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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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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挂断电话,封疆看了芮蕤一眼。

    见她沉默不语,他淡声说:“他刚才说得没错,为什么要默默做事?让人知道你为他们做过什么,并不可耻。”

    芮蕤听出他似乎意有所指。

    她两手环胸:“不过,我觉得拍照还是有点冒犯,还不知道他们同不同意由我来演。”

    封疆轻声说:“不,他们会喜欢你的。”

    汽车中途路过干休所,芮蕤突然喊了停:“我要回去拿点东西。”

    封疆便将车停靠在小区门口,等她回来。

    过了好一会儿,芮蕤拿着一只小袋子走了过来,“好了,走吧。”

    路上,两人说起了驾照的事。

    芮蕤的理论考试已经通过,上机时长也达成了大半,如果顺利的话,在节目开始录制之前应该就能拿到驾照。

    封疆边说边看了一眼芮蕤,她正凝神低着头,手中握着一小截圆滚滚的木头,聚精会神地挥动另一只手腕动作着,于是放慢了车速。

    汽车平稳地开了几个小时,方向逐渐偏僻。

    芮蕤抬头看着窗外,看到了一座高大的山。

    封疆低声说:“这里就是当年战机坠毁的地方。后来他们就搬到了这里,二十年来都没有离开。”

    “那里,就是他们的家。”

    芮蕤看过去,一眼就能看到一座孤零零的小房子,小房子的对面是山,而山的后面是一座小镇。

    芮蕤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座山。

    二十年前,那人正是为了不让战机坠毁落入小镇,努力将飞行拖过了小镇,才延误了最佳的跳伞机会,从而撞上了山壁。

    芮蕤从来没有去别人家做客的经历,也没有过人情往来,但她还是去了小镇上,买了能买到的所有适合送人的东西。

    封疆帮她提着大包小包,没说什么。

    很快,两人来到了小房子门口。

    一个头发白了大半,围着围裙的女人正站在那里,踮着脚尖,朝远处眺望,眼睛亮亮的。

    她背微驼,穿戴整齐,脸上看不出中年丧女的苦痛,也没有任何怨愤的痕迹。

    或许是已经被时间冲淡了。

    见他们过来,她赶紧迎了上去

    “小封昨天就跟我们说过了,今天一直等着你们来呢。”她笑容慈祥。

    又低头看了看,摇摇头:“根本不用买什么的,我们什么都不缺,国家也都有补助。”

    “开车是不是开了挺久的?累了吧,走,先进去喝口水吧。”

    她看向芮蕤的目光拘束,又透着些喜爱,芮蕤一见她就察觉到了,朝她笑了笑。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在这里,她都没有体会过什么亲情,要是按照小时候看过的那本小说中所讲的,她大概是天煞孤星的命。

    不过来到这里,遇见的老人似乎都很好。

    杨尖有一次曾经说,那是因为现在的她很有长辈缘。

    “长得可真高。”对面的人仰着头,用目光衡量着芮蕤的身高,笑着说。

    “阿英也跟你差不多高。”她坦然地提起已逝的女儿,这也是芮蕤第一次提高。

    一进门,芮蕤就看到对面柜子上摆着一个相框。

    照片上的人单手捧着一只头盔,意气风发,眼神就像天空中翱翔的鹰,旁边遒劲的字迹写着她的名字——梅英。

    “这两个字,是她爸爸写的。”梅母说。

    芮蕤微愣,提到梅父,封疆说她的父母尚在,但是没有见过他。

    梅母看出了她的疑惑,笑着指了指身后的门:“他没出门,就在里屋呢。”

    封疆在她耳边低声解释:“梅英的父亲今年中风了,现在还在恢复当中。”

    梅走在第一个,打开门,告诉他:“小芮来了,刚才不是一直问来着?现在倒是不出声了。”

    随即搀扶着他下了床,坐上了轮椅。

    “这轮椅,还是年初的时候小封给老梅买的呢。”

    芮蕤有些诧异地看了封疆一眼。

    看样子,他似乎来过很多次,所以才跟老夫妻俩如此熟稔。

    因为中风,梅父说话有些含糊不清,所以他不常说话,但看向芮蕤的眼神却与梅母如出一辙。

    几人在门口坐了下来。

    相处的时间长了,夫妻俩也逐渐放开了,跟她讲起了梅英小时候的事。

    说她从小就向往蓝天,曾经还养过一只雏鹰,可惜野性大,还没训成,就飞走了。

    但这份向往一直持续到长大,她考入了空军学院,以第一的成绩毕业,经历了层层选拔成为飞行员,又在数年后晋升为了试飞员。

    她真的像一只鹰一般,越飞越高。

    而他们就在巢中等着她回来,越来越老。

    说起这些来,大部分时候都是笑着的。

    “要看看她的其他照片吗?”梅母问。

    因为去世的时候年纪尚轻,记载梅英成长过程的相片并不多,只有薄薄的一本。

    尽管保存的很好,但边角处也能看出来多次翻阅后的痕迹,只是主人一定很爱惜,擦拭过很多遍。

    几乎每一张照片背后的故事,梅母和梅父都如数家珍,难得说得尽兴。

    芮蕤看完了一本相册,又看着窗外的山,有些出神。

    从这个角度往外看,可以看到山峰边缘有漆黑的一团,大概就是曾经坠毁的痕迹,烈火焚烧后就经久不息。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们出门打水的时候,烧饭的时候,吃饭的时候,只要一抬眼,就能看到这一块黑色。

    说到这里,梅母依旧平和:“最开始的时候,确实是缓不过来,可这是她的选择,我有的时候会梦见她。”

    “在梦里,她说的也是绝对不后悔,久而久之,我也就不怨了。”

    “更何况,如果那时她不那么做,别人家的孩子也可能会遇难,还可能不止一个。”说到这里,

    梅母叹了口气。

    “唯一遗憾的就是,她那么争气,当上了万里挑一的试飞员,我们都没能看到。”

    梅母说着,有些惆怅。

    就在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封疆开口了:“电影里应该会出现同一型号的战机,会尽量还原当时的情景。”

    这就是拍电影的意义之一。

    提到电影,梅父笑着说:“其实我们都没想到,阿英的事还可以拍成电影,还特地来问我们的意见。”

    梅母:“是啊,不过小封给我们看过了你开直升机的视频,还说你是第一次开,没想到,第一次就能开得这么好。”

    “这段时间,他还给我们看了很多别的视频,都是关于你的,小芮,真厉害啊。”她由衷感叹。

    两人真的觉得,除了芮蕤,已经没有更好的人选了。

    芮蕤视线从一直只是微笑作为背景板的封疆身上扫过。

    “反正啊,能由你来演我姑娘,我们都高兴。”

    梅父点点头,一字一句说:“你们都是优秀的人才。”

    芮蕤握着水杯,“谢谢。”

    原来他们早就已经认可了她。

    也是,如果不认可,项目又怎么会启动呢?

    她低头笑笑,想到封疆说她默默做事,他自己又何尝不是。

    一直聊到天色黑去。

    临走前,“小封,可以帮我们拍张照吗?我们想跟小芮合张影。”梅母主动说。

    封疆立刻走了过去。

    梅母回房间,用木梳重新梳了梳头发,回屋子里换了一件蓝色外套,给梅父也换了一件。

    款式老旧,但干净整洁。

    “这是我跟老梅当年第一次送阿英去学院的时候穿的。”梅母解释。

    随后,三人出现在镜头中央。

    “二十年没拍过照了。”梅母笑着自言自语。

    梅父听了,口齿不清地笑她:“谁说的,去年不是才重新拍过身份证的照片?你才多大,记性就不行了?”

    梅母嗔他:“是,就你记性最好,行了吧?”

    芮蕤微笑地看着他们。

    最后,画面定格在三人的笑容中。

    芮蕤来了之后,两人的高兴肉眼可见。

    梅英父母原本热情地想要挽留他们住下来的,不过芮蕤第二天早上还有行程,必须得回去,双方只好告别:“以后一定要多来看看。”

    梅父想得更细:“过来一趟,不太方便吧。”

    封疆出声:“我会带她过来的。”

    两人同时笑了。

    梅母推着轮椅,送别了黑色的车子远去。

    回到屋子里,突然发现相框旁边多了什么东西。

    她走近一看,那是一只小小的木雕,雕的是一只战斗机,一个熟悉的型号。

    弧形的座舱盖下,似乎依稀能看到一个英姿飒爽的人影。

    车上,芮蕤倚着车窗,静静地看着后视镜中的两人逐渐变小,

    直至消失。

    许久后,

    封疆突然说:“相册上,

    她的眼神,让我想到你刚加入舰队的时候。”

    芮蕤向后一靠,笑了一声:“那个时候,你还没有回来吧,你怎么知道我什么眼神?”

    封疆微笑:“我一直在关注着你。”

    她抿了抿唇。

    “如果是你呢?”封疆突然说。

    芮蕤看了看他:“什么?”

    “如果是你,你会飞向那座山吗?”

    芮蕤沉默了几秒,才说:“对于一件没有发生的事情,假设不会有任何意义。”

    封疆轻笑一声,瞳仁深处却一片漆黑,“是吗?没有意义?”

    他目视前方,逐渐踩下了油门,话音一转:“夏冠严的枪口对准你的时候,你躲也没躲。”

    芮蕤缓缓看向他,这似乎已经是他第三次提起这件事了。

    这一次,他说的更多:“知道他最后是怎么供认的吗?”

    芮蕤的眼眸沉了下来。

    封疆不回答,只是继续轻描淡写说:“他扛了很久,才说了五个字——是陛下指使。”

    然而芮蕤对此却似乎没有任何意外,只是沉着脸,问了一句:“你把他怎么了?”

    “你只想知道这个?”封疆看了她一眼,“我从来不知道,对待一个背叛你的人,你会这么心慈手软。”

    当然不是,在芮蕤的过去,她处理过很多叛徒,杀伐果决,利落果断,从来不会付出过多的感情。

    芮蕤沉默不语半晌,才缓缓说:“那些都过去了。你也知道的,就像梅英去世,对她的父母来说,漫长的二十年,也都过去了。”

    封疆语气认真了起来:“那你呢?真的过得去吗?”

    “你每天晚上睡不着,那些事情都过去了吗?”

    芮蕤没有问他是怎么知道的,只是平视着前方:“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来,听你的语气,看样子,真正过不去的人好像是你。”

    封疆并不反驳,语气低沉:“你也可以这么想。”

    这个点,路上的车子几乎没有,漆黑的道路上,只有一辆开着车灯的汽车在驰骋,照亮着前方的一个又一个岔路口。

    芮蕤的声音还是淡淡:“再往前开,就要开过头了。”

    封疆面无表情地猛打方向盘,终于赶上了最后一个岔路口右转。

    惯性让芮蕤朝封疆的方向倒去,又被安全带勒住。

    她坐直了,刚才不自觉掐紧的手心,被封疆用力握了一下,才松开。

    就是这么一下,让她有些起伏的心情突然平静起来,提醒封疆:“太激动的状态下,不适合开车。”

    封疆的声音却也冷静而克制:“那还算不上激动。”

    芮蕤:“不管怎么说,谢谢你带我来见他们。”

    刚才与他们促膝长谈的那一段时间,她心里过得很轻松。

    封疆也淡声说:“不客气。”

    再然后,车里又安静

    了下来。

    刚才的话题,

    似乎就这么被两人默契地翻篇了,

    拍照用的是芮蕤的手机,她将她与梅英父母的合照发给了杨尖。

    杨尖很快打了电话回来:“已经结束了?”

    “嗯,正在回程的路上。”

    “相处得怎么样?”杨尖问。

    尽管一个下午他都没有去问芮蕤,一是因为自己也忙,二是因为不想打扰。

    不过心里还是一直牵挂着这件事的,虽说基本上是板上钉钉的事,但也要看人家家属的意愿。

    尤其是听芮蕤讲述了对方的故事之后。

    “很好。”

    仅凭这两个字,杨尖就彻底放下心了:“我看那种照片,也估摸着差不多。”

    “不过,都这个时间了,你到家得几点了啊?怎么不干脆在那边住一宿呢,这么远,走夜路不安全。”

    “明天早上还有工作,所以还是回去了。”

    杨尖啧了一声:“死脑筋,工作也是可以推迟的。”

    “不必了,现在时间紧,能赶回去就尽量赶回去吧,更何况都是事先定下来的,我这边推迟,别人不一定有时间。”

    “好吧,”杨尖知道,以芮蕤的脾气,她决定的事,几乎没有人能改变,更何况她说的也有道理,“还是封疆开的车?”

    “嗯。”

    杨尖点了点头,尽管他很看不惯封疆这个人,但不得不说,封疆做事倒是挺让他放心的。

    “那你们路上小心,到家了给我来个电话。”嘱咐完这一句,便挂上了电话。

    就在他们开往a市归程的时候,蔺泊洲几人也回来了。

    尽管坐的并不是同一航班,但巧的是,都是先后落地。

    不过到了地方后,谁没有第一时间联系芮蕤。

    毕竟她跟荣棋的消息在网上都披露得差不多了,都知道此时早已分开,就算找她也没用,更没有立场。

    就在动身之前,小助理给蔺泊洲出了主意,护士们给沈沂清出了主意,队友们给钟钰钦出了主意,经纪人给谈灼出了主意。

    这几个主意最后殊途同归。

    所以此刻,他们都同时打开了聊天群。

    彼时,关子欣已经睡下了,而许长久正跟经纪人斗嘴。

    事情的起因,是郑重因为她在节目里对其的各种言语攻击,向她的经纪人告了状。

    当然,倒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告状,只是活动遇到的时候提了一嘴,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嫌弃,是郑重正常情况下一贯的风格。

    经纪人看过节目,自然也是知道的,许长久有时候对他说的话甚至称得上过分。

    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这种风格的,他也看到网上有人指了出来,只不过大部分人都还是笑哈哈,并没有当回事。

    经纪人数落:“你瞧瞧你那张嘴,咱就是说,虽然要立傻白甜大姐人设,但有时候也可以不那么口无遮拦的。”

    “而且傻归傻,但说话也不能

    完全不过脑,

    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怎么这次就这么针对郑重?对其他几个男嘉宾也是,你要是再这么下去,迟早会被孤立,除了小芮和子欣,谁还想跟你说话啊。”

    许长久对此不屑一顾。

    “谁都没有说什么,就只有郑重事多,更何况他确实很小气。”

    “人家可是导演,你多少也得尊重一点导演吧。”

    许长久摇了摇头。

    经纪人其实是怕他给许长久穿小鞋。

    于是语重心长:“我说被孤立,这可不是什么危言耸听,你有没有看到网上,人家发布的个人经历,六个人的宿舍大群,背地里拉了五个小群。这种事情比比皆是。”

    许长久立刻想到了他们几个的大群,还有她跟芮蕤和关子欣拉的小群,倒不是为了孤立谁,单纯为了聊八卦而已,现实中哪来的那么多勾心斗角。

    经纪人看她面上完全不配合,摇摇头,背过手去,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你要是再不管管你这张嘴,迟早也会落得这种下场,只不过,你是被孤立的那一个。”

    他叹了两声气:“到那时候,你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人家小芮各种受欢迎,各种被拉小群,而把你拒之门外了。”

    他这显然就是在耸人听闻,许长久翻了个白眼,然而还没等她回话,就被手机的震动声吸引了,是群消息。

    她便顺势打开了聊天软件。

    仔细一看,页面提示,蔺泊洲将她跟关子欣拉到了一个小群。

    她跟蔺泊洲根本不熟,而他跟关子欣就更不熟了。

    她正茫然对方是不是手滑,紧接着就又是一道提示音——沈沂清也将她跟关子欣拉到了一个小群。

    总不能是两个人都手滑了。

    还没反应过来,是谈灼将她跟关子欣拉到了一个小群。

    接着等了片刻,只有她、关子欣和钟钰钦的三人小群也出现在了屏幕上。

    这才终于消停下来,放眼望去,屏幕上面几排全都是小群。

    她怔愣了片刻,想起什么,又划拉了一下屏幕,看了一眼最早的那个只有她,封疆和关子欣的小群,明白过来,突然嘿嘿笑了起来。

    转过脸来的经纪人感到莫名其妙:“你笑什么?还笑得怪渗人的。”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被孤立的不是我。”

    “是小芮。”

    经纪人哈了一声:“我信你才怪。”

    许长久望向他,自信地勾唇一笑:“真的,我的受欢迎程度,你难以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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