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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2 章 结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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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依然笑着,抬起眼,殷红的眼中透出悲戚。

    “听到你的死讯,我无法理解——哪怕他已经洞悉了你我的关系,哪怕他再视你为眼中钉,哪怕他再忌惮你有异心,就算要过河拆桥,选在你刚打了胜仗最顶峰的时候,未免落人口舌。”

    “我更奇怪——你的副官无父无母,被你在战场上捡回去,没有任何把柄可抓,他为你奉上全部真诚,愿意为你付出生命,又怎么会被收买背叛你?”

    两人沉默了半晌。

    “只有一个可能,杀死你,这个命令,是你亲自下的。”

    他最后一个字沉沉落下,芮蕤眼睫微动。

    她平缓地抬头,日头悄然转动,有一束阳光悄然透过窗户,照亮了她的半张脸。

    “是啊,所以,我从来不是什么好人,我机关算尽。”

    “但至少,最后也算是得了一个好结果。”

    最后一个字说完,像是审判庭的一柄小锤落下,让封疆心头坠落。

    他轻笑一声,点了点头:“好结果。”

    他走近她,像是要仔细看清她一样低下头,手指轻轻地抚过她的脸颊:“你的心里装着那些怕你的、恨你的、怨你的平民百姓,装着你的责任,装着你的国家。”

    他眼中泛着密布的红血丝,这一次,没有伪装,令芮蕤轻而易举看出了他一直以来隐藏极深的疯狂,手指逐渐收紧:“我恨这些都排在我之前。”

    下一秒,他无力地垂下了手:“可我更恨的,是你永远把自己排在最后。”

    他笑:“即使是你的副官愿意跟着你赴死,你也提前给他留好了退路——你让我保他。”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是从天外飘来:“他亲手杀了你,最后,你却让我保住他的命。”

    他点了点头,一字一句说:“你说得没错,确实是最好的结果。除了你之外,所有人都有最好的结果。”

    芮蕤看着封疆垂下了头,额发遮住了他的眼睛,看不见他的目光。

    “后来在狱里见到他的时候,我掐住了他的脖子,然后慢慢用力。”封疆低低地说。

    “他看到我时就明白了,是你让我去救他。”

    封疆嗤笑一声:“可他也不想活,所以没有一句求饶,你看,他并不领你的情。”

    听到这里,芮蕤蹲了下来,仰头去看他。

    “你猜,我最后有没有杀了他?”

    他的目光与她交接,芮蕤轻声说:“你松开手了。”

    封疆眼也不眨:“可我救他,不是因为怜悯同情,也不是想让他活在痛苦中作为惩罚。”

    “我救下他,只是想听你亲口跟我说谢谢。”

    接着是长久的沉默。

    两人都知道,他不可能等到那声谢谢。

    芮蕤突然想起了曾经那些塞到她信箱里的一封封信。

    那个时代有着各种便捷的通讯方式,谁还会古板地使用这种几个世纪

    以前流行的手写信呢,只有她这样的怪胎,会固执地在小院里安置一个信箱。

    信箱一直只是个摆设,直到有一天,里面真的出现了信件。

    会去写信的,自然是与她一样的怪胎。

    封疆总是有神出鬼没的本事,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把这些信送过来的。

    信上,他经常用轻佻而浪荡的口吻说着:小将军,难道在你心里,只信任你的副官和炊事兵?或许还有你的军医?

    ……真是伤心啊,受了伤的消息必须瞒着别人,可也瞒着我吗?

    ……为什么没有立刻复仇?因为在我的生命里,还有比复仇更重要的东西。

    ……可如果你说要攻陷皇宫,我现在就可以集结人马。

    ……今天透过舷窗看见你了,如果当时你觉得心跳快了一瞬,那就是我在想你。

    ……难怪你喜欢信,写信的时候,心里就只想着收信的人。

    ……他们让你处理的那个叛徒,我已经帮你处决了,作为报酬,这次给我回信吧?

    她的信件,都会让夏副官筛一遍再递过来,夏副官每每读得面红耳赤:“这个叛贼头子说话也太,也太……()”

    太不正经了。()_[(()”

    他又嘟囔:“不过,我就说怎么有传言说他最近受了重伤呢,毕竟去炸帝都实验室的时候都没出事,我差点还以为是星盗内部起了内讧,把他这个老大给端了。”

    “这么看来,他帮忙处理了那个叛徒也好,那人实在太危险了,我早听说实力变态到快跟您都差不多了,要是换做您去,这会儿说不准重伤的就是您了。”

    不过接着,夏副官又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她,犹犹豫豫,最后还是问了出来:“可是,封疆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他跟您,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芮蕤最终也还是没有给出答案。

    但那是第一次,她给封疆写了回信。

    信送出去的第二天,就有了来信。

    “你是在关心我吗?真是荣幸至极。”

    芮蕤想起曾经,一时有些恍惚。

    那个时候的她不知道,或者也不愿意去相信,像他这种人,真心话永远藏在漫不经心里。

    阳光越来越多地照进来,在地板上蔓延,悄无声息地覆盖住封疆的身体。

    她知道,他一定不想听到抱歉这两个字。

    可在这一刻,她已经找不到别的词汇了。

    与此同时,许长久独自抱着小机器人,有些茫然。

    因为刚才跟芮蕤保证了会照顾小机器人,所以即使是玩游戏,她也自告奋勇要与小机器人一起行动。

    郑重说了,可以放着跟他在一块。

    “不行,我不放心。”她立刻回道,“小芮可是拜托给我了的。”

    郑重有些无奈地嘀咕:“这搞得怎么跟托孤似的。”

    但拗不过她,也就随她去了。

    小机器人实在是太重了,她虽

    ()    然很喜欢,但也没办法一直抱着它行动,只能时不时抱一下。

    每次手臂酸痛难耐的时候,她就又会佩服起芮蕤,以及全天下亲自带孩子的母亲。

    代入其中,加上封疆不在,芮蕤也不在,她就突然有种怪异的感觉。

    好像一对与她交好的夫妇突然消失了,莫名留下了一个孩子让她照料。

    许长久赶紧摇了摇头,将这种古怪的想法甩在脑后。

    芮蕤和封疆不是真正的夫妻,他们也不会这么不负责任,而小机器人更不是小孩。

    不过随后她又下意识想,幸好怀中的不是真正的小孩,不然真的见不到父母,肯定要哭闹的。

    说到父母,许长久突然想起来小机器人一直挂在口上的另一位制造者,问道:“对了宝贝,你之前说过你还有另一位制造者?()”

    小机器人听懂了她的问题,眼睛眨了眨,回答出被设定在程序中的答案:是的,有两位,他们一个制造了我,一个完善了我。5()_[(()”

    如果他是一个真正的孩子,那他此刻大概是骄傲的,因为它从来没听说过,别的小机器人有两个制造者。

    它是独一无二的。

    许长久挠了挠头,其实不太明白两者名头的区别,干脆直接问道:“那他是谁,你知道吗?”

    小机器人的眼睛亮了亮:“制造者告诉我,她是一位拯救了整个国家的大英雄。”

    室内的沉默缓缓流动。

    封疆缓缓抬起头,看向芮蕤:“你刚才问我在怕什么?”

    “我怕你随时都会离开。”

    “那些比我重要的东西,随时都会带走你。”

    “因为即使重来一万遍,即使我求你不要去,你依然会这么做的,对吗?”

    “封疆。”芮蕤用从未有过的温柔叫着他的名字。

    “没用的。”她摇了摇头,缓缓说:“我活不久了。”

    封疆的目光一沉。

    以前想不明白的,在此刻突然明了了。

    芮蕤看着窗外:“因为实验室的那些药物。”

    “很多实验品在刚刚注射的时候就会发生排异反应,我亲眼看着他们痛苦地死去,那个时候,我以为我是幸运的。”

    “原来不是。”

    她只是迟了十多年才体会到那种濒临死亡的真正的痛苦。

    “那一年里,每一次体检,都是在宣告我的死期将近。”

    “最后一次体检报告,医生告诉我,或许是一天后,或许是两天后,但不会超过一个月。”

    “我已经没有时间等了。”

    沉默后,封疆自嘲地笑了两声:“对你来说,我是谁呢?我只是个陌生人,是你需要防备的敌人,哪怕后来达成了合作关系,你也从来没有信任过我。”

    她的所有筹谋,她的所有计划——甚至是她就要死了,都不曾告诉过他一分。

    “哪怕我一开始就说过,你想要的,我都会帮你争取。”

    ()    而他最后收到的来自她的消息,已是听到她的死讯后。()

    是她拜托他,带走狱中面临处死的夏副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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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芮蕤敛下眸子:“抱歉,我不知道你那个时候对我……”

    “如果你知道呢?”他突然问。

    她没有立即回话。

    半晌后,芮蕤看向窗外:“如果我知道,那时的我,会记得跟你告别。”

    封疆笑了一声,意料之中的回答。

    她的脚步从来不会为他停留。

    他重重地闭上眼,再睁开眼时,脸上的笑容消失。

    他随即转身,大步离开。

    门被重重关上。

    芮蕤垂下了手,看着那扇门,思绪渐渐理清。

    怎么可能是陌生人。

    在她救下封疆的时候,在她教封疆面对欺负要还手的时候,在她挡住正在搜寻试验品的养父投向封疆目光的时候,她就已经将他纳入了羽下。

    她或许会忘了这种感觉,但她下意识不想让封疆冒险。

    她不想告诉封疆她要死了,因为她也讨厌别离。

    在她写下那封信之前,她枯坐良久。

    她细数自己身边经留的所有人,在这数年间,他们大多数已经死了,还活着的,好像只有封疆,是她可以信任,她可以交付后背的。

    所以她写下了那封裹挟着致命风险的信。

    凭的是少年时的相互依靠,成年后的无数交锋,她知道封疆一定会去救他。

    芮蕤抬起头,走到门边,打开了门。

    封疆就站在门后。

    两人看着彼此,面上都没有意外。

    封疆想,在芮蕤面前,他永远落于下风,也永远会妥协。

    所以他目光如隼,紧紧盯着她,声音沙哑:“你刚才说的是那时的你,现在的你呢?”

    芮蕤慢慢牵起嘴角,大步上前,扣住他的脖颈,向下拉。

    唇齿交融间,一边是滚烫的呼吸鼓动她的耳膜,一边是冰凉的水落到她的脖颈。

    芮蕤想,她知道如何回答那个问题了。

    他们是什么关系?

    是她知道,他一定会守在门外,就像封疆也知道,她一定会打开那扇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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