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代鹿
而站在叶昭昭面前的这位女大夫代鹿，便是这些女子中最具有代表性的一位。
太医院向来不接受女子进入，代鹿之所以可以破了百年的规矩进入太医院做个“学士”，只是因为五年前大叶突发瘟疫，且久治不愈。
百姓陷入疾苦之中，大叶王室岌岌可危。
此时钦天监占卜得出一卦，说朝中缺乏阴气调和，才招致此无妄之灾。若想要平复灾厄，唯有引阴气入朝，阴阳调和，才可驱逐邪祟。
故而叶靳颁布诏书，向九州揽才，要请一位女大夫进太医院。
这一诏书颁发，在九州掀起了轩然大波。
女子入朝为官本就是少之又少，女子进太医院更是前所未闻。
要知晓，无论是大叶还是其他国都，都有着一个说辞：那便是女子不可从医。
坊间女子他们干预不得，但太医院的思想无人可以撼动。为此，诏书昭告天下后，太医院的太医们自发的请奏，希望叶靳收回成命。
可叶靳却认为他们是公然与天理所反抗，下诏：如若有人阻拦女太医入太医院一事，当即杀无赦。
此条诏书颁布，这才堵住了太医院院士们的嘴巴。
代鹿便是这一年在九州数千万人中，所被选出的最出色的大夫。
她的医术虽然不是最好的，可她生的乖巧，性情温顺，太医院的院士们在前来参与考核的人中挑了又挑，这才选中了代鹿。
代鹿本以为，自己终于可以为祖上争光，为女子正名时，她却发现，她在太医院中，不过只是个跟吉祥物一样的摆设。
无人会用到她，也无人教她太医院的药书。大部分的时间，代鹿都负责帮忙熬药、去给后宫嫔妃们把脉看看风寒、保胎这种小事。她一身才华无处可施展，五年的时间，几乎将她的性子磨成了一块圆滑的鹅卵石，让她一时间都快忘记，自己学医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当一个安分守己的吉祥物，还是想要告诉天下世人，女子也可以当一个好的医官？
代鹿捂住心口，心脏剧烈的跳动了起来。
她明白，今日叶昭昭给她机会，让她成为九公主府上的大夫，这不是寻常的一个举动。
九公主在大叶说一不二，她既然愿意用自己，那就说明她愿意相信女子做大夫这件事。
这对于代鹿而言，比什么都重要。
她看向叶昭昭，语气庄重：“请公主放心，微臣一定竭尽心力，为公主找到解毒之法。”
叶昭昭满意的看着代鹿的神情，她眉眼间原先的谦卑姿态，如今消散了大半。
叶昭昭倒是乐意看她有这样子的改变，起码，她能让叶昭昭明白，这大叶之中还有着没有被这个时代思想荼毒的太深的女子。
叶昭昭拍了拍她的手背，说道，“好了，你去收拾一下，我叫小桃送你回去。太医院那边若是有为难你的人，你就说这一切都是我的意思。”
叶昭昭顿了顿，补充道，“你告诉他们，我叶昭昭看见男太医便头痛恶心，还得是要个女子在身边照顾才顺心。”
夜深时分，公主府静谧无声。
巡逻的禁卫军埋伏在各处，但凡有点风吹草动，便可瞧见他们张弓的手。
但他们并未发出半点声音，梨花院里安静的连根银针掉落的声音都清晰可见。
可叶昭昭睡的并不踏实。
代鹿离开前曾经叮嘱过她，说此毒虽然还未找到其用料，但可判断的一点便是这毒是风邪毒。
自在雪山受冻后，叶昭昭的身子便变得十分畏寒。尤其入夜后露深寒气重，风邪入体，叶昭昭更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小桃入睡前为叶昭昭点满了炭火，也罩好了罩子。忙完这些时，小桃身穿一身薄薄中衣都大汗淋漓。
可叶昭昭还是手脚冰冷，脸色也被冻的有些发青。
小桃起初是不放心叶昭昭，不愿意去休息的。
不过叶昭昭一句：“你不休息好，白日里谁来照顾我？”
小桃听之有理，便与值守的小厮交代了两句后匆忙去休息，好早些醒来服侍叶昭昭。
叶昭昭翻来覆去，最终还是裹着被褥起榻。
她蹲在最大的火盆边上，用力的搓着手，恨不得要将皮肉贴在罩子上烤焦才能够有那么一点暖意。
这种寒气侵入骨髓，单纯靠着烤火取暖根本无法缓解。
叶昭昭吸了吸鼻子，颤抖着手捧过药碗，一口闷完里面的药汤。
火辣辣的感觉滑入喉咙里，风邪带来的寒痛才稍稍纾解。
叶昭昭舒服的眯起眼，可她也明白，这一碗药汤带来的暖意并不会维持太久。
但寒夜漫漫，等候她的寒意还有太久。
木门突然被叩响，叶昭昭顿时警惕起来。
她问道，“深夜是何人来访？”
“是我。”万景明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叶昭昭连忙扯着被褥躺回到床上，随后才说道，“进来罢。”
万景明瞧着已经沐浴过了，外袍底下只穿着素色的里衣，长发也披散在肩头，只用一串白玉束了发尾垂下。
叶昭昭将被褥拉的遮住半张脸，故作睡梦中被惊扰的模样，不悦问道，“大半夜的不睡觉，你跑来梨花院干什么？”
万景明端过已经喝空的药碗，他取出袖中的一支小巧玉瓶，随后倒入碗中，示意叶昭昭喝下。
叶昭昭不明白他想要做什么，问道，“你要毒死我？”
万景明这才淡淡开口：“公主中的风邪之毒，入夜会加重不少。若是不喝这五味汤，公主撑不过后半夜的寒气。”
叶昭昭顿时坐直了身子，一脸惊诧：“你偷听我跟代鹿说话？！”
万景明慢条斯理的搅拌着药碗，答道，“不算是偷听。我现在住的院子不是公主安排的么？距离梨花院只有一墙之隔，若是梨花院有些大的动静，我自然是能够听到的。公主安排一个女太医住在公主府，其中必然有着你的打算。只是公主”
万景明将药碗递到叶昭昭面前，无声地催促她喝下去。
“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是最愚笨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