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清醒
叶昭昭做了个梦。
梦里她见到了九公主的幼时，还住在皇宫里的那段时光。
九公主自幼便不喜欢繁文缛节，更不喜欢权贵们为了讨好她而靠近她，迫使她不得不挂着笑颜应对这些规矩礼数。
于是九公主干脆当了个甩手掌柜，摆臭脸、说恶言，将那些想要攀附她、与她结交的贵族们气得半死。
贵族们联合起来，上书请奏，希望皇上约束九公主，以免九公主的言行为皇室招致祸言。
但叶靳不但不去约束九公主，反而更加宠爱她，认为这是释放天性、不为礼数所臣服的模样，不但纵容，更是以奖励夸赞她做的好。
于是九公主越来越娇纵，成为了天底下人人畏怯的玉面阎罗。
可是他们并不知晓，玉面阎罗所做的种种恶事，其实都有迹可循。
她随手处死的宫娥，是幼时曾经依仗着是皇后的人而欺凌羞辱过她的；她派人五马分尸的婢女，是她曾经无比信任，却被背叛的体己人；还有那她幼时亲自看着被丢入锅中烹煮的太监，是想要行刺她的反贼。
太多太多的事情了，九公主自己都有些不记得，哪些是自己真的做过的，还是只是世人谣传的。无论是什么头衔，她都照单全收。
“你这样败坏了名声，不怕日后没人敢娶你？”叶尧推着九公主的秋千，戏谑问道。
九公主双手紧抓着秋千的绳索，身子随着秋千的晃动不断的向上飞去。
她伸出一只手，朝着天际抓去，仿佛这杳无边际的天际，可以被她的掌心收拢下。
九公主大笑道，“我为什么要担心没人敢娶我？我可是大叶的九公主，有钱有权，谁也不敢招惹。我想要多少美男，我日后花银两买就是。做人的妻子还得守妇道、尊女德，与其做那样的人，还不如我来做一家之主，多娶些男子做老婆，岂不美哉？”
叶尧听了九公主的话，权当她是在说笑，加重了手上的力气，问道，“那这世间传你流言蜚语，你也不怕？”
“为什么要怕？”九公主越荡越高，身子仿佛要与水色的天边连在一起，她说：“我只想要做我自己，过我想要的生活。倘若连这一点都做不到，我宁愿不要活在这世间！”
香烟袅袅，暖炉散着阵阵热气，蒸的寝屋内热气腾腾，只穿薄纱也感觉不到寒意。
叶昭昭缓缓睁开眼，她先动了动自己的四肢，发觉什么部件都没缺少后，才是松了口气。
她随后才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看向四周。
这里并非是公主府，而是一处收拾的干净却透着简朴的寝屋。
屋子里没有人，只有暖炉里的木炭被烧的咯吱咯吱作响的声音。
叶昭昭穿好鞋子，又扯过搭在椅背上的外袍披上。
她低头瞧见自己白皙柔嫩的双手被冻的青紫，一块块冻疮几乎布满了漂亮的手指，瞧着有些可怖。
叶昭昭倒是不在意，毕竟能从那个地方活着下山，已经是奇迹。
想要小伤小痛一点不留下，那自是不可能的事情。
叶昭昭想起自己失去意识前看到的那个身影，虽然模糊，但她可以确定，那人正是万景明。
他似乎在自己昏迷前呼喊着什么，只是当时的自己耳鸣头晕，什么也没有听进去。
不过既然知晓他已经没事，还可以上山救人了，叶昭昭也是将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她张口想要呼喊其他人，可一开口，嗓子一阵钝痛，什么声音也无法发出。
叶昭昭知晓，那冰天雪地里，自己的嗓子被冻坏了。
哑巴是不会哑巴，只是估摸着得要受罪一阵子了。
叶昭昭无法开口说话，只得趿着鞋子往外走去。
一推开木门，叶昭昭便被寒风吹的脑袋生疼。
她连忙裹紧了外袍，仰头瞧了一眼天上悬着的大太阳，思忖着怎么会这么冷时，抬头撞上了万景明的视线。
万景明捧着一盆热水，正从院子另一侧走来。
他见叶昭昭醒来，先是一怔，随即眉头微蹙，提醒道，“你在冰窟里被困的太久了，大夫说你身子骨里染了寒气，要静养，不能受寒。”
叶昭昭头一次见万景明说这么多话，而且还带着一副说教的神情，不由得笑出声。
可她立马因为嗓子的疼痛而露出难受的神情，她捂住喉咙，痛苦的弯下身子。
万景明连忙推开木门，放下热水后扶着叶昭昭进屋，又为她仔细把脉。
“你的喉咙被冻坏了。”万景明从一旁的桌几上取来一些药草，在一只碗里糅合在了一起。
他神情认真，每一次的碾压药粉都不会遗漏丝毫步骤。
叶昭昭撑着下巴，靠在桌子上注视着他。
她感觉到有些无趣，可自己又没办法说话，万景明又没有要搭理自己的意思。
叶昭昭瞥向一旁的热水，手指蘸水在桌上写道：你怎么知道我被困在冰窟里？
万景明眼角瞥到叶昭昭写的字，答道，“光。”
万景明感受到叶昭昭注视着自己的视线，顿了顿，说道，“你凿到冰层的通道，会有一道光柱出现在冰层上。我看到了那道光柱，所以猜到了你被困在冰层后面。”
叶昭昭满意一笑，用力点点头，还不忘竖起大拇指表示夸赞。
叶昭昭又写道：我不在的日子，是不是夏茹儿一直在照顾你？
万景明眉头微蹙，似乎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可架不住叶昭昭目光灼灼，他只得低声答道，“是。”
叶昭昭暗暗在心底狂喊，忍不住幻想起万景明夏茹儿在一起时的甜蜜场景。
万景明见叶昭昭一脸傻笑，狐疑问道，“公主这是怎么了？莫非发烧了？”
叶昭昭连忙端正神色，她写道：要你管。
万景明便没了声音，专心的磨好了药粉，随后便送到了叶昭昭面前，说：“这是用来祛除你体内寒毒的药粉，混着热水喝下去，会有些苦”
万景明话还未说完，叶昭昭已经一碗下肚。
她哭的面目狰狞，吐着被染绿的舌头大口大口喘着气，水汪汪的眼睛直勾勾锁在了万景明身上。
尽管她没有说话，但万景明也猜到，她肯定在骂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