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母亲
“我答应替他三年内平定草原，将其纳入大齐版图。就这些。“ 贺安回答。
“幽州与南蛮一直势不两立，他到底图谋何事呢？“
贺安摇摇头：“陛下已经在病急乱投医了，现在不管这些了。无论如何，只要有好处，我们就拿着。将来即便我平定了草原，他也没有什么值得赏赐我的东西了。“
正说着，杜子尚从外面传来声音：“将军，融州城候府的人来了。“
贺安不悦地说：“没看见我正在吃饭吗？让他们等着。“听到将军的态度不太好，杜子尚立刻转身离开。
虽然七月的太阳并不是很炎热，但长时间暴露在阳光下仍然对人体是一种考验。此刻有三人站在阳光下，垂手而立，大颗大颗的汗珠滴落在地上，前胸后背已经湿透了。看到贺安出来，一个大约六十多岁的人立即单膝跪地，为首的人说：“侯府大管家李华给少候爷请安，少候爷好！“
转眼五年过去了，贺安几乎认不出这位大管家了。岁月无情，当年自己离开时，这个强壮的管家现在已经有了花白的头发。在贺府时，他对自己并不算友好，也不算恶劣。在那个时候，每个人都看着江氏的眼色欺负自己母子，他已经算是不错了。
“原来是李管家啊？“ 贺安淡淡地说，“快起来吧，你是李府的老管家，辛劳了许多。“
“少侯爷当年狠狠地教训了那些蛮子，我也觉得很痛快。当年我跟随候爷在威无远堡的时候，少侯爷您打得真是痛快淋漓。“
杜子尚却兴致勃勃地问道：“怎么？当时我跟随融州城候爷驻守融州城堡，被蛮子包围，我们连续打了十多天，死伤惨重啊！后来蛮子看我们坚守不下，就不断在城堡下挑战，惹怒了候爷。候爷单骑出城，就在城下，他的铁枪连续挑败了蛮子八名上将，那真是痛快啊！重重地打击了蛮子的士气，他们郁郁不得志地撤退。正是因为这场战斗，候爷才被封为威远侯！“
贺安没有回答，他当然知道这些事情。这是融州城侯最辉煌的一战，也正是这场战斗使他在大齐声名鹊起。李华倒是机灵，知道如何拉近与这些士兵们的距离。他说了这么多，自己的亲兵们的眼神对他更加亲近了。毕竟，他们都有与蛮子作战的经历，很容易产生共鸣。
“有机会一定要与李管家多交流交流！“ 杜子尚兴致勃勃地说道。
贺安心有所思，他回想起自己离开侯府时的一切。那时的他经历了屈辱和痛苦，但始终没有后悔过选择离开，他一直坚定地走了下去。现在，他重返侯府，已是物是人非。
侯府外张灯结彩，气氛喜庆，大批侯府家丁排成两行，欢迎他的归来。鼓乐班子奋力演奏欢快的乐曲，宣扬着对颍川众多豪族的威慑。贺安虽然与侯府有着恩怨情仇，但他无论如何也是贺氏的一员，必须回归祖籍。
贺安呆呆地站在大门口，凝视着融州城候府的四个大字。他的嘴角微动，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青月站在他身边，担心地望着他，生怕他对侯府产生愤怒的情绪。她悄悄地靠近，并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襟。李华也看了一眼贺安停在大门前的他，微微鞠躬说道：“少侯爷，候爷还在里面等着呢！”
贺安的眉头微微跳动着，他说：“已经过了六年，一切都变得陌生起来。当年我离开时，还是个毫无经验的年轻人。如今，我已经成长了，李管家，而你也显得老相了。只是，我不知道在侯府里还有几个人我认识，又有几个人认识我。”
李华听出贺安话中的含义，他感到心里发凉。此时候府门口的家丁们都是来打听消息的，如果真有什么事发生，那从紧闭的大门里走出来的人必定是高官显贵，这将成为贺家的笑柄。谁能想到当年那个年轻离家的小伙子如今走上了这么大的舞台呢？即使是李华，也曾认为贺安离开贺家后注定会贫困潦倒，最终不得不回来。而现在，他回来了，但以这种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方式。
贺安站在大门口，久久不愿意进去。他想到门内的家父此时必定怒不可遏，但又无法发泄出来。李华能想象到家父那愤怒的面容此刻有多可怕。
“没错，小候爷，如今您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当初那个任性的孩子。看看周围，有多少人羡慕我们贺家又出了一位佳子啊！小候爷，我们进去吧。再呆下去，我怕那些人会忍不住受不了太阳的炙烤。”
贺安哈哈笑了起来，李华真是聪明得很啊！他内心松了口气，这位小侯爷真难伺候！看到贺安平静地走进朱红色的大门，外面观看热闹的人们顿时散去了一半。贺安穿过门前的照壁，宽敞的院子展现在他眼前。在大厅的正门处，候爷威武地站着，一身正装，双手背在身后，笔直地立在门前。当贺安出现在眼前时，候爷脸上的愤怒逐渐消失，但他依旧没有露出笑容。贺安再次站定，这个人就是他的父亲。虽然没有特意表露什么，但他站在那里仍然保持着久经训练的军人风姿，腰板挺得笔直，国字脸庞无怒自威，他的锐利目光在贺安身上扫视，他精心修剪的八字胡随着嘴角微微摆动。
贺章之也在端详着面前这个出息非凡的儿子。二十一岁了，这是他第一次仔细审视他。在过去的十五年里，他从未给予贺安作为一个父亲应有的关爱，任由他自生自灭。甚至在夫人的威胁下，他甚至没有让贺安成为家谱的一部分。他明白夫人的小心思。如果让贺安成为家谱的一员，那么将来继承爵位的人将是面前的这个长子。大齐历来重立长不立嫡，重立贤不立嫡，尊长贵贤，这是大齐家族崛起的重要因素。所有世家家主基本上都没有废柴。但是现在，似乎已不再需要他。他只有二十一岁，已经成为幽州军将军，再加上贺氏支持，他未来的前途将不可限量。也许，贺氏将产生第二位公爷，这将是大齐史上最辉煌的盛事，一门二公三侯，除了贺氏，还有哪个家族有可能做到这一点。想到这里，他不禁感到骄傲，这是我的后代。
两人就这样隔着数丈的距离对峙着，谁也没有开口的意思。看到这样神秘的父子重逢场景，旁边的李华又开始擦汗。而跟在贺安身后的杜子尚和崔志舸并没有转移视线，他们的目光只盯着贺安。在他们眼中，只有贺安是重要的。至于如何对待侯爷，当然要看将军的意愿。杜子尚还好一些，但崔志舸的独眼时不时闪烁着凶光。此时，他脑海中想着，如果将军和候爷打起来，他一定会帮助将军。
青月默默地站在贺安身后一步，紧紧盯着他，生怕他当场发作。院子里一片死寂，令人窒息。
作为父亲，贺章之没有先开口的理由。即使之前有万般对不起贺安，他也不会说一句抱歉。君子之间，君臣父子，这是千古不变的规矩。而贺安似乎也有不开口的理由。我曾在生死线上挣扎，你何曾关心过我的死活？你曾想过我是生是死，是否有饭吃、衣穿？如今我征服了一片江山，你们却渴望我回来。要知道，如果还是以前的贺安，也许他会自豪地对贺章之说：“爹，我回来了！”但现在的他却毫无这样的感觉。
两人对峙了片刻，时间并不长，但院子里的人们感觉仿佛过了一个世纪。终于，贺安的嘴角再次勾起一抹笑容，露出了青月熟悉的表情。青月知道，一旦贺安露出这种表情，意味着他想明白了什么，青月松了口气。果然，贺安大步向前走去，直到来到贺章之面前，双膝跪地，双手撑地，行了一个礼：“父亲，我回来了！”
贺章之难得地露出笑容，说：“嗯！起来吧，你这一路奔波很辛苦，又在皇宫里等了半天，想必也累了。进屋说话吧！”说完，他转身朝屋内走去，贺安爬起身，跟在他后面进入了大厅。院子里的人长长地松了口气，唐虎独眼中的凶光终于消失了。杜子尚瞪了他一眼，别人不了解这家伙，但他们俩在一起时间太久了，独眼龙的一举一动，杜子尚心知肚明。
李华终于松了口气，内心的担忧没有成为现实。只要父子两人坐下来坦诚相待，有什么问题是解决不了的呢？特别是对候爷来说，并没有太多对不起贺安的地方，主要责任在于当年的主母过分行为。想起主母江氏，李华不禁发出叹息。这位高贵出身的女主角今天却不在侯府，她决定离开回娘家了。
这位主母真是目光短浅啊，难道看不到贺安辉煌的前途吗？她的嫡子贺枫完全是个纨绔子弟，即使将来继承了爵位，也不可能支撑起侯府这座融州城。而有贺安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作为依靠，情况又完全不同。为什么她不能对贺安表示妥协，即使是象征性地做出姿态，贺安也不会过分计较。李华相信像贺安这样能凭借自己的能力创立如此辉煌事业的人，绝不可能为人心胸狭隘的小人。
在大厅里，贺安与贺章之坐在一起，他们的神色都很平静，不像是久别重逢的父子，反倒更像普通的上下级关系。
“你在这几次作战中表现得可圈可点，你的战术运用得非常恰当，只是当初在凤鸣泽的偷袭行动过于冒险了。你派遣的一千多名残兵，一旦失败，就是毁灭性的结局，你知道吗？“贺章之说道。
“我知道，但在当时的情况下，我们若不这么做，很难度过那个冬天。不拼到生死关头，就无法生存，就是如此而已。“贺安回答道。
“但当时你二哥给了你五万两银子，用这些钱购买粮食足以支撑你们。“贺章之沉默片刻后说道。
贺安默不作声地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我习惯依靠自己，而不是寄托未来于别人。万一买不到粮食怎么办？或者会出现其他意外情况呢？“
贺章之默默无语，尽管贺安只是随口说了这句话，也许并没有其他意思，但这句话确实戳中了他的痛处，他的脸色不由自主地变了。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
片刻过后，贺章之打破了僵局说道：“我想问你一件事。“
贺安鞠了一躬：“请问，父亲。“
“我想知道，如果最后策反董寺安失败了，你会怎么做？会放弃，还是依靠浥城要塞与柴义德开展一场决战？“
“我会让柴义德在浥城要塞中血战到底。“贺安冷冷地说。
“但这样一来，你们必然两败俱伤，而草原南蛮会趁机再次侵袭。幽州经过这样的劫难，精锐尽失，必然无法保全，难道你没有考虑过这样的后果吗？幽州还有百万百姓啊！“
贺安站起来，在厅内踱步几次，然后说：“当柴义德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是否曾考虑过幽州仍有百万百姓？“
稍作停顿，他高声说道：“我死后，洪水滔天又何妨！“
贺章之惊愕地看着贺安，仿佛此时才真正看到了他的本来面目。
我死后，洪水滔天又何妨！这句话像惊雷一样撞击着他的神经。
活着，就有责任去保护我应该保护的人。如果我死了，即便有再多重要的事情，对我来说又有什么关系呢？贺章之心中咀嚼着贺安的这几句话，让他感到震惊。他望着这个陌生的儿子，无法猜透他真实的想法。看来我对他了解还是太少了。在他的印象中，贺安一直都是那个躲在角落里用陌生而畏惧的眼神偷偷看着自己的青春少年。而眼前的这个人，却是一个叱咤风云、果断决断的将军。贺章之被两者之间巨大的差异所迷惑，此刻他不知道是在梦中还是自己产生了错觉。
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贺章之说道: “好了，去看看你母亲吧。这些年她非常想念你，你也真是心硬，一去就五年，音信全无。如果不是上次柴义德的奏章，我们还对你毫无头绪。“
贺安心中冷笑。他离家出走的那年，如果融州城侯想要找回他，凭借贺家强大的实力和遍布天下的暗杀网，能找不到他吗？只怕他们根本就没有去找过吧。再说，他到了军中就必须小心掩藏自己的身份。否则，一旦江氏知道他的下落，暗算他将变得太容易了。只需收买一两个亡命之徒，就可以让他毫无声息地消失在幽州。
现在没有必要再与融州城侯计较这些事情。他站起来，躬身道: “是的！“
“早点回来，晚上爷爷在国公府摆宴会，贺氏宗族在京城的成员都会出席。一方面是为了为你洗尘，另一方面也让你认识一下这些宗族的核心人物。“
“我明白了父亲，我先去了。“贺安欠了欠身，转身大步离开大厅。贺章之看着贺安的背影，默默地叹了口气。与这个儿子交谈，他无法找到作为父亲的尊严，反而感到非常疲惫、非常疲惫。首先，自己觉得亏欠他太多了。这五年来，他在幽州无数次在生死线上挣扎。稍有不慎，他就会默默无闻地死去。融州城侯自己也是带兵打过仗的，自然明白一个普通士兵在战场上简直就是命如草芥。其次，眼前的贺安身上散发出一股莫名的威压，总是在不经意间释放出来。即使是经历过沙场的自己，也感觉他气势逼人。
与他的关系短时间内很难改善。长时间累积的怨愤不是简单的父子之情可以化解的。他苦恼地揉着眉心，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做，才能让贺安渐渐回心转意。
走出大厅，青月迎面走了过来。她的眉头中透着好奇，贺安微笑点了点头，示意没事，然后转向李华。
“李管家，我母亲现在住在哪里？还是以前的小院子吗？我现在就去拜见母亲。我的这些部下就都交给你照看了。“
李华连忙说道：“少侯爷说哪里的话，这是我的分内事。不过二奶奶现在已经不住以前的小院子了。让我给小侯爷带路吧，小候爷这多年没有回家，侯府里的变化很大，不容易找到。“
“二奶奶？不再住以前的小院子了？“贺安扫了一眼李华，目光如利箭。
“是的，最近改动了。“李华陪着笑脸说道：“二奶奶现在占据了侯府整个西跨院。那个院子经过扩建，只比大奶奶的东跨院稍小。小候爷带来的两百多人住进去绰绰有余。“
贺安突然笑了起来：“李管家，我父亲前不久才将母亲收为侧室吧？至于这个西跨院，什么时候才让我母亲住进去的？“
李华的笑容顿时凝固了，这个小侯爷真是太过直率了。这些事情心里明白就好，又何必当着这么多人面前揭穿呢？这不是当面打候爷的耳光吗？
不理会李华的尴尬，贺安大步朝西边走去。他还记得，当年的母亲是多么渴望父亲能给她一个地位啊。可是一直到他十五岁，她都没有得到。母亲每天的忧愁和郁闷，那经常的长叹短吁曾让已经懂事的他怒火中烧过无数次。
现在，母亲多年的心愿也算是了结。然而，现在的母亲是否还有这样的奢望呢？贺安怀念着过去的小院，虽然不大，却承载了他童年的欢笑和忧愁。小院里有一棵大桂花树，每年八月，满院的桂花香气令人陶醉。现在已经接近八月了，想必那棵树已经要开花了。
李华迅速反应过来，小跑到贺安身旁，低头为贺安引路。他不敢再多说什么，生怕引来贺安的无情嘲讽。他的身后，跟随着青月和贺安的两百亲卫，一行人庄重地向西院走去。尽管如此，他们却异常安静，只有盔甲和腰刀碰撞的清脆声响。
侯府占地数百亩，主建筑群过后，分为东西两个院落。在贺安的记忆中，西院并不大，过去主要是侯府下人的居住区。然而，他们眼前看到的是完全不同的景象。这些明显是新近扩建的建筑，散发着各种味道。移植过来的大树和花草还没有适应过来，都显得萎靡不振。刚刚挖好的池塘里虽然可以看到鱼游动和气泡喷出，但只是一汪清水，没有覆盖植被的地方露出新鲜的泥土。奇特造型的假山散发着泥土的气味。有些地方还没有来得及铺植物，露出了裸露的泥土。
看到贺安皱起的眉头，李华赶紧解释道：“小侯爷，时间紧张，我们匆忙扩建，很快就会完工的。”
贺安摇头不语。不远处，雪白的围墙内隐约可见红砖绿瓦，一座圆形的拱门正对着他们行走的道路。他看到两个女仆穿着侍女服饰，灵巧地转身，向里面飞奔。他知道母亲急切地盼望着早点见到他，所以派人在这里等候，只要看到他们过来，便会去报信。
母亲也让侍女出面了啊！贺安心中想到，过去并非如此。即使在他还小的时候，母亲也亲自处理事务，如今的变化，不知道母亲是否能适应。
踏入西院，贺安心中突然紧张起来，一种莫名的情感涌上心头。从理智上说，他即将见到的这个女人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但从血缘和身体上来说，她是他的母亲。他闭上眼睛，调整了一下心情，大步走向前去。
一阵环佩的叮当声传来，前方出现了一群人。一群侍女仆从簇拥着一个打扮华贵的中年妇女急步走来。两群人同时看见对方，贺安停了下来，那位华贵的妇人也停下脚步。两人相隔十几米的距离，仅仅互相凝望，死死地看着对方。
温氏紧紧盯着面前那个魁梧的青年，虽然五年过去，他变化很大，但那张面容却正是她无数次在梦中见过的样子。他变高了，变壮了，变得沉稳了，不再像以前在院子里奔跑，像只猴子一样到处蹿跳，让她担心不已。
他现在是朝廷的将军，看着他身后穿着将校服饰的军官们对他的儿子恭敬有加，她的儿子有出息了。
她努力挣脱身旁侍女们扶持的手，伸开双臂，嘴唇颤抖，却发不出一句话来。泪眼模糊，伸出双手，想要向她的儿子飞奔过去紧紧拥抱，但她的双腿却没有丝毫力气，一步也无法移动。
贺安看到对面女子的表情，心中剧痛，猛然想起在另一个时空里，他的母亲是什么样子。世上的慈母心是如此可怜，无论在何地，母亲的心都是一样的。他张开双臂，奔向那个女人，离她只有几步之遥，便猛地跪倒，膝盖行了几步，到了温氏的面前，伸开双手，拥住女人的双腿，哽咽道：“母亲，我回来了。”在这一刻，贺安终于完全融入到这个时代，眼前的女人，就是他的母亲。
温氏战战兢兢地慢慢蹲下来，双手张开，拥抱贺安宽阔的肩膀，贴着他的面颊，无声地抽泣，全身剧烈地颤抖。
“母亲，我回来了。”贺安眼中充满了泪水，轻声在温氏的耳边说道。
温氏凝视着贺安的脸庞，泪水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滴落下来。“回来了，我的贺儿回来了。这些年，你可让娘担心死了。贺儿，你可知道，要是你有什么三长两短，娘该如何活下去呢？”
贺安默默地看着温氏，这位不到四十岁的母亲，已经有了白发，眼角的皱纹清晰可见，捧着自己的脸，他明显感觉到她的粗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