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饼干
空气中浓烈的香味混合着凝结成冰的气氛，经纪人默默扭开门把，堵在门外守着。
现在他不适合再待下去了，里面的对话绝对不能让第四个人听见。
姜枝枝开口破坏了沉静：“你不要在我身上费心。”
“不管是装可怜还是故意按照我的喜好伪装演戏，我都不会喜欢。”
【宿主，你这样会降……唉，算了，你想怎么做就怎么来吧】
“为什么？”顾堎眸底倏然褪去怯懦，只剩一片清明，执拗的看她，“我不差，我真的不差。”
顾堎掰着手指，想要证明自己是值得的：“我不是花瓶，我没有圈内那些坏习惯，一直是清清白白一个人，我长的还行，也有上进心，工作努力，我还拿了奖的……”
“既然你这么好。”姜枝枝呵了声，“那为什么要讨好我？”
顾堎瞳孔颤了颤，姜枝枝没给他辩解的机会，嘴里的话像点燃了炮仗肆无忌惮往外蹦，窜着火星令他无处躲藏。
“又为什么要做戏给我看呢？演出一副现场崩溃的戏码，就能让我心软心疼？乞讨来的一点点喜欢，你就心满意足，就能缝补你空空荡荡，没有自我的里子了吗？顾堎你当你是在集邮啊？你不仅把自己看低了，你还把别人对你的喜欢明码标价的践踏！”
“做了几年明星，你就觉得谁都必须跪倒在你的石榴裙下？我不喜欢你，所以就是世间罕有，值得你废这么大功夫？你哪来的自信觉得，我会喜欢一个从头到脚都是假的，伪装出来的人？”
“不，不是的……”顾堎节节败退，俊脸苍白。
“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姜枝枝真的生气了，斜睨他一眼，“你这是在做什么啊顾堎？我把你当个人，你来告诉我你是个什么？”
你把自己当什么了？
顾堎第一次知道，戳心灌髓是什么感觉，姜枝枝不亚于是揭了他这层皮。
室内空调暖风呼呼，他撞进姜枝枝如明镜的眼眸，里面那个长相惊艳的男子，似人似鬼，还像个易碎的瓷器，诡谲潋滟。
顾堎喉咙发出凄然的嗬声，抬眸：“……你懂什么？”
“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吗？你知道我曾经是怎么过来的吗？对！你说的是，不管是小时候还是现在，我都在乞讨！乞讨别人的喜欢！我就是个自欺欺人的可怜虫！”
顾堎双眸迷糊不清，感觉脸颊一湿，胡乱抹了一把，“可这就是我的生存之道！”
“他们，都不要我，没人要我，说我是拖油瓶，只有装可怜，博取亲戚们那点少的可怜的同情心，我才能活下去。”
“曾经手指头漏点剩饭，都觉得便宜了我！现在都说我前程无忧，开始会哄着我，我知道，我都知道他们是在做戏，可是偏偏……”
他年轻的脸庞露出迷惘，眼眸露出渴望：“偏偏我就想要这些，我知道有人喜欢我的脸，我的声音，我的人设，她们要我怎么温柔体贴，我都一一照做。”
“你说的对。我就像个卖乖的宠物，我贪得无厌，想要所有人都喜欢我，所有人都把我放在心上。”
所以顾堎故意做出病发的样子，想引起姜枝枝的注意，他在试探，在赌，像个不懂事又没有安全感的小孩。
他想知道，在姜枝枝心里，他和那个今天才见上面的何温霖孰轻孰重？
当姜枝枝毫不犹豫的推开何温霖，大步向他而来的时候，顾堎从指缝中露出微小喜悦，他更重要！
在姜枝枝心里，他比何温霖更重要！
只是没想到，回了休息室，姜枝枝直接把顾堎打回原形。
顾堎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放学回来，他真的饿狠了，忍不住从厨房的柜子里翻出来一包饼干，囫囵吞枣似的塞进嘴里，生怕被看见了。
可当他扭头准备离开，就撞上舅妈的眼神，长大后他都记得，那冷冰冰，充满厌恶的眼神。
好像在说，你什么东西？也配？
后来长大了，还是那个舅妈，她老了很多，局促的拎着一袋饼干，站在门口，保姆温声提醒她换下拖鞋，她整张脸就涨的像富士苹果那么红。
“顾堎啊……舅妈还记得你喜欢吃这个，好多大超市都买不到了，专门给你带来的……那什么，就听说你现在过得挺好的，大公司里面拍戏。”
“你表弟他啊，大学刚出来，没你有前途……嗯，你啊，如果有什么机会，随便塞他进去给你干活就行，呵呵……不是都说你们明星身边的助理一个月都七八千吗……”
“还有啊，你这家里请保姆多浪费，让舅妈来帮你……保姆一个月上万吗？外人哪有家人安心，我听说有些保姆会偷主人家东西呢！”
顾堎盯着那袋饼干，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翻涌，噩梦里就时常梦见这个，他想说舅妈你记错了，我不爱吃这个，我看着就觉得恶心，就想想吐。
可面对舅妈挤满笑容与皱纹的脸，顾堎咬下一口，嘴里充满劣质牛油和甜腻砂糖的滋味。
你怎么就这么贱呢，顾堎对自己说。
他是太害怕了，怕在同一张脸上看到那个冷冰冰，厌恶的表情。
“讨厌一个人，可以不搭理他，对他说重话，朝他翻白眼，和他吵架，甚至是往他身上丢石头”姜枝枝缓缓道，“可实际上。”
“冷处理对方可能根本不会在意，你说重话那他也可以说更重的，翻白眼也有可能被翻回去，吵架并不可怕，被丢了石头可以躺下讹钱报警。”
顾堎微怔，被这样平静洞察人心视线注视着，姜枝枝有种让人信服的能力。
他下意识躲开视线，却被强迫一点点掰回来，姜枝枝的手很有力，而双眸有魔力。
她看着顾堎说：“小的时候，你受制于人，没有选择，没有自保能力。”
“现在不一样了，你不靠谁而活。”
“该做回你自己了。”
顾堎听见她的声音，有如轻柔唤醒梦境的清风。
她说：“顾堎你早就自由了。”
顾堎呼吸一窒，他自由了？
他好像听见束缚肉身多年牢笼一点一点粉碎的声音，那坚不可摧的铁栏，只要轻轻一推，就能倏然倾颓，破光而出。
其实一直都只要轻轻一推……却没人告诉他……十六岁的顾堎一直蜷缩在角落等啊等。
今天，终于有人告诉他了。
【滴滴滴！！！顾堎好感度计算崩坏中！】
【滴滴滴！目前好感度……】
小苏苏看到那个数字不断滚动中，整颗蛋跟着七上八下。
【顾堎目前好感度：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