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我也会被需要
「奶奶？」听到门外传来的声音，我听出了是住在一楼的老奶奶，顿时身上一软差点晕过去，我把菜刀缓缓放回刀架。然后走上前去抱起门边的木头，给她打开了门。
「奶奶，算我求求您，可真的吓死我了，您就不能先打个电话嘛。」我是真的很生气，因为被吓得不轻。
「呵呵呵，对不起对不起一把年纪了不太习惯用手机，而且现在才十点多，这不想着你们年轻人一般不会这么早睡嘛。」
我坐下后平复了好一会情绪，才对着奶奶说道，
「抱歉啊奶奶，刚刚我真的是被吓惨了，说话有点不客气，您有什么事吗？下次不用跑上来，打个电话给就行，我下去找您。」
奶奶指了指手提着的袋子，然后说道，
「这段时间都是你给我把菜买回来，这不今天包了点馄饨给你拿上来嘛，你们年轻人呐就是爱一惊一乍的。」
胆子都快吓破了，怎么能是一惊一乍呢，总不能跟她说我为什么害怕吧。我接过她手中的馄饨，也不多说，只是表示了感谢。
奶奶也不多坐，送完就准备走人。我赶忙叫住她，
「奶奶，多坐一会，我泡茶给您。」
「算了算了，我知道你们这些年轻不愿意跟我们这些上了年纪的人多待，但是如果你一个人害怕的话，就下去奶奶那住，有个房间空着的。」
看得出来奶奶心态很不错，真的很懂得理解别人。我是上个月去上班时看到她杵着拐杖去买菜感到心里很难受，然后给她说第二天需要什么菜我每天下午给她带回来，她倒也同意我的要求，只是也要求着我无论她送什么我都必须要收下。
第二天，我像往常一样早早的就来到了公司，没办法家离得又近，在家又无聊，只好早点来公司把今天的准备工作弄好。
今天的付叔又跟平常没什么不同了，一脸的刚毅显得极为精神。看到我后抬了抬手，
「又来这么早啊。」
他现在的样子与昨天那个给我劝告的大叔简直判若两人，弄得我都开始怀疑昨天是不是做梦记错了。对了，他让我正常上班，那我就要比谁都“正常”。
「嗨付叔，早上好啊！」
「呵呵呵……」付叔眼中的嫌弃一闪而过，表示着我还是用力过猛了。
我尴尬地低着头小跑进公司，直到跑到办公桌前才停下，上班上班，否则变憨。
一溜烟功夫，早上轻松的工作又被我完成了。就很无语，这班累的时候想要辞职，无聊的时候怀疑人生，没点心态真不一定能干到退休。
「萍萍，走吃饭去。」沈苗一如既往地跑到我们办公室叫我。
「来了，等我收拾一下。」
把桌上的东西放好，正准备起身，陈蓉姐却叫住了我。
「萍萍，去吃饭前，你还得去一趟加工间哦，在负一楼那拿这个季度的材料采购信息文件。」
我一拍脑袋，怎么把这事给忘了，明明今天上班中途就给我说过。我一脸抱歉地点了点头说道，
「不好意思啊陈蓉姐，我现在就去拿回来。沈苗你先去食堂等我呗，我要不了多久过去。」
我跟着沈苗一起出了办公室，只不过我直接坐电梯到了负一层。这一层基本全是大型的加工设备，而且因为是智能操控所以根本不需要什么工人，不像一楼和二楼的加工工序繁杂需要许多工人，看上去冷冷清清的。
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来到负一楼，不是很熟悉，只能照着指示牌走。
“控制室——向前100米”
看不出来这负一楼还这么大，就是这感觉有点像停车场一样阴飕飕的，装的基本上是红外射线感应灯，有物体走到底下才会亮起来。
走了一会，我回头看了下走过的地方都已经黑成一片，不禁感到背脊发凉，脚上的动作加快了不少。
突然，我的右手边不远处一盏灯亮了起来。吓得我立在原地，试探地问道，
「有人在哪吗？」
因为正好被一台大机器挡着，我无法看到那背后是不是有人，只是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就突然出现这让我浑身的寒毛都立了起来。
并没人回答……我往后退了几步，身后的灯感应到我便亮了起来，同时，那盏离我不远的灯忽然熄灭了，
「呼……」
我松了一口气，认为是机器运作让灯亮起来而已，紧张的肩膀也放松下来，我刚往前踏出一步，刚刚那边又有灯亮了起来，而且……
离我更近了一盏！
「是谁！谁在那，大白天的躲什么躲，这可是公司！」
虽然没有任何声音回应，但我的感觉告诉我那一定有人！便放大了声音，想要以此吓住这个人并引来这层里的其他人。
我死死盯住灯亮的地方，灯闪黑了一下又瞬间亮起来。
随着出现的还有一张女人的脸！
整张脸蓬头散发，只有一边眼睛没有被完全挡住。只见她从机器背后缓缓探出整个头。
这，这不是我刚到公司不久时见到的那个被拖走的疯子嘛，听陈蓉姐说，她还是付叔的妻子。
她怎么会在这？说来也怪，我跟付叔买这么多次菜，都没见过她，也许是一直在家的缘故吧。
虽然终于看清是谁，但还是不敢贸然靠近她，谁知道她会做出什么意料之外的事。
我侧着身子一边盯着她，一边往控制室方向挪动双脚，想着离她越远越好。
「哈哈哈哈哈哈，张萍萍，你也看到了吧，那充满光辉的一幕！哈哈哈……我看到了你的名字，你真幸运，要不了多久就能被刻上那座让人们铭记的丰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是我！」
我并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她会知道我看到那天发生的一切，难道是付叔告诉她的？还有什么丰碑？甚至说了要不了多久。
说完刚刚那些，她又瘫坐在地上，我趁机对着控制室跑去，多一秒都不想留下来。
奋力奔跑下，半分钟不到我就到了控制室门口，门被紧紧关着，我使劲推开，看见两个男人坐在里面带着耳机，怪不得没听到我刚刚的叫喊。
「你好，我来要材料采购信息的文件。」
其中一个男人摘下耳机说道，
「哦哦，在那，就那一堆都是。」
我拿上文件，本想叫他们送我出去，可想到如果她又胡乱讲一些话被别人听到，那就真的藏不住了，于是我决定一个人壮胆走回去。
一路上再也没见到她，赶紧按着电梯回到楼上。出了电梯，一阵风吹来让我打了个冷颤，才发现后背已经湿了大半。
「呼…但愿不用再来一趟了。」我像是劫后余生地自言自语。
很快就来到了食堂，沈苗甚至已经为我打好了饭，在一起吃饭已经很长时间，我喜欢吃什么她都一清二楚。
「怎么这么久，菜都有点凉了。」沈苗疑惑地看着我说道。
「呃，在那整理了一会资料菜拿上来的，不好意思哈。」
「好吧……」沈苗白了我一眼，也不多问。
再次上班时我已经回家把被汗水浸湿的内衣换了，一整个下午我都在琢磨疯女人说过的话，心想着下班去问问付叔，在他面前我没有什么好避讳，虽然还不清楚他是怎么知道的。
……
「先回去咯，你也早点回家。」陈蓉姐临走前对我说道。
「好的。」我微笑地摆摆手。
我一直坐到六点半灯大家都走得差不多了，才迅速收拾东西对着公司大门跑去。
付叔在保安室里勾着腰整理东西，我悄悄走到门口，突然开口，
「付叔！」
付叔反应极快地转过身，还摆出一副拳击搏斗的姿势。看到是我又突然放松下来，
「这傻姑娘，吓到付叔了。」付叔没好气地道。
「嘿嘿，付叔我想问您点事。」
「走吧，路上说。」
我在门口等付叔收拾完，一起踏上了回家的路。
「今天我在负一楼遇到您的妻子了。」
听到这话，付叔明显地顿了顿，又快速地跟上我。我看到了他的反应，继续说道，
「她……似乎也知道我那天看见的事情，说什么看到了我的名字，还有什么来着，哦对，丰碑。」
「你确定听清楚了？还有其他人在场没。」付叔面露凝重，低声说道。
「只有我跟她两个人，听得很清楚。她为什么会知道啊，是付叔告诉阿姨的吗？」
「哎，你就当是我告诉她的吧，其它事你也别打听了。只不过萍萍，听付叔的话，最近不要在晚上出来，外卖什么的也别再点，能待就待在家里。」
「付叔您这么说我会更害怕的。」
「我是很认真地跟你说！」付叔板直了脸，呵斥道。
见到他生气，我意识到事情可能真的很严重，赶紧点头回应。他又接着说道，
「萍萍，这一切对于你来说都太过荒唐，可既然你看到了那就已经没办法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还有无论发生什么一定不要提出辞职，你只有继续待在这个公司我才能勉强保护你。」
听着付叔的话，我的心越跳越快。不是，上个班而已，没必要把小命搭上吧。
又接着走了一会后，我便跟付叔分别了，临走前还让我把刚刚说的事情全部重复一遍给他听。剩下的路我也一直在想着付叔说的话，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楼下。
「萍萍，回来了，今天药比往天晚了点哈。」
楼下的奶奶坐在门口对我说道，听到她的声音后我的思绪才又被拉回现实。我挤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回答道，
「呵呵呵…奶奶您记性可真好。」
「那是，当年我可是给人做账的，没点记性搞不了那个，人家可都……」
「嗯？」听到奶奶戛然而止的声音，我发出一声疑惑。
她眯着眼睛盯住走进小区的那条路，小声地问道，
「那两个穿黑衣服的是你公司同事吗？」
我猛地回过头，
看到两个穿黑色制服并带着口罩的男人，就站在路边看向我，但在我回头看向他们的同时，扭头便走了。
是那次在办公室看到的黑色制服，我一定不会记错。他们难道……
在跟踪我？
我回过头，蹲下拉住奶奶的手说道，
「我在公司见过，应该是吧。」
「今天就在我这吃饭吧，懒得做了。」奶奶不再多问，倒是和蔼地说道。
「好嘞！等我去把木头带下来。」说着我就往楼上跑去。
「什么东西？木头？不用，我用的电磁炉，不烧火。」奶奶着急地喊着。
由于跑得太快，我已经听不请奶奶说的话，不一会就把木头带了下来，怕它乱跑还拴了项圈。
「嚯嚯嚯，原来是猫啊，我以为你去抱烧火用的木头。」
「哈哈哈，奶奶您不讨厌猫吧，要是不喜欢我现在把它送回去。」
我怕奶奶介意，特意没进门而是站在门口问了问。奶奶走过来伸出手摸了摸木头的头，笑着说道，
「怎么会呢，我在老家的时候也养过猫，只不过都是用来抓老鼠的，没这个干净。」
「喵！」似乎是听懂了奶奶的夸赞，木头奶声奶气的回应道。
关上门，我才把木头放下来，一开始它还找地方躲，但我刚拿出兜里的猫条它就冲上来黏住我，呜呜叫着。吃完后终于安静地待在沙发上舔着自己的毛。
见状我站起身走到厨房，看着正在忙活的奶奶说道，
「要不我来做呗，让您尝尝我的手艺，嘿嘿。」
奶奶摆出一脸的不相信，从上到下地打量着我，轻蔑般地说道，
「小年轻人会吗？」
「哼！待会您就知道了。」
奶奶倒也不客气，解下身上的围腰递给我，还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一顿操作后，经典的三菜一汤就登上了餐桌，我静静地等着奶奶先动碗筷。
……
「哎哟！闺女不错啊，真有那味儿，好吃好吃。」
「哈哈哈哈哈，不错吧！」受到表扬的我，猴子尾巴都翘上了天，得意忘形地大笑道。
这是我来到这座城市三个多月以来，吃得最香的一次，跟奶奶有说有笑。这种感觉似乎只有在我小时候，跟大姐还有二姐一起吃饭时才出现过，整个人心里暖暖的，最近发生的种种烦恼凝聚而成的阴霾也被驱散开来。
「不能再吃了，要换做年轻时候有这么好吃的饭菜，吃多少都不会饱。」
我看着奶奶满足的模样，拍了拍胸口说道，
「要是您喜欢，我以后经常来做给您吃。」
奶奶呆呆地看着我，犹豫了好一会最后说道，
「闺女，要不搬来跟我住吧，这么多年我一个人也过得闷了，要是方便就下来呗。」
听着奶奶这诚恳的语气，我的心也软了。确实我好久没有像这样有过家的感觉，父母把我赶出来这件事一直让我心里十分委屈，也是因为这样我才下定决心走得远远的，免得总会想去见他们。
这三个月以来，我一直认认真真工作，为的就是不让自己太过思念他们，也在这里遇到了付叔，他像父亲一样会教导我甚至做到了父亲做不到的，那便是在难过时安慰我。
自从我生下来，我一直都渴望得到父母更多的爱，不愿意他们总是冷冷淡淡的，所以我努力读书学习，就是为了能成为家里第一个考上大学的让他们骄傲，要知道我可是我们村里这么多年以来唯一一个考上大学的。
可，努力就一定能得到想要的吗？
不，他们并没有从此为我骄傲。那天我收到通知书，兴高采烈地跑回去拿给父亲看，他仅仅看了一眼就丢到桌上，说什么怎么还接着读啊，家里已经没钱给我了，他只是读了小学就辍学，根本不懂这些。好在母亲读过书，好说歹说之下，才让我得以如愿。
过了几天，父亲借此为由在村里办了一个状元酒，收了乡亲们的礼钱，晚上早已喝醉酒的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夸赞着我为家里争了气。
慢慢地我不知道该为什么而活下去，而今天奶奶却要留下这样的我，这让我真切地感受到了被需要，于是我开心地回答道，
「好呀！以后就把楼上当作客厅，我吃饭睡觉都下来陪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