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四象白玉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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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沌的乱流, 似乎吞没掉了时间与空间,给人的尽是混乱之感。可是那一股气息, 又是如此地玄奥, 也如此地熟悉。
在见愁投去目光的瞬间,这一座十甲子之前, 集诸位阎君之力布成的大阵,便慢慢显露出了自己的模样。
那是一层淡淡的光华。
像是透明的琉璃壳子,呈现球形, 上可抵达整个十八层地狱的穹顶, 下则探入万万里荒原恶土的深处。
其上流淌着风雷雨雪电的图纹, 隐隐有几道灰气, 从周边向着中心聚拢。
“轰隆”
在几道灰气聚拢的一瞬间, 天地骤然色变
以那阵法的中心为中心, 以那灰气聚拢之处为中心, 四方上下, 竟然全数为紫色的雷电所笼罩。
可一眨眼之间, 又化作了无边的风雪。
隐约还能看见一道又一道冰蓝的或者灰黑的风刃, 盘旋其间,仿佛能切割万物。
三息过后, 这一切的异象, 又尽数从见愁的眼前消失。
目中所见, 只有那一座平静的大阵, 只有那重新出现在大阵边缘的灰气, 开始重新朝中心聚拢
聚拢, 炸裂,毁灭,再次聚拢
周而复始,反复没有穷尽
见愁就这么怔怔地看着,感受着那种毁天灭地一般令人心悸的气息。
感受不到任何的阵眼和阵法线条的痕迹,仿佛这一座释天造化阵浑然乃天成,原本就出现在此处
一切的一切,都在这里消无,只余下那属于阴阳战场的气息,还在内中流淌。
传闻释天造化阵修造在阴阳战场之上,覆盖整个战场。
如今战场上已经不见了森森的白骨,也不见了昔年浩浩荡荡双方交战的场面,更失去了刀光剑影,但那种独属于极域的阴郁惨淡气息,却依旧留存,朝着见愁冲涌而来
而且,里面还混杂着一股熟悉的气息
熟悉得让见愁血液逆流,身体发抖
那是
来自十九洲的气息
阴阳战场,本就在两界交界之处,本应该是内接极域,外连十九洲,因此才会在此地发生战争。
释天造化阵笼罩着整个阴阳战场,又岂会只笼罩极域这一边
所以,除却游荡在阵法之中的无尽地力阴华之外,她竟然感觉到了久违的灵气
自从进入极域之后,见愁的修为就仿佛被什么禁锢,除了乘风之外,既施展不出在十九洲所学的种种功法,更感觉不到周遭有一丝一毫的灵气。
如此不得已之下,才转修了极域的功法,以求几分自保之力。
可此时此刻,原本限制了她修为的那无形的“禁制”,竟然在她靠近释天造化阵的时候,有了隐隐的松动,甚至能感觉到那来自阵中的吸引之力
修行有成的修士,可以感应天地灵气。
而见愁对天地灵气的亲和力,更是十九洲少有,即便扶道山人也对此震惊
她可以感应天地灵气,同样地,天地灵气也在吸引着她,呼唤着她,或者说
呼唤着她曾修炼过的每一枚道印
即便,她此刻没有躯壳。
“簌簌”
袖中传来了轻微的动静。
见愁凌立空中,甚至都不用低头,就可以清晰地感知到,是那一枚石珠,那一枚雾中仙赠与的石珠,那一枚藏着自己躯壳的石珠
当初与张汤一起拜访雾中仙时候所闻之言语,再次在她耳边回响。
“此石纳你躯壳,待你离开极域,到得释天造化阵前,它自会感应十九洲之力,吐你躯壳,融合身魂,于你修为无损。”
至于离开之法
“待你身魂重融,自会知晓。”
自会知晓
当时这一番话,见愁听得不甚明白。
如今到了阵前,却如同拨开迷雾,一下看清楚了青天白日,全部明白了过来释天造化阵,十九洲修士不得入极域,极域修士不得去十九洲,盖因两者修炼方法不一。但若是她安然到达阵前,阵法自然会感应到她真正的身份,将她送回十九洲
旁人看来是难如登天,在她这里,就成了易如反掌
“身魂融合,身魂融合”
四个字,一道声音,就这样不断地回响,越来越嘹亮
见愁的目光,也随之明亮起来,渐渐若瀚海星辰。
整个十八层地狱之外的修士,却是开始摸不着头脑。
他们也能看见那释天造化阵,但毕竟是“远观”,受到的震撼和冲击完全无法与身在其间、感受着那一股气息的见愁本人相比,更不用说他们原本就是极域修士,感觉不到那种踩在两界交汇处的震撼。
所以,对于见愁长久伫立在虚空之中,他们极不理解。
“搞什么啊,第十七层那个商陆就要下来了啊”
“好家伙,阵法困不了司马蓝关太久吧”
“难道不该趁机干掉他们吗”
“她怎么了,中邪了”
潮水一般的议论声和咒骂声,很快淹没了极域七十二城。
但是下一刻,所有的声音,便骤然安静下来,所有看着玄戒之人,或者看着八鼎屏风之人,这一刻全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疯了”
“她是疯了吗”
“怎么朝着释天造化阵跑了”
“这个人怎么回事”
片刻的安静过后,便是盈天的惊呼与咆哮,几乎所有人都怀疑自己是看错了。
但这一切,身处第十八层地狱的见愁,完全听不到,也完全不需要在乎了。原本停留在虚空之中的身体,猛然化作了一道残影,如同一道流光,朝着那庞大的阵法飞掠而去
高空之下,是那一片广阔的废墟城池;视线的远处,是绵延的万万里恶土;尽头,才是她的,目的地
看起来还有一段距离,可见愁知道,那不过是咫尺之遥
这一趟极域之旅,到这里已经进入了完全的尾声
袖中的石珠,正在不断地颤动。
越是靠近释天造化阵,这样的颤动便越是明显,越是强烈,甚至有一种灼热之感,从石珠之中透了出来,充满了她宽大的袖袍。
她的身影,越来越远。
很快,就已经飞越了大半个城池,马上就要抵达那最后的一片荒原,从尽头阵法处传来的吸引和召唤之力,也已经强烈到无法忽视
甚至无形之中,有一丝一缕几乎不可见的灵力,从废墟城池的缝隙、从荒原的裂痕之中传来,涌入她魂体之中
那一瞬间,见愁觉得,某些存在,一朝苏醒是那些已经沉睡已久的功法
翻天印,黑风刃莲,龙鳞道印,甚至是帝江风雷印
明明她还未神魂合一,可这些曾经修炼过的东西,却不断地出现在她脑海之中,每一条坤线,每一枚道子,构成的每一枚道印,还有它们代表着的灵气在经脉之中的走势
一点一滴,尽数难忘
只不过几个呼吸,脚下倒塌的城门,已经被她甩在了身后,破败的街道也成了映衬的背景,就连城池中巨大的覆盖着灰尘的广场,也缩小成了一个渐渐遥远的黑点
迎面刮来的风,减却她身体的温度,却无法熄灭她心头的滚烫
依旧飞掠
广场之后,便是鳞次栉比的建筑,石头堆成的高台,甚至还有几座已经坍塌的高塔,以及
一座雪白的神庙
高大的石柱,耸立在神庙前后。
如同耸立在这城池周遭的通天石柱一样,它们极其高,也突兀极了,完全不同于周遭废墟的颓败。
它们是完好的,甚至给人一种诡异的簇新之感。
那是一种伫立在荒芜之中的神圣,又仿佛是这混乱废墟里唯一干净的所在
见愁从上空飞掠的速度太快,以至于在产生这样认知的瞬间,都没来得及控制自己的身形立刻停下
继续向前
“嗡”
那一瞬间,有隐约的声音响起,仿佛穿过了什么界限,又仿佛牵扯到了连着钟鼓的丝线,于是触发了什么
整个废墟,甚至整个十八层地狱,这一刻,竟都绽放出夺目的金光
城池为光芒笼罩,荒原恐怖的缝隙里似乎流淌着金河,就连见愁后方干枯的天时草,也被镀上了一层金光
地缚之阵中,已经将人皮灯笼催发到极致的司马蓝关,正准备从见愁阵法之中脱出,报一箭之仇。
可在这一瞬间,刺目的灯笼光芒,被这忽然出现的金光笼罩,暗淡得如同萤火。
他沾着血污的俊脸上,忽然就露出了一丝的诧异,不由朝着那废墟城池中看去
陈旧祭坛上,一圈波纹忽地闪现。
先前为见愁阵法所阻挡在第十七层地狱的商陆,便出现在了祭坛上。身上满布着深深的伤痕,早没了之前的悠然,森白的鲜血,更是染污了他的衣袍,让他看上去极为狼狈。
耀眼的金光,几乎在他踉跄落地的同时,映入他眼中。
枉死城破旧小巷深处,枯坐在木凳上的老者,手持着一块粗糙的石头,正慢慢细心地用刻刀描绘它的纹理。
在十八层地狱金光漫天的刹那,他手上的动作略略一停,便抬头看向了外面永远不会晴朗的天空。
一双浑浊的眼眸里,隐约浮动着暗光。
但转瞬,又回归到了初时的平静,似乎洞察一切,又似乎漠不关心,只有唇边,忽然挂上了几分凝滞的苦涩。
“她也是崖山门下”
模糊的声音,渐渐消无。
在此刻这个沸腾的极域,几乎无人察觉到这样一声隐藏着惊天动地信息的叹息
每个人的视线,每个人的关注,此刻都已经完全为十八层地狱之中的异象所攫取。
那些金光,是完全不同于极域阴惨晦暗气息的光明与干净,但在十八层地狱之中,又有一种无法言喻的和谐之感。
仿佛,它本来就应该在这里。
雪白的神庙,此刻已经完全变成了金色。
每一块雪白的石头,每一根雪白的石柱,每一级雪白的台阶,都仿佛被金箔覆盖。但这金光并不刺眼,反而像是流淌的清泉,澄净明澈。
见愁此刻所处的虚空,几乎正正好就在这一座神庙之前。
只听得“当”地一声响,周遭世界,恍惚竟有晨钟暮鼓之声响起,更有梵呗之声,忽然出现,不断在她耳边、在这天地间,回荡不绝
“嗡嘛呢呗咪吽”
万丈金光、万重梵呗之中,一声慈悲而清晰的六字大明咒,忽然如同惊雷一般降落
距离最近的见愁,顿时身形一震,只觉得灵台瞬间清明,满脑子只有眼前那金光,不断闪烁的金光,不断变化的金光
万万丈金光,从地面八方飞来,如同飞瀑,如同流泉
眨眼之间,竟汇聚了起来,凝结出一片奇异的景象。
千瓣金莲台,在金光之中升腾而起。
一尊慈悲的佛像,在金光之中慢慢展露出了形态。
宽松的衣饰纹理,左手持着宝珠,右手则持着锡杖,满面宝相庄严,却轻轻合着双目,并未睁开。
整尊佛像,肃立于莲华之上,显身于神庙高处。
头顶天,脚立地。
险险停在佛像身前五尺的见愁,只觉得那一股汹涌的佛力扑面而来。以她所在虚空数百丈高的位置,竟然也只是恰好与这佛像平举的手臂同高
一个她,与这巨大的佛像相比,何等渺小
见愁一心赶赴释天造化阵,哪里料到半途上竟会遇到此番变化只怕是方才无意之间触动了这废墟神庙之中的某种禁制。
心底又惊又怒,她皱紧了眉头。
人虽按兵不动,身体却紧绷起来,戒备无比。
这佛像无缘无故出现在此处,势必会引起什么变化。
见愁不敢轻举妄动,等待着变化;十八层地狱之外,也有无数的人屏住了呼吸,看看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金色的巨大佛像,依旧伫立在原地。
它仿佛仅仅只是一尊泥塑木偶,对周遭的一切没有感知,即便见愁就在它的身前,也毫无举动。
这不禁使人迷惑。
极域与佛门之中,固然有种种隐秘的联系,甚至一路上的掌狱司中也有不少的佛像出现。
但见愁脚下这一片庞大的废墟,明显不是近年才形成的。
雪白的神庙,与整个废墟的陈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更不用说,在见愁触发了禁制之后,这忽然出现的巨大佛像了
尽管似乎只是一层耀眼的虚影,但它给人带来的震撼,却不下于见愁初见这一片庞大废墟的时候。
到底
是什么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原以为佛门的大愿地藏菩萨不过传说,如今才知道,所言非虚哪”
一道清雅的嗓音,忽然就跨越了大半片虚空,传到了见愁的耳中。
她紧绷的身体,顿时一僵,站在这不知根底的佛像之前,回首一望
不知何时,那一处陈旧的祭坛上,竟然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宽袍加身,面如冠玉。
身上虽然狼狈,脸上却带着一点看似友好的笑意,不是先前与见愁在第十七层激战的商陆,又是何人
他
怎么可能出现在此处
见愁的心立刻沉了下去。
她想到了原本在十七层的张汤与傅朝生。
商陆是一开始为她阵法所困,而后面就是已经解决掉那一群密宗修士的张汤与傅朝生。
按理说,商陆她那一队人的围攻之下,绝不可能有命活着走进十八层地狱
除非,傅朝生张汤等人那边,出了变故
这样的推断,让见愁的脸色伴着心情,一起沉了下去。
远处的商陆,仿佛能看见她面色,竟微笑了起来,可目中却出现了三分隐藏的狠色
“在这里看到商某,见愁道友好像很意外呢”
意外
如何能不意外呢
傅朝生没有出现,张汤没有出现,陈廷砚与顾玲更是不见了影踪
见愁的眉头皱得更紧,心底一层阴影更深。
只是上一层的事情,她已经完全无法再插手,更不用说此刻她距离释天造化阵只有半个废墟、一片荒原的距离
管不了那么多了
也没有那么多思考的时间了
见愁根本没有回答商陆的话,几乎在他话音落地的瞬间,便直接一个转身,朝着右侧横移而去,想要绕开这一座佛像继续赶路。
可就在转身这一刹那,眼角余光一晃,她也看见了祭坛前方不远处的阵法
那是她之前布置下来,困住司马蓝关的地缚之阵,可此时此刻,阵中竟然空无一人
司马蓝关
不见了
危险
这一个念头,几乎瞬间从见愁脑海之中出现,她下意识地一个翻身,便降低了自己的高度,朝着下方去,想要避开什么。
然而,下一刻,却是潮水一般的金光,将她笼罩。
这些金光,都来自佛像。
就在佛像身前的见愁,根本避无可避
“砰”
一道沾满泥土的身影,倏尔在金光之中闪现,五指成爪,直接印在了见愁肩膀之上
“噗嗤”
刀锋一般尖锐的五指,几乎立刻陷入了肉中,溅出森白鲜血
因是魂体,见愁的半边肩膀,几乎立刻崩溃,近乎透明,同时有剧痛传入脑海之中,几乎要撕毁她的整个神智
仿佛一枚没有生命的巨石,从天上坠落。
见愁为这突如其来的一招偷袭,又兼之本有下坠之势,立刻便从半空之中砸落下来
“轰隆”
褪去了金光的雪白庙宇,似乎没有它表面看上去那么坚硬。
见愁的身体,直直撞了过去
高大突兀的石柱,瞬间粉碎;伫立的高墙,无力倒塌;高高的穹顶,也轰然倾颓
她身体所经行的一路,尽皆化作废墟
到了最后,则深深地嵌入了第四面厚墙的上方,被袭击的左侧肩膀,几乎痛得没有知觉,冰冷僵硬的手指,也只能触碰到墙壁之中冰冷的石头
见愁只觉得浑身气血上涌,更有一种古怪的力量,以她的肩膀为,如同净化的光芒一般,驱逐着她体内的魂力,离开肩膀这一片地方,阻止她修复身体
“司马蓝关”
艰涩的声音,从她喉咙之中挤出。
她人在墙中,只抬头看去
头顶上就是那顶天立地的巨大佛像虚影,而她只在佛像的莲台下,渺小如蝼蚁。大佛前面,先前凝聚的佛光散去,司马蓝关那沾满了泥土的身影,便清晰了起来。
此刻的司马蓝关,比起见愁来,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
手臂以一种奇怪的角度扭曲起来,原本清秀的半张脸也消失无踪,满面的狰狞,只有那一双眼睛隐约还能看出往日的风采,更不用说那已经变得残破的衣裳。
这些,都是拜见愁阵法所赐
一双冷目中,透射出了无尽的寒意。
司马蓝关就这么高高在上地注视着见愁,一如先前的见愁这么注视着他“这滋味儿,如何”
如何
司马蓝关的功法,自然是奇诡至极,藏身光中。应该是在佛像放光的时候,就已经脱出了阵法,并且隐匿在光中,最终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袭击于她。
而商陆
应该看到了这一切,但本就不是见愁的朋友,不会提醒,反而坐山观虎斗,与她说话,试图分散她的注意力。
她没有与之多交谈浪费时间,却依旧没避过司马蓝关这一击。
见愁思考的时候,冷静至极。
但她此刻就悬在这雪白的高墙之上。拜司马蓝关偷袭所赐,她竟然已经从下方穿过了原来佛像所在的位置,又接近了释天造化阵一层
那种呼唤,更强烈了。
甚至隐隐约约,竟然有一丝一缕的力量,从这石墙之中,从周遭的虚空中,从她脚底下,为她吸引,开始朝着她的魂体注入
这是
久违的天地灵力啊
释天造化阵虽大,笼罩着整个阴阳战场,可她如今所在的地方,应该已经距离释天造化阵极近
这些天地灵力,应该都是阴阳战场周边的灵气,极为稀少,远远无法与十九洲相比。
可对于太久太久没有接触过灵力的见愁来说,无意是久旱的甘霖
涌入她身体的地力阴华不多,也非肉眼可见,可在进入的一瞬间,便与她体内原有的地力阴华激烈缠绕在了一起
于是,“咔嚓”一声轻响。
好似蛋壳破碎。
那是她体内因极域而生的禁制破碎的声音
这一刻,见愁脑海中有许许多多纷繁的念头。
比如她那些原有的道印,比如袖中震颤的石珠,比如还未自动出现的躯壳,比如
元婴
金丹破,元婴出。
便是要将自己的魂魄,修炼出形体,使其具有肉体躯壳拥有的力量,由此可谓“身心”。
她还记得,她是天虚之体。
魂魄残缺,经脉消融。
出窍之前,难逢敌手;一到问心,必死无疑。
可是此时此刻,她不正是以魂体出现在世间么
那么
若吸收了灵力,在没有躯壳的情况下,旧日道印,可否使用
见愁的目光,透着点虚无缥缈的恍惚,依旧落在高处司马蓝关的身影上。
喉咙里是一片熟悉的血腥气。
但她的手指,却卡在石墙的缝隙中,在所有人目光注视不到的地方,带着点颤抖与僵硬,艰难地、轻轻掐了个手诀
一点流光,无声地亮起,又无声消失在缝隙中。
而前方的司马蓝关,自认稳操胜券,正朝着她疾飞而来;远处的商陆,则在一番打量之后,悄无声息地通过了前方的枯草从,接近了这一片废墟,似乎想要伺机而动
真是危机叠着危机,危险重着危险。
按理说,她应该很紧张的。
可在这一刻,她真的完全没有忍住,忽然就笑出了声来,愉悦而且畅快
黑白分明的眼珠,更是前所未有地明亮,仿佛被一片不同于极域的晴朗天空所映照,高旷至极
正疾驰而来的司马蓝关,顿时皱紧了眉头,只感觉到了一种扑面而来的狂妄
死到临头了,竟也敢笑
然而更远一些的商陆,则是瞳孔剧缩,莫名带了几分警惕地停了身形,似乎想要看看下面的情况。
可见愁哪里又需要去理会那些
她只是运起了周身的魂力,轻轻一震,便听得一声闷响,原本被司马蓝关那一击打得嵌入石墙中的身体,便凭空朝着外面平移而出。
经受她身体撞击的石墙,在这一刻仿佛被打破了什么平衡,骤然崩塌
“轰隆”一声过后,烟尘四起,弥漫而上。
只余下见愁那因为重伤依旧有些僵硬的身体,虚虚悬浮在半空中。
这一刻的感觉,极为诡异。
明明见愁是处于下风的那个人,可不管是十八层地狱之内,还是十八层地狱之外,几乎所有人都相信
这一刻的她,极为强大
司马蓝关立刻意识到了不妙,陡然在半空之中加速,重新遁入了那大愿地藏菩萨佛像照射出的金光之中,朝着见愁奔袭而去
可他的速度,哪里又比得过见愁
原本握着的右手一松,一直被她握在掌中的那一只白玉冠冕,便猛地光芒大放
莹润的白光,带着一种难言的威慑之意。
在司马蓝关乘着佛光已经近到见愁身前的瞬间,这白玉冠冕的光芒,竟然像是一面石墙,硬生生将司马蓝关的身形从佛光之中拍了出来
“砰”
一声闷响
他的身体猛然砸在了见愁前方数十丈处的废墟之中,溅起一片新的烟尘,更有数十道烧灼一般的伤痕,落在他身体之上
“天”
“四象白玉冕”
“终于用了”
十八层地狱之外,再次沸腾了起来。
很久之前,人们就知道,见愁手中有着三道杀手锏。
吞天噬地虚魔伞,六脉分神镜,四象白玉冕。
前两者早已经在先前的战斗之中使用,其中六面分神镜则是见愁在第三轮鼎争后半场常用,可“四象白玉冕”却几乎没有显露过半分威能
若见愁一直不使用,他们几乎都要忘了这东西的存在了
原本以为是司马蓝关的必杀之局,可在四象白玉冕出现的这一刻,已经有无数人在心中疯狂叫喊
不一定
不一定
四象白玉冕,可被人称为“不败王冕”
是谁的必杀局,还不一定
雪白的冠冕,通体由白玉雕刻。
其上篆刻着古老的符文,莹润的光芒流转之间,透着一种温和与包容之意,可没人能否认它的高高在上,仿佛能主宰整个苍生
见愁的目光,落在它身上,却只有满面的平静。
五指轻轻一松,手掌虚虚一收,这四象白玉冕便仿佛感应到了什么,自动朝着上方漂浮,恰恰好就落在了她头顶三寸之处
哗啦
如瀑的白光,顿时自冠冕之上,倾泻而下,好似为见愁披上了一身华贵的王袍,混杂着她玉涅之后的紫玉光芒,更有无上的威严
原本重伤的肩膀,在白光之中,飞快修复。
因战斗而有下降的修为状态,也在眨眼之间重新回到了巅峰
见愁平静地注视着前方,右手却终于朝着侧面的虚空伸出,平稳地一拉
那一瞬间,竟有一股骇人至极的气息,席卷整片废墟
犀利,锋锐。
就连悬浮在见愁头顶的四象白玉冕,都仿佛为这一股气息所压制,隐隐然有颤动的迹象
那是一柄忽然显在半空中的长剑。
三尺有余,剑鞘乌黑,纂刻着古朴的图纹,剑锷剑柄则皆有一片森冷的乌光,却给人以君临天下的压抑之感。
见愁五指,按紧了剑柄,只将那漆黑的剑身,从剑鞘之中抽i出,剑身上篆刻的山河舆图,也慢慢变得清晰
一寸。
一寸。
寸寸皆是令人窒息的杀意
这一刻,十八层地狱内外,尽是一片恐怖的死寂
“铮”
只有那长剑出鞘时的一声剑吟
最后的一段归途,注定很艰难。
但她终究会跨越。
就好似长夜再长,终会天明。
见愁头顶着四象白玉冕,手持着山河人皇剑,感受着身体中悄然饱满起来的灵力,目光渐渐炽烈起来。
望着近处的司马蓝关,远处的商陆,她只坦荡荡一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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