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我在结弋，望助
宋朝远仰头问：“我听他们说你是周家人？”
周枚说道：“不错。”
宋朝远笑着说道：“太好了，贫道终于见到周家人了，不负所托，不负所托。”
周枚右手食指和大拇指在衣袖中摩擦着，他问宋朝远：“你为什么想见周家人？”
“抚觉让贫道送信给周家。”宋朝远说道，“那日在德贞楼听说他和周家关系好，才接近他的。”
周枚问道：“抚觉是谁？”
“他本名周樾，抚觉是他出家后的名字，他说他家在京城，只要贫道到京城一打听就知道了。”宋朝远扭动着身体，往前匍匐，停在周保静身前，“贫道来京城后，才知道周家不欢迎出家人，贫道几次前去周府求见，都被人打了出来，他给贫道的信，就在贫道怀中。”
周保静蹲下身子在宋朝远怀中摸索，最后掏出一封信，检查后递给周枚。
信封上写着：家人亲启。
周枚把信打开，里面写着：“我在结弋，望助。”
字迹是周樾的。
“你怎么认识抚觉的？”
宋朝远说道：“贫道早上打开道观门，他就躺在地上，当时他双腿已经断了，流了好多血。贫道便把他背回道观，贫道的师父开了方子把他给救回来。他醒来后就写信，托贫道送到京城周家。”
周枚听说周樾腿断了，激动地问道：“他长得什么模样？”
宋朝远看着周枚说道：“和你长得有些相似，尤其是眼睛，长得简直一模一样。”
柴房中的气氛变得凝重起来。
天下皆知，周家男人都是桃花眼。
周枚垂着的胳膊放到胸前，袖子中的双手交叉放置，两个大拇指来回摩擦。
他低着头，若有所思。
周保静站在周枚身后，站了出来，问道：“他还对你说了什么？比如说怎么证明他的身份。”
宋朝远回想着同周樾的相处那些天，周樾对他说的话。
良久，他才说道：“贫道照顾他那几天，他不太爱说话，做梦时倒是会说梦话，他说他不能死在外面，他想回家，还说他是周家男子不能死的这么窝囊。他有几次做梦，在梦中说要杀了归晚，杀了小晚。”
周枚听到“小晚”二字时，两个来回摩擦的大拇指停了下来。
周保静继续问道：“除了这些呢？”
宋朝远忧虑片刻说道：“他说贫道肯定进不去周家，就让贫道去东三街周府门口等，巳时左右，他大哥会下朝，让贫道去东三街周府门口大喊宿默爱给猫狗画画。或者让贫道去摘花，去大理寺门口丢。或者去东五街周府门口，随便挑一棵树把树上的叶子都给摘干净。或者去京城晓春楼，把挂在门口的青布给摘了。或者在下雨天去孤舟翁找个穿红衣的男人，把他踢到河里。或者去醇和画馆找言杞的画烧，到时候就会有人通知他九弟。”
他一口气说完。
房间里变得静悄悄的。
宋朝远看着房间里的几个人，缩缩脖子，很小声地说：“贫道试了，就是没见到周家人。还被周家人打了几次，有一次还被人丢到河里去。”
按照宋朝远说的顺序来，依次是周桓，周植，周枚，周桐，周梭，周桃。
周桓将来是要继承周家的，他的兴趣爱好是不能被传出去的，周桓爱给猫狗画画这事，只有周家内部知道。
其他人的兴趣爱好，只要尽可能花心思，还是能查出来的。
前些时日，在周家门口闹事人估计就是宋朝远，他会易容术，怪不得周桓查了这么久还没查清楚。
“也是他告诉你青衣卫的事？”
宋朝远说道：“是，他告诉我说，青衣卫是保护周家的，只要又青衣卫出现，周家一定有事。要是我照着他给的法子没有见到周家人，就让我回西川去，等他死后带着他的骨灰，去找这些青衣卫告诉他们，他是周八郎。”
周枚闭上眼，脸上看不出情绪。
连平道长瞧见了，问向周保静：“是你们周家的人？”
周保静点头。
然后他问向宋朝远：“八老爷可还在你们道观中？”
宋朝远说道：“在的，他双腿不便，出不了远门，我师弟在照顾他。”
周枚出了酒铺，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眼中恍惚还能看到周樾的身影，骑在马上一身青衣，笑得张扬，亲切地喊他四哥，四哥。
“主子。”周保静担心地喊着周枚。
如果宋朝远说的是真的，周樾双腿断了，还被人丢在道观，这消息带回周家，肯定会引起波澜。
周枚是周家人中医术最好的，届时定要离开京城前往西川。
“保静，看来我们真要去一趟西川了。”
“主子去那，保静去那。”
周枚和周保静带着宋朝远去了东三街周府，知道周樾腿断了的消息后，周家人都很悲愤。
周樾还在家时，周老太爷不止一次说过周樾是周家的风流才子，是周家的最让人喜欢的孩子。
周家其他人也都喜欢周樾，即使周樾后来离经叛道出家做道士，也没有一个人愿意让周樾踢出族谱，周家族谱至今还有周樾的名字。
周樾违背祖训，还能留在周家族谱，是周家从古至今的第一人。
他在西川出事，周家必须要派人去。
周家男子在议事厅中商议许久，结束后，周桓对着周家众人说道：“四郎前往西川带回八弟。”
周老夫人不愿意让自己的儿子前去，阻止说：“明彰不能去，他孩子还小。”
“母亲，八弟断腿，我会医术，我去是最合适的。”周枚想到家中两个小娃娃，四个多月，还不会喊爹娘，纵使心中不舍，却也没有办法。
“孩子还有妍月在照顾。我去几个月就回来了，母亲不要担心。”
“明彰。”
周老夫人没有说下去。
她知道已经安排好人选，是不可能改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