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学楼
不多久,一位头染白霜,目若朗星的高大持刀男子,与村长并排,领着身后三人快步出现在皇陵内。
“头儿,那边有个妞儿,生得好水”
“住口!”为首男子怒声呵斥,身后的小捕快顿时低头后退两步,噤若寒蝉。
村长也毫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呵责了一句:“没有眼色!”
村长王书福是个六十来岁的普通瘦小老头,但附近村民乃至县令,都没人敢小瞧他,他在这边的十里八乡是位德高望重的长辈。
早年间皇陵周边方圆几百里荒无人烟,当时村民们原先的村庄受到水灾,但朝廷的赈灾力度不够,难民也就成了流民。是他,在流民中找出了原来村里的乡亲们,带着他们来到这块依山傍水的地方。
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村民们过得虽然算不上富庶,但也衣食无忧。
村里的老夫子来到这里不久就过世了,唯一识字的村长又担负起了教书的责任。
所以别看村长普普通通,要细细说道起来,这些晚辈孩子们见着他都得跪下磕头喊一声“师爷”。
后来因为谢凝的缘故,朝廷开始关注这块地方,经过了二十多年的发展,才有了今日的繁华。
老捕头名叫赵秉诚,也是这片村子的老人了。
因为习过武,在流亡的路途中可没少出力,村民们对他敬爱有加。如今在县衙当捕快,继续守护着一方百姓。
平时在县衙,他也经常跟手底下的小捕快们唠家常,男人们之间的话题中提到姑娘也在所难免,平时都习惯了。今天来时却忘了交代小的们不要口无遮拦。
老捕头拉上村长走到坐在房间门口吃花生的李莹玉身边,拱手道了声:“谢姑娘,抱歉。”
“去吧,尸体在最高的墓碑后边。”李莹玉缓缓地说道,头都没抬。
很快,仵作就将尸体的情况查看清楚,另外两位小捕快将尸体用麻布包裹住单手抬了出来。尸体是半截的,他们抬得很轻松,但那味道
老捕快再次走到谢莹玉身边,恭敬地问道:“谢姑娘,在下有几个问题想问一下,也是例行公事,你看方便吗?”
“你问吧。”李莹玉这回礼貌性的点了点头,便继续剥花生。
“是谁第一个看到尸体?”
“我和浮生。”
“对尸体有过触碰吗?”
“就给他盖了一块布。”
“还有其他人见过尸体吗?”
“没了。”
这时浮生正好收拾完,拎着两个麻袋走了过来。
“村长爷爷,捕头爷爷,我拿了些吃食,我去厨房挑出来给你们,你们稍微等我一下。”浮生热情地跟他们打招呼。
对于浮生来说,这两位都是村里乃至县里德高望重的长辈,礼貌和热情是最基本的素养。
老捕头和村长见到浮生也抬手招了招,报以微笑。
老捕头轻声说道:“小浮生,先过来,爷爷有问题要问你。”
浮生猜到应该与那具尸体有关。虽然李莹玉什么也没有跟他交代过,但他从大家平时的处事态度中就能想到他们不想多管闲事,招惹是非。
浮生走到李莹玉身边,假装疑惑地问道:“怎么了,捕头爷爷?”
“爷爷例行公事,就简单问一下关于那天你看到尸体的事情。”
“捕头爷爷你问吧。”
“尸体的年龄与你相仿,你跟他熟悉吗?”
“我以前没有见过他,好像不是我们村里的人。”
“那没事了,我们去村里问问。”
说完浮生直接跑去厨房拿出五个布袋,当着大家的面,在每个袋子里装上一只烧鸡和一些瓜果。
浮生平时也不可能把这些吃食特地往县里送,路途实在太远,一来一回得靠近一天,所以他们并不了解皇陵跟村民们的事情,再加上人也多,所以百般推辞。
倒是村长直接接过布袋拿在手上,说道:“拿着吧,这段时间食物比较多。”
众人这才一一接过布袋。
其实他们的内心都非常想要的,一整只的烧鸡呢,在这里可是上等货。
浮生将他们送到门口,告别后又返回,见李莹玉已经回房间休息,便扛起剩下的食物去村里了。
他要去买菜,同时要把这些吃食送去给学堂。
受上一世影响,他更热衷于将食物送给学子们,村上的孩子们条件本就不大好,条件优越的孩子早就去县里读书了。
同时他还有个发小在学堂读书,正好过去看看他。
村里的学楼很新很大很气派,得益于村上的教书先生-王灵芝,她是一位女先生。每年都会有些人过来从很远的地方过来看望她,有书生,有军士,还有一些锦衣公子哥。他们看到私塾楼哪里破了旧了,都会安排匠人过来修补。另外他们还特别喜欢做点扩建工作。
所以每年学楼都是崭新的样貌,还越来越大。
王灵芝与谢凝关系密切,村上有人说她原来也是朝中鲜有的女官,受排挤后辞官到村庄来养老。现在想来,她的到来应该与谢凝有着很大的关系,不然谁会无缘无故来到这个边陲小地方。
爱屋及乌,这位女先生对浮生也照拂有加。
浮生背着麻袋站在学楼前,看着大门上的四个金漆大字牌匾,不禁嗤笑了一声。
这一幕正好被路过的一位学子看到,只见他怒气冲冲地走到浮生面前,指着浮生的鼻子大声说道:“丧门生,你笑什么?”
村里的许多孩子们,就算家里条件再差,很多人都不喜欢浮生,只因为他生活在皇陵里,整天跟墓碑打交道,他们在背地里给他起了个很难听的外号--丧门生。
喊住他的人叫马聪健,人如其名,身壮如牛,读书也不错,实实在在的又聪明,又健康。
如果是以前的浮生,肯定要与他掰头一番。但现在也懒得与一个十来岁的小屁孩计较,便直接走了进去。
谁知马聪健不依不挠,拦住了浮生的去路:“你说,你笑什么?不给一个合理的解释今天你别想进去!”
浮生见状,也不想惹地一身骚,便解释道:“想起了些好玩的事情,便笑了一下。”
“你胡说,你明明是嘲笑,你看不起我们学楼?”他胀红着脸,几乎是吼了出来。
很多听到声音的学子开始从内院走出来,了解原因后无一不声讨浮生。
他在学子们的口水中揉了揉太阳穴,叹了口气,好像惹事了呢,看他们激动的神情,很有可能马上要扑上来揍自己了。
他双手高举,大喊了一声:“各位,各位,听我说!”
“各位,各位,不要吵了,听我说!”
“你最好说清楚,不然我们不会放过你的!”
“对对,说清楚”
浮生将双手向下压了压,喊了一声:“安静安静,大家听我道来。”
众人随即就安静了下来。
嘿,一帮十几岁的小屁孩而已,我还对付不了你们了。
“我请问大家,我们为什么要挂一块尊师重道的牌匾在大门上?”浮生问道。
“当然要我们广大学子尊师重道了,还能为什么?”
“说得好,我给这位学生鼓掌。”浮生用力地拍了拍手掌,继续说道:“那牌匾起到的是什么作用呢?”
有学生高声说道:“有启发我们和促进我们的作用!”
“说得好,我也给这位学生鼓掌。”浮生再次拍打手掌,又说道:“既然尊师重道这样的牌匾挂在学楼门口,那么它在启发谁,促进谁?”
“当然是我们。”
这时候,有一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刚刚说话的学子,就像看傻子一样。
浮生见状,接着说道:“看来有许多人已经明白问题所在了,也有部分同学还没明白。我现在就解释一下我刚才为什么会笑。”
“门口的这块牌匾在警示我们要尊师重道。可是问题来了,什么样的人需要常常告诉他尊师重道?”
“当然是不尊师重道的人。所以在座的各位是这样的人吗?”
浮生一眼慢慢横扫过人群,各个表情古怪。他接着说道:“在座的各位当然不是这样的人,我相信你们都是非常优秀的人。所以我觉得这块牌匾上写的尊师重道四字根本什么用都没有。所以我才嗤笑了一声。”
“有人觉得那块牌匾有用吗?”
一群学子站在那相互对眼,没人敢说话。
王灵芝站在人群后,静静地看完了整个过程,赞许地点了点头。
她走向前院,喊了一声:“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学子们见到王灵芝,一个个跑得比猴子还快,只剩下浮生和马聪健。
这事由马聪健而起,他多少脸上都有点挂不住,但他受到的教育很好,没有用逃跑来躲避问题。
他对着浮生说道:“浮浮生,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
浮生摆了摆手,说道:“没关系。”
这时王灵芝走了过来,拍了拍马聪健的肩膀,满意地说道:“很好,去学堂吧。”
“是,先生。”
得到老师的表扬,他屁颠屁颠地离开了。
接着她又转过头望向浮生,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技俩,跟我说说吧,你笑什么?”
浮生也不遮掩,与通透之人说通透之话:“我笑尊师重道四个大字右下角的落款太小,根本就看不清,写落款的人就是个傻子。”
另人很意外,王灵芝居然说道:“我也这么觉得,不过你刚才那番话很有道理。以后没事做的时候,多过来听听课。”
浮生有些为难了,毕竟他最近练上了功夫,未必有时间过来听课。可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女先生的好意。
王灵芝笑了笑,善解人意地说道:“没关系。你刚才的那番话,很多人读几十年书也不一定能悟得。你把食物放下去找君野吧,他在讲学堂跟人比试。”
浮生松了口气,向先生作揖后往学堂走去。
与以前满是读书声的场景不同,今天格外安静,过路时只看见一两个学生坐在学堂的案前写字。
直到他见着讲学堂大门,才恍然大悟,原来人都在这儿。
他又看到了马聪健,就上前拍了拍他,问道:“怎么回事?”
马聪健见来人是浮生,悄声说道:“丧呸,浮生。以后不喊你外号了,你刚才的话很有道理,我都没有想到过。”
“杨君野跟比他高一个学年的人比试,比试的内容也是高学年的知识。在比试前,先生说杨君野根本就没看过高学年的书本。”
浮生直截了当地说道:“那不输定了?”
“不,他快赢了。他用一天时间就学完了所有高学年的知识。”
浮生看了看前方高大且拥挤的人群,摇了摇头便出了门,靠在墙上等他们结束,他对这种事情可没有一点兴趣。
很快门内传来阵阵的鼓掌和欢呼声,他知道,杨君野赢了。
难道他是个天才?马上问问他。
人群散去,杨君野也跟着出来了,一眼便见到了靠在墙上的浮生。
他轻轻一拳锤向浮生胸口,笑着说道:“好几天不见,是不是把我的烧鸡都吃光了?”
浮生瞥了他一眼,说道:“切,什么叫你的烧鸡,都是我的烧鸡好吧。”
杨君野贱兮兮地看了他一眼,笑着说道:“你的不就是我的?”停顿了一会补充道:“我的还是我的。”
浮生笑着给了他一拳,说道:“我去买菜了,就过来看看你。刚才比试赢了?”
杨君野说道:“赢了,这还不是小菜一碟。”
浮生继续问道:“听说你一天背完了比你高一个学年的所有书本,真的假的?”
杨君野一脸正色,摇头说道:“当然是假的。”
浮生如释重负,他还以为眼前的少年是个天才呢!跟天才相处,平时样样不如他,早晚要死在头撞豆腐这件事上。
随后杨君野朝浮生竖起两根手指,缓缓说道:
“是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