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铁匠
年末忙碌着的时候来到了贺安和他的战刀营。
现在的老营人已经不多了。舜乡、梅坪等地已经转移了一部分居民，他们的田地在别处分配，战刀营在这些乡村修建了足够多的住房。当然，这些房屋不再是临时搭建的木屋，而是永久性的建筑物。这些居民们兴高采烈地带着对来年的期待和拥有自己土地的热情离开。
如今的常胜老营里，除了军队，还有近两万居民，其中包括匠营和女营。匠营是贺安最近成立的一个新营，只要你有一技之长，就可以进入匠营，每月能拿到比士兵高得多的工钱。女营则是那些尚未嫁出去或不愿嫁出去的女性，以及老弱之人。她们的主要任务是为士兵提供一日两餐，每月也能拿到微薄但足够温饱的工钱。
老营里都设有火炕，通往桠子口煤矿的简易道路也修建完成。每天都有年轻人从煤矿挖掘回来，在老营里堆放煤炭。现在，在常胜老营里，这块黑土已经失去了原先的神秘色彩，大家已经习惯并接受了这个新鲜的事物。说实话，自从有了火炕，这个冬天也不再那么寒冷了。
今天是年关，参将贺安心系百姓，每个家庭都领到了奖赏物资：一斤大米，一斤白面，两斤肉，一斤酒。所有的女性和孩子甚至还领到了足够制作一套新衣服的布料。整个老营洋溢着喜庆的氛围，弥漫着肉香的味道。
军营里也空了大半，现在长胜营里几乎再也没有单身汉了，因为贺安的土地政策，几乎所有士兵都找到了妻子。年关的夜晚，除了需要值班和保持警戒的部队外，其他的士兵全都放回家和妻子一起过年。
“大人，我还从未听说过您这样的带兵之法！“丁秋生看着空荡荡的军营，苦笑着说道，“可行吗？”
贺安笑道：“有张有弛，才是正道。这些士兵长时间被关在军营中，不仅训练辛苦，还要承担重大的军事任务，他们的压力太大了。现在我们的士兵都有了妻子，有了田地，像其他军队那样长时间留在营中，是不可行的。他们也会想家的。”
经过顿了一下，丁秋生接着说道：“让他们回家，让他们感受到家的温暖，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渴望。这样，他们就会更有激情去保护他们来之不易的幸福。这种军队将变得更加有战斗力。”
丁秋生继续说：“将军，虽然我不完全同意你的意见，但我不得不承认，你感染了我，也成功地说服了我。如果真的能够实现，我相信我们战刀营将成为一支与众不同的部队。”
贺安大笑道：“当然，当每个人在保护自己利益的同时，都能爆发出意想不到的力量，那才是我追求的目标。丁先生，明年我将在滑县实行义务兵役制和志愿兵制度，相信到时你会更加惊讶。”
“什么？义务兵役制和志愿兵制？”丁秋生对于这个不断冒出新主意的将军感到有些头疼。
得意地贺安从袖筒里拿出几张纸片，递给惊讶的丁秋生，“你慢慢研究吧，等你领会透彻后，帮我完善这个计划。”
丁秋生无奈地将纸片塞进袖筒，看来要了解这位将军的心思，跟上他的步伐，自己不能有丝毫的松懈！
“走吧，我们去和百姓们一起过大年夜。”贺安兴致勃勃地说道。
“砰砰！”竹子在燃烧的火堆中发出巨响，滑县的新年在欢声笑语中开始了。
“过年啦，过年啦！”老营里传来孩子们快乐的呼喊声。
三月时节，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整个冬天被白雪覆盖的土地，长出了一层嫩绿的草，细细的嫩芽顽强地从地里钻出来，在春风中舒展身姿，吸着甜甜的空气感到喜悦。那些被火焰烧毁的大树上，竟然又冒出了一些细小的嫩芽。细细看去，这些绿色已经遍布整个大树，看似枯死的大树已经焕发了生机。
冬天修建的十几个小水库分布在群山之间。随着春天的到来，积雪融化，雪水顺着山涧汇入水库，碧波荡漾，涟漪泛起，水光反射阳光，形成倒影层层叠嶂。偶尔有一群鸟儿从山间飞起，低低掠过水面，溅起涟漪。
马蹄声响彻在田间小道之间，一行人缓缓而来。领头的人宽袍缓带，脸上带着微笑，身旁是一位中年文士，方脸浓眉。在他们身后，一群全副武装的骑士，略微落后两三步，缓缓前行。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贺安抬起马鞭，指点着田间地头说道：“丁先生，去年秋天我们刚来的时候，难道你没想到这片乡村能有这样美丽的景色吗？”
丁秋生微笑道：“那时候哪有时间去想，去年我们只是为了生存而战，即使是再美丽的景色，对我来说也只是转瞬即逝。”
贺安大笑：“丁先生，你身为一位文士，竟然如此不懂得欣赏风景，还不如我这个武夫呢。”
丁秋生瞟了一眼贺安，说道：“将军这样的武夫如果再多一些，我们文士就要过饥荒了。幸好像您这样特殊的人很少，否则在天地间估计只能有一个贺将军，真是幸之幸之。”
这番马屁拍得让人如沐春风。两人勒住马头，静静地看着田间，农民们正在耕作，翻起的土浪涌向两侧，妇女们跟在后面，在提篮中撒下种子，然后用泥土覆盖种子。
“春种一粒子，秋收万斤粮！” 贺安兴奋地说道，“丁先生，你看到了吗？这就是我们在滑县撒下的种子，已经播种下去了。”
听到这句具有双关含义的话，丁秋生回答说：“是啊，将军！”
两人默默地骑马前行，倾听着农民们高唱的乡村曲调。
“将军，前面好像是高县令和杨先生！” 杜子尚马上走了几步，指着远处正在田间与乡民交谈的几位人士说道。
“没错，确实是他们。看来他们也是来视察乡村的，走，我们去见见他们。” 贺安一踩马腹，一群人便骑马冲了过去。
“高县令，杨先生，你们两位也来了！” 贺安下马，看到高山和杨武两人把长袍的一角塞进腰间，脚上沾满泥土，高山手里还拿着一个土坷垃，忙着上前行礼说道：“贺将军，丁先生，你们两位也来了啊。”
两人微笑点头，贺安问道：“你们在乡村视察吗？”
高山笑着说：“是啊，和杨先生跑了几个乡村。现在正是春播季节，我们要看看春耕情况，不能耽误农时。”
旁边的杨武微笑着点头说：“乡民们都很积极，种子和牲畜都充足，再加上去年抢来的一些牲畜分配到各个乡村，劳力也充足，现在春耕已经差不多完成了。”
贺安看着杨武变化很大，与初次见面时那个满怀抱负的书生已经大不相同，现在他和高山一样，双手沾满泥土，腿上也弄满了泥点，不禁感到有些惊讶。
贺安不知道，在与丁秋生争夺战刀营掌控权的过程中，杨武完全失败了。一段时间以来，杨武意识到丁秋生在整个大局中的掌控能力以及在军事上的才华，已经没有与之相争的意愿，他将目光转向民政。与高山相处的日子里，他不知不觉间沾染上了对方务实的作风，之前那种空谈已经彻底抛在了脑后。
“接下来我和丁先生要去军营，高县令和杨先生有什么安排？” 贺安问。
高山说：“我和杨先生还要去几个乡村，接下来要去水库看看蓄水情况，将军和丁先生请便。”
一行人分为两组，望着高山和杨武的背影，贺安叹道：“杨先生变化真大，简直让我有些难以置信。”
丁秋生了解杨武变化的原因，说道：“老杨是个非常聪明的人，他现在与高县令合作得很好，思路清晰，滑县的后勤问题可以放心交给他们，对贺将军的事业将会有极大的帮助。”
回到军营时已是午后时分，卢胜、刘忠和程鸣已经得到消息，出营迎接。另外一位重要将领铁铜腿现在被调到凤鸣泽主持堡垒的修建工作。
军营中正在进行小队的配合训练，枪兵、盾兵和刀兵每三个人组成一个小组，在操场上进行对抗训练，战斗声震天。经过一系列改革之后，常胜营在贺安的领导下，在战斗方式上与幽州军队的其他营有了根本的不同。枪盾刀三组合为一个单位，在扩军之后，原来的老兵大部分被提升为单位指挥官，三个单位组成一个哨，并设立哨长。
“将军，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训练，士兵们的战斗力大大提高了。虽然有很多新兵，但与之前的老兵相比也毫不逊色。只要上过一两次战场，流过一些血，他们将会成为一支强悍的军队。” 卢胜整理了一下络缌胡子，骄傲地说道。
贺安笑着说：“训练场上的精兵还不能胜任实战，只有经历过战场的检验才能真正转变。对了，战车送来了吗？”
程鸣上前一步，说：“将军，已经送来了。我们正在摸索战车的战术，不知道将军有什么指示？”
贺安摇了摇头，他对众人说：“这是需要你们自己去摸索的。战车是非常实用的作战单位，尤其在我们与南蛮人对战时。南蛮人多数是骑兵，而我们主要是步兵，战车可以有效减轻骑兵对步兵的冲击。如果使用得当，它将成为战场上的利器。”
说话间，一辆战车被推上了场地。这辆两轮车上竖立着三面半人高的立盾，立盾的正面闪烁着冷光的矛尖，伸出约半尺长。车内放置了一架蝎子炮，车内可以容纳一人站立，同时还能放置数十枚石弹。贺安继续说道：“现在匠营已经交付了数十辆战车。根据计划，每个翼将配备一百辆战车和两百名士兵，这样一来，每个翼就有一千二百名战士。”
贺安点了点头：“将来每个翼的兵力还会进一步扩充。另外，各个翼将不再设立辎重队，我们将统一设置一个辎重队，各翼只需负责战斗，无需再操心后勤问题。”
卢胜听后不禁又惊又喜地问道：“将军，你说各个翼还会扩充兵力吗？”
贺安笑道：“当然可以！将来我还会给各个翼配备弓兵、骑兵和工兵，让每个翼的兵种更加多样化。配备完善之后，每个翼大约会有三千左右的兵力。”卢胜和程鸣都高兴极了，只有刘忠问道：“将军，如果每个翼都配备骑兵，那我的骑兵翼呢？”
贺安大笑起来：“放心吧，你的骑兵翼将成为一个特殊的兵种，将来会变得越来越强大。呃，在我的计划中，将会为你配备重甲骑兵。你不懂什么是重甲骑兵？没关系，我告诉你，就是人形装甲。呃，算了，装甲你可能不懂，反正现在也没有足够的资金去实施。等有空的时候，我会做一个样本给你看，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程鸣高兴地笑了一会儿，突然说道：“将军，按照大齐的军制，每个翼只有一千的编制啊！”
丁秋生哈哈大笑：“没什么不行的！柴大帅现在搞得这一套，朝廷又能怎样？反正他们不需要出钱，只要我们自己养得起就行了。多多益善嘛。”
看到已经定型的战车，贺安临时决定去匠作营看看。匠作营离军营不远，只有几里路。庞大的老营在百姓散去后显得空旷。匠作营正式成立后，落户在老营的西侧。
作为贺安非常重视的部门，匠作营的条件非常优越。他们的工作和休息地早已修建成了永久的建筑。几乎全部使用了从原宣州老县城的废墟上拆除下来的青砖和条石。而军营方面，只是运来部分青砖和条石修建了一道围墙和几座哨楼。即使是贺安的参将府和高山的滑县县衙，至今仍然是当初临时修建的木屋。
匠作营现在基本上成了战刀营的兵工厂。来自宣州贺氏家族的百多名铁匠在年初时就来到了这里，他们连同家属近千口人都被安置在了匠作营内。每个匠师都在老营附近分到了土地，每人十亩。根据家庭人口，土地大小也有所不同，让原本不情愿从繁华的宣州来到偏僻的滑县的匠师们得到了意外的喜悦。要知道，在宣州时，除了有经验丰富的大师傅，他们只能靠微薄的薪水勉强糊口。但在滑县，每个家庭都得到了数十亩的土地，这在宣州是无法想象的。
这些匠师虽然有一定的手艺，但内心里还是小农的气息。拥有自己的土地是这个时代人们普遍的梦想，无论是官员还是商人，经济发达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购买土地。这些人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拥有自己的土地，当他们拿到地契时，大部分人都感觉像是做梦一样。最初的不情愿立刻转变为了欢天喜地。
尽管滑县的土地并不多，但现在的人口太少了。过去被敌寇所侵袭，大量土地荒芜无人耕种。通过用一部分荒芜的土地吸引一些他急需的技术人员，贺安觉得非常划算。
宣州的贺家深知铁匠的内在含义，这些铁匠都是从贺家自己的匠作营中挑选出来的，擅长打造各种兵器，还有一些大型器械的制造图纸。
被任命为匠作营大监的任瑞，薪水相当于七品官员，同时还被授予土地。这让任瑞非常感激，这一份薪水他在宣州贺家辛苦一年都赚不到，更别说还有土地了。只要有土地，即使不领薪水，任瑞也会全力以赴。
刚刚踏入匠作营门口，任瑞就带着一群匠人迎了出来。虽然朝廷没有匠作大监这个官职，但贺安决定区分有经验的师傅和普通匠师，让他们更有责任心和荣誉感。下面加上星星。任瑞的白袍上绣着两把铁锤。
在他的下属中，也分为几个小组，组长的袍子上绣有一把铁锤，并根据他们的水平绣上相应的星星。小组长通常有两颗星星，普通的匠师有一颗星星，没有铁锤。学徒一颗星星都没有，只有晋升为匠师后才能绣上星星。星星的数量不同，薪水也不同。
看到迎上来的任瑞，贺安差点笑出声来。他的白袍已经模糊不清了，脸上沾满了黑灰，而他身后的几个匠师都是他手下的小组长。
任瑞心里有些忐忑不安，任瑞匆忙过来，准备跪下行礼，但贺安上前一把抓住他，笑着说道：“任大监，你也是我战刀营的官员，不需要跪了，只需鞠个躬就行了。”
自己当上了官员？任瑞结结巴巴地说：“将军，怎么可能有匠作大监这样的官职呢？“他一直以为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匠师头领，与普通百姓相比，多了一些手艺罢了。
“当然是官员！“贺安开怀大笑道：在滑县，匠作大监是个官职，而且还是很重要的官员。
任瑞的嘴唇有些颤抖，他身后的几个小组长脸色也通红，呼吸急促起来。他们是高高在上，值得仰望的人物，现在他们和他们一样了？他们也成为了官员？祖先显灵，这次来滑县真是太值得了。任瑞极度感激起那个不知名的贺家匠师营首席大师傅，正是因为他不知为何把他丢到了滑县，才有了他现在的身份地位。曾经对他的恨意早已烟消云散。
看着任瑞的表情，贺安知道他们的感受。在这个时代，匠师的地位非常低下，甚至不如普通农民，除非能成为大师傅级别，才会有所改观。
整理好内心激动的情绪，任瑞仍然有些忐忑地问道：“将军今天来匠作营，是因为我们送去的战车有问题吗？”
贺安摇摇头，“不，没有问题，做得很好。当然，还有改进的地方，你们以后可以慢慢摸索，比如让车子更省力地推动，跑得更快，车轴更耐用，损坏后如何能够尽快修复！”
任瑞听到没有问题的消息后松了口气，但是贺安接着说的话让他的脸色有点发白，这还有很多问题啊。贺安看到任瑞有点紧张，便转移了话题。有些事情不可能立刻完成，只能慢慢来。
“请让我引路！”任瑞说道。
“你应该称呼自己的职位！“贺安纠正道。
任瑞的话引起了现场一阵友善的笑声。
“将军，这里是炼铁组，专门提高生铁的质量。任瑞一边走一边向众人介绍。不过他们个个都是门外汉，拿刀砍人倒是行，但造刀就太遥远了。
任瑞小心翼翼地说道：“现在我们打造的兵器还不能与宣州匠作营相比。
徐德，请过来给将军讲解讲解精铁。
“小人当时只是一个普通匠师，对此知之甚少，好像是在炉中不断加入炭粉，具体怎么做，小人不清楚。”
贺安满意地点点头，他知道，钢最初就是通过这种方法制得，只是这种用炭粉燃烧杂质的方法并不能制造出质量极高的钢。
徐德说道：“这种方法极易失败，经常将较好的生铁变成废品。我们现在生铁已经紧张，不敢冒险浪费。”
贺安笑道：“这也是有道理的，但你们可以制造一个小炉子，先试试嘛！“
贺安比划了一下：“加炭粉不停地将铁水炒作！”
贺安微笑道：“听别人说的，听别人说的。你们可以试试，嗯，你叫徐德吧，如果你真成功了，我会给你加一柄铁锤和一颗星星。怎么样？”
徐德一下子兴奋起来，这是要让自己晋升为大师傅了！看看任瑞大师傅是不是已经嫉妒了，现在他可是拿着七品官员的薪水！虽然胸前的星星还没有加上，但眼前已经冒出了星星。
讲完这件事后，贺安并没有再放在心上。这些事情没有累积，很难在短时间内见到成效。自己提个头吧，具体怎么做，那就由他们自己去决定吧。反正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一行人又参观了刀坊、箭坊、木器坊，感到满意后离开了。现在匠作营的效率还不错。从山下往上看，虽然有一个仰角，但只能看到参将府的屋顶。四个角上的哨楼全部用石头砌成，比军营里的哨楼还要高大。一个哨楼可以容纳数十名士兵，哨楼的墙上隐约闪烁寒光，那是蝎子弩弓。贺安的亲卫队之前被青月调去了调查统计司，但在这一轮的扩军中，又补充了两百人，数量是之前的两倍。这也使得参将府的附属建筑增多了。离参将府几十步远，是一排排用条石和青砖建成的亲卫营房。
院墙外，一条石阶也修建完成。高山还动员百姓从山里挖来了几十株苍松翠柏，移植到了石阶两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