几句对话来糊弄他们了。
真是丢死人了。
接下来林姝哪里都没去,陆大嫂也全身心投入到秋收中去。
对于各大队生产队来说,一切事情都要让位于收庄稼种庄稼,所以春种夏收秋收秋种的那段时间,除非治丧没辙儿,其他不婚嫁、不起房,一切都要等到秋收结束再说。
壮劳力在地里忙活,小孩子也跟着捡掉落的粮食,老人则在场里看场、剥玉米、辫玉米穗或者晒棉花、晒玉米、用磙子给玉米脱粒,总之老人孩子都跟着忙活。
连带着陆老爹那里看病的社员也少了很多,只有不得已的重病患者才会继续找他扎针,其他能忍的都忍着参加劳动,等秋收完再说。
陆老爹就集中精力开始给医院做药膏。
他去闫大夫那里住些日子,要给做一批保和丸、三黄膏、紫草膏、止咳糖浆出来。
他做的三黄膏效果不错,且原材料易得成本低廉,医院打算大力推广。
这几天林姝也接了两单衣服,都是张四姑带来的客人。
林姝虽然不待见赵美凤,但是给张四姑做衣服却是用心的,不但合身且还修饰张四姑的几处身材短板。
她很体谅人家想穿新衣服的急切心情,说好中秋节前两天就给做好,到时候让赵美凤给送
() 过去。
这日上午林姝把衣服给做起来,把线头修一修,再把揉面的桌子放在棚子底下,把衣服摊在上面,拿一块白布垫上。
做饭时候顺便烧了烙铁熨衣服。
正忙呢方荻花带着俩崽儿回来,后面还跟着个陆绍材。
俩崽儿用一个破瓶子装了半瓶子豆虫!
一个个青绿色,胖得几乎不会动了,天一冷就要变蛹的。
再穷困的年月,不管人们饿得多厉害,这虫子总是肥肥大大的。
秋天豆虫、蝗虫多,林姝每天见也就不那么怕了。
这会儿陆平哥俩没的知了猴儿抓就开始抓豆虫,拿回来烧一烧也是美味的脂肪。
小孩子是不怕虫子的,只要大人不拿虫子吓唬他们,他们就没有怕的概念。
俩崽儿把豆虫放水里洗洗,看林姝正在做饭就要烧烧。
林姝:“放一边,等娘熨完衣服给你们烧。”
甜甜:“娘,烧烤。”
林姝之前和他们说过,可以穿成串做烧烤,崽儿就记住了。
盼盼就去拿竹签子过来,那是林姝用一根坏掉的竹耙齿自己削了磨的,原本想留着弄毛线织毛衣,结果毛线属于工业品很难买,她一直没买到。
盼盼“嗤嗤”地就把二十来条豆虫给串成几串。
他和甜甜一人两串坐在灶膛前一边帮林姝烧火,一边烤豆虫。
林姝一边熨衣服,还要看着俩崽儿别烫着,又分出一点耳朵去听陆绍材和方荻花说什么。
方荻花在那里摘菜,陆绍材嘚吧嘚吧个不停。
陆绍材:“这都好几天,我叔还没回来呢?”
别是被城里老太太给绊住了吧?
方荻花:“你找他干嘛?”
陆绍材:“现在医务室不是没啥事儿么,我二叔也不能闲着呀,我给他安排点事儿干,省得他闲着难受。”
方荻花:“你二叔一点都不难受,还用不着你给他安排活儿干,你安排好你自己就不错了。”
别是来找他二叔帮忙算账的吧。
哼,做你大梦吧。
可不么,陆绍材那点本事哪里够当会计的?平时糊弄一下就算了,这一到农忙的时候他就开始抓瞎。
农忙大队、生产队进账出账多,每天的工分总量大,一天算不完就天天算不完,到后来很多账目就会乱掉。
更何况他还会算错呢。
以前陆老爹当会计,他算完别人都不用管,谁家多少工分就是多少工分,怎么算也不如他算得对。
陆绍材当会计,社员们可不放心,第一年就给陆老爹家把工分算错,方荻花亲自找他。
其他人也发现给算错了,各家只要读过两年书会加减法的都纷纷拿起石头烧火棍儿地算自己家的工分。
就因为陆绍材当会计,社员们的算账水平都提高不少,原本不想让孩子读书的也都送去至少读个三四年级回来。
读完
四年级就能算账,年纪也正好可以跟着下地干活儿。
林姝也听出陆绍材的意思,就问道:“大堂哥,那找人帮你们算账,给不给工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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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姝立刻冷冷道:“你就坑自家人是吧?大队长找我爹去算账还给黄豆和工分呢。”
不给钱给粮食也行,粮食是硬通货。
陆绍棠脸上有些挂不住,他现在忒看不惯这个小寡妇,一天天劲儿劲儿的。
他很想摆大家长的款儿教育林姝,但是看方荻花面色不善到底没敢放肆。
要是方荻花不在跟前,他倒是敢仗着自己是大伯哥教训林姝一顿。
让她守妇道!
林姝:“你们要是给我全天工分,另外一天给我两斤豆子,我倒是可以考虑帮你们把账目捋捋。”
不是笑话陆绍材,她一天能算陆绍材一个月的账。
当然队里不少人都比陆绍材厉害,可惜没那个机会,毕竟这时候也不是有能者居之。
陆绍材想起麦收时节陆老爹帮忙那阵子,差不多也这样。
他几天算不完一天的工分,急得抓耳挠腮,陆老爹就能很轻松理顺。
他已经跟大队书记和大队长说过,自己一个人忙不过来,得找个人在农忙的时候帮帮忙,大队也同意的。
不同意没办法,要是他不把账目做出来,大队没法交公粮,也没法给生产队算余粮,没法给队员们算工分,更没法分秋粮。
分口粮可是非常关键的时刻。
再者秋收尾声以后各家还得清理猪圈,把积攒了半年一年的粪肥挖出去交给生产队沤肥,这个也是算工分的。
那不都得他算吗?
幸亏各生产队有自己的会计,他只需要管大队总的账目,否则他真的要累死的。
哼,生产队那些会计,不是大队长就是书记或者谁家的关系,一个个还不如他呢,账也没算得多好,搞得他更累。
真是气死他!
他起码有当大军官的爹老子罩着,那些生产队会计凭啥?
连个小学都没读完就当会计?
他们配吗?
有那些读完初中的学生娃,为啥不让他们当?
还不是你们把持着不肯让出来?
毕竟会计也是干部,也能发工资呢。
陆绍材自己可以靠关系当会计,却不许别人当,每天恨天恨地的。
他瞧不上林姝,不觉得林姝会算账,他想把林姝给调出去好好教育一顿,以发泄他这段时间来从二房受的怨气。
给陆绍棠修坟、买纸扎、请客到现在一天天的,他真是要给气死的。
每天还得听赵美凤在家里尽心尽力地要给林姝介绍对象,结果小寡妇还不领情,动辄就让二婶过去敲打威胁。
娘的!
欠收拾的小寡妇!
他对林姝道:“既这么着,那你过
() 晌儿吃了饭,来大队办公室还有几个想过来帮忙的,我考考你们。”
方荻花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你考考我三儿媳?
你算老几,你配吗?
她可是跟着马神仙上课的。
林姝却道:“行。”
陆绍材就得意地走了,寻思下午肯定得好好羞辱羞辱这个小寡妇,让她知道一下出门在外得讲规矩,守妇道。
林姝熨好衣服,方荻花也收拾饭菜装起来。
俩崽儿也把豆虫烤好,奶一个,娘一个,自己吃一个,再去给哥哥们送的。
方荻花:“别去地里了,留家里他们回来吃。”
地里现在不是割豆子就是高粱,都是锋利的茬口,小孩子皮肤娇嫩,很容易刺伤。
尤其豆茬地,格外锋利。
俩崽儿很听话,决定吃完饭陪娘去大队瞅瞅。
林姝把衣服给赵美凤送过去,她并不怕张美凤使坏,因为她的手艺是赵美凤在外面吹嘘的面子工程,指望拉拢张四姑呢。
如今赵美凤也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她好像被林姝当丫头使唤呢?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她立刻摁下去,怎么可能?
她要利用林姝给儿子找工作呢!
林姝锁上门带着俩崽儿去大队会计室。
陆绍材正在骂陆家庄生产队的会计。
陆绍材唾沫星子横飞,“你咋算的?这么个数算不明白?你怎么当会计的?”
完全忘记自己算不明白还得陆老爹给擦屁股的时候了。
陆家庄生产队的会计叫陆长弓,三十出头,辈分小,得叫林姝婶子。
见林姝过来,陆长弓有些丢人,就往角落躲了躲。
陆绍材却不管,反而训得更厉害。
林姝打断他:“不说过来考考吗?怎么不见支书和大队长啊?”
陆绍材没好气道:“我考你就行了。”
他啪把陆长弓没算好的账本丢给她,“你来算算这个。”
林姝挑眉,让我免费给你算账?
你当你是那些黑心奸商免费试用期呢?
这时候宋春芳、孙寡妇以及另外三个男人过来。
他们都是想来应聘会计助理的,农忙的时候帮忙算算账,不但可以赚工分,还能赚点粮食补贴。
孙寡妇半掩着脸朝陆绍材偷偷飞了个媚眼儿,自以为没人知道。
陆绍材半边身子差点酥了,踉跄一下,赶紧扶着椅子靠背。
他翻到一页账目,“谁算得更快,都对,就用谁。”
宋春芳一把将算盘抢过去,虽然自己已经忘记怎么打,却也不想给林姝用。
孙寡妇压根儿不会算,她一个劲地朝陆绍材偷笑,无声问他答案是啥,让他给写写。
陆绍材很受用,却还装作不受女□□惑的样子,咳嗽一声,“好好算。”
给他膨胀的。
他看林姝站在那里不动,哼
了一声,你个小寡妇以为长得俊我就给你机会?
哼,你站得再直不楞登一点啊?跟棍儿一样!
你要是肯巴结巴结我,我保不齐愿意给你个机会,教教你。
五个人在那里一边争执一边商量,又噼里啪啦打算盘,还没打对。
林姝趁他们不备,把账册拿过去,一个铅笔头算算就把答案写出来算在后面。
陆绍材看了一眼,“你干啥呢……这是答案?你算的?”
林姝:“难不成我蒙的?”
大队长和老支书在外面瞅着呢,看着陆绍材那德性,真想给他踹飞掉。
大队支书拉着脸,“去把那寡妇赶出去。”
一副不正经的样子,就这会儿拿眼神儿勾搭陆绍材好几次了。
要是让孙寡妇留下,那陆绍材更不用安心工作了。
大队长却只是笑。
陆绍材个蠢货,本身算账不行要找个帮忙的,他咋还想选个不会算账只会舔他的?
陆绍材这么荒唐,肯定会留下孙寡妇,回头闹出点丑事儿来,直接惹恼社员们,公社下令直接撤了他多好?
老支书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别瞎弄景儿。”
他背着手啪嗒啪嗒地走进去,陆绍材还在那里唾沫横飞地考考这个,试试那个的。
老支书看了一遍大家的答案,直接道:“绍棠媳妇儿留下帮几天忙。”
宋春芳:“凭啥啊?我也算出来了。”
老支书:“你吭哧瘪肚的好险累晕过去吧?”
宋春芳一下子涨红了脸。
另外几个男人虽然不服气,但是人家林姝就是算账比他们好,也没啥好说的,大不了继续去下地。
老支书又考了林姝几个问题,让她当场算,她算得又快又对,把陆绍材都比成渣。
老支书当场拍板让林姝帮忙。
他想着回头给陆绍材拿下去,就让绍棠媳妇儿当会计也挺好。
老支书是有阅历和眼光的人。
他瞅着老陆家不对劲,一开始得到陆绍棠牺牲消息的时候,老两口肉眼可见地垮下来。
虽然都强撑着,可方荻花眼泡肿得厉害,陆老爹也双肩垮垮的。
一看就是忍着悲痛强撑的样子。
可某天……应该是陆老爹答应修坟那天开始,他发现老两口的精气神不一样了,变了。
打那以后,老两口说话都带着笑模样,虽然克制着没有大说大笑,但是眼睛里却有笑流出来,这个做不得假。
老支书就觉得八成陆绍棠的事儿有转机,可能……没事儿。
那既然陆绍棠没事儿,让他媳妇儿当会计,那是正好的。
见老支书发话,陆绍材憋屈得脸都青了,把账目啪啪摔在桌上,“你算吧。”
林姝跟老支书道:“支书大爷,我算哪些账目最好明确分开,不和陆会计掺和一起,免得到时候有问题不好界定谁的责任。”
陆绍材:“谁的责任?反正不是我的责任,你会不会还两说呢。”
老支书真就给分了任务。
他把当前最急最重的账目交给林姝,比如公粮、工分口粮这些。
陆绍材第一个念头是窃喜,这是最麻烦最难算的,而且出了丁点差错都要被支书大队长和社员们骂。
嘿嘿,有小寡妇受的!
林姝不怕难不怕任务重,就怕责任不明确到时候给别人背黑锅。
分好任务,那就没问题。
老支书也说了待遇,就和陆绍材一样,满工分加一天三毛钱补贴。
林姝跟老支书商量,自己不要钱,能不能把钱换成粮食。
给钱是为了补贴家里现钱不足,既然她要粮食那支书自然更乐意。
老支书做主三毛钱换成两斤黄豆或者一斤籽棉。
林姝当然乐意,黄豆可以磨豆腐、生豆芽、做大酱,棉花用处也很大。
等老支书走了,孙寡妇忍不住对林姝酸道:“上千块的抚恤金还不够花呀,还来跟我们抢这仨瓜俩枣的。”
都是寡妇,凭啥林姝过得那么舒服?
林姝淡淡道:“我是为了仨瓜俩枣么?我是为了大家伙儿早点发口粮。”
指望陆绍材个狗东西,猴年马月算完账发口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