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黄昏落幕，黑夜降临，杜洇仍兴致很浓地看着悬垂的星空，与辛泽讲述一些自己的现实往事，辛泽耐心倾听着这个全新的年代发生的一切，杜洇说那是一个奇妙又无聊的时代。当杜洇问起辛泽生活的年代的时候，他的记忆破碎而凌乱，但杜洇在他含糊不清的描述里明确表示，她宁愿生活在他那个年代。
“那个年代可是充满战乱，人心动荡。”
“但或许可以为理想生活轰轰烈烈地活一次。”
“所以你更愿意做先驱者？”
“我更愿意和你在一起！”杜洇被自己脱口说出的这句话愣住，立刻慌乱解释道：“我的意思是现在不也处处充满危险，但能同你聊天历险，就并不觉得孤独无意义。”
“我明白，”辛泽笑着说，“活在哪个年代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做什么有意义的事，以及有人陪你一起经历。”
“对对对！”杜洇连声说道，“我就是这个意思。”她抿了抿嘴巴，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去。
又过去了一会儿，辛泽提议去见符离，他们便一同从屋顶走了下来。杜洇第一次在夜晚走进白沙狱，无边的空旷在漆黑当中显得凄厉可怖，但这景象不足以让她难忘，反而是有蒲羽的光在面前照着，辛泽在她身边说着话，与她同行，她才觉得在漫长一生中都没法忘却这夜的白沙狱。
远远看到符离的住宅非常特别，像只是一个白色的三角形屋顶，被万藤青紧密有序地绕缠着，在他们走到前门时，杜洇透过玻璃斜面看到一个身材瘦高，眉目浓秀的男人站在前厅的黑色砂岩板上，似乎早在此等候他们的到来。
“晚上好。”符离主动向他们打了招呼，声音清亮，像雨水有力地击打在他们正站立的那片岩板上。
在短暂寒暄之后，符离邀请他们进入屋内。这个看着像屋顶的住宅竟有三层，玻璃墙至下而上隔出两层方正通透的空间，三楼则是被三角屋顶覆住的小阁楼。
杜洇惊诧于如此现代的风格竟会在白沙狱出现，而辛泽他们口中的符离是白沙狱元老般的存在，杜洇来之前的思绪里还是一个沧桑老者的形象，然而不管从符离的外貌还是住处的设计都让她觉得这才是和自己来自同个时代的人。
符离邀请他们在一楼的黑色布面长沙发坐下，自己坐在另一侧的单座上，他见杜洇惊异地打量着四周，解释道：“这些都是我爱人留下的。”
“爱人？”杜洇重复道，目光落在了符离左手无名指的银色素环上。
“嗯，她是我的审判，和你一样来到这里。”符离不紧不慢地说道。
“那她现在在哪里？”
“已经回到现实世界去了。”
“所以她是你生前的爱人还是”杜洇不确定的声音越来越低。
“不，”符离接上她的疑问，说：“她到了这里我们才相识。”
“也就是你们因为审判相爱了！”杜洇这才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舒展了一口气后有些尴尬地和辛泽对视了一眼，立刻意识到这更不对劲，没忍住提高声音再次重复道：“你们相爱了？”
“泽，看来你什么都没和她说。”符离依旧慢条斯理的对辛泽微笑说道。
辛泽对符离脸色复杂地摊了摊手，目光又温柔地追随着杜洇。
“她和我来自同一个时代吗？”杜洇继续问道。
符离摇摇头，说：“她身处的时代大约在你三百年之后。”
“三百年后的人也能来到这里？”杜洇的表情更加迷茫。
“因审判而来的人会来自于各个时空，”辛泽回答道，“这是很随机的。”
“但不可思议的是，这一次你和白沙狱最近入狱的巫灵似乎来自同一个时空。”符离对杜洇说道。
“审判结束之后你们没再见过面吗？”杜洇显然对符离的这段经历更有兴趣。
“没有。”
“所以你通过了审判，但并没有出白沙狱？”
“是的，”符离看向玻璃墙外的万藤青，语速放的更慢，“我在等她死亡。”
“她过世之后你们还能再见吗？”
“不能，”符离的眼眸里透出淡然的温煦，“当这段记忆消逝的时候，便是我们这一生真正的结束。”
杜洇陷入了沉默，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她感到有些失落，与身边的辛泽长久地对视后欲言又止。
“想不想看看那次审判的卷录？”符离问道。
杜洇点了点头，和辛泽便起身跟着符离向楼上走去。到了三楼入口，被一面磨砂玻璃阻隔着，符离伸手将玻璃隐去，走进了阁楼里。里面面积不大，却非常明亮，整整三面墙都是书柜，零散放着像古籍般厚实的书料。符离熟练地伸手抽出靠外的一本，看着是经常翻阅，书本外皮已古旧泛黄。他指着靠在另一面墙摆放的软体沙发，让杜洇坐过去凝神闭目，待她气息稳定，符离将书本打开，万藤青从书中抽生出来，藤蔓轻柔地覆住杜洇的眼睛。
符离向辛泽做了一个出去的手势，两人便轻声退出了阁楼，下到二楼在一个原木桌旁对面坐下。
“泽，你喜欢她！”符离一语道破，接着说道，“但你也看到现在的我有多无能为力，因此不建议你重蹈覆辙。”
“嗯，我也并未想再继续发生些什么。”辛泽坦然说道。
“可这有时候是我们自己无法控制的。”符离轻叹口气说道。
“我对她还未知是歉悔还是真实的感情。”辛泽眉头微蹙，表情愁闷起来。
“你就这么笃定她的前世是那个女孩吗？”符离问道，“可你也知道，那个女孩是无法再轮回了。”
“我并非当她们是同一人，只是杜洇出现后让我常陷入一种悲喜冲突的情绪里。”
“黄昏刚进白沙狱的池茹，就是星图里出现在杜洇原本位置的那颗星星，她的命盘和杜洇的几乎相同，也就是和那个女孩也是一样的。”符离说着打开了星图给辛泽看。
待辛泽看完了池茹的命盘，符离劝慰他：“或许这一切就只是个巧合。”
“等白日来了，我去见见这个巫灵。”辛泽收起池茹的命盘，又看了一眼星图，杜洇的星星还未出现。
“嗯，她现在被辛岚照护着，这个女孩儿似乎引起了辛岚的共情。”符离将池茹的生前事与辛泽讲述了个大概。
“也是个可怜之人。”辛泽感慨道。
此时杜洇在一片茫茫无际的白沙中，看见了一个陌生女孩无助又好奇地在白沙里来回踱着步，像极了一开始刚来到白沙狱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