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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洛阳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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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对周总管的凝视,我只好继续说我的推理。

    “两年前,父皇下旨在洛阳为三哥营建藩王府,为此动用太仓银二十万两,工部勘舆后奏报营建地址,所需迁移人户诸事,父皇召令以市价赎买,并从内帑中调拨白银两千两为迁移人户额外赏赐,以彰显我皇家厚待子民之意。

    银钱给足了又有皇明圣旨,百姓没有不从的道理吧?按说土地早就应该是征辟完结,但为什么拖延至今呢?”

    “老奴不知,殿下以为呢?”

    “我怎知晓啊,不过可以推测。可能有刁民借机抬价;可能有地方官员贪墨,克扣赎地银;可能有当地豪强勾结官员低价征地,高价售出。总之此事牵连甚广,若要查出实情,非海瑞,袁可立这般人物亲往调查不可了。

    不过我可以继续推测,有人户借机抬价或许有,但拿十一条人命来抬价,银子给谁去花?而地方官员贪墨是一定的,但让他们下场去放火却不可能。那么只有第三种可能了,官员借由豪强之手贪墨,豪强借地痞混混之手强取百姓,这火很可能就是这些地痞混混为逼迫百姓所放。”

    周总管脚步一顿,他瞳孔微缩,带着惊讶的语气问我,“殿下从未出过皇宫,怎知外间这许多事呢?”

    我略显尴尬的笑了笑,“读书啊,内书房有很多卷宗,虽不如亲眼所见,但也能据此推测一二。”

    周总管带着赞赏的眼神看着我,“老奴今日方信昔日诸葛武侯隆中对或可为真,殿下大才!”

    你可拉倒吧,我单纯是这样的新闻看的太多了,以至于闭着眼睛都能说出剧本。

    我腼腆中带着谦虚,“周总管谬赞了,我只是胡乱说嘴的,当不得真。”

    “殿下不必自谦,老奴自问也有些见识,却也说不出这般多可能可能性来,这个词妙啊。殿下既然有所推测,那么该如何处置呢?”

    走一段路而已,我怎么感觉这么累呢,糟老头定是受了皇祖母的指派,前来摸我的底,一个八岁的娃娃凭什么懂得这么多道理呢,我的盐白吃了?

    我猜在他们眼里,我大概已经是个怪胎了吧。

    怪胎就怪胎吧,即便去死我也不做被圈养的猪。

    “周总管,你今日很奇怪哎,这应该是父皇同大臣们头疼的问题吧。不过你既然问我,我只能说不论如何处置,老朱家都要背上鱼肉百姓的锅了。

    言官会弹劾,都是营建王府闹的呀,逼的百姓没了活路;负责的官员会说我是按皇帝的旨意办差,我有错?而那些所谓的乱民,我敢保证那些地痞混混会将办皇差挂在嘴边,所以他们也只会怨恨我们老朱家。”

    周总管愕然,他似乎很不赞同我的观点,反问道,“依着殿下所说,我大明的官员都在诋毁皇家,而百姓也以为始作俑者是皇家,而非贪官豪强所为?怎么可能,皇帝乃天下之主,最期盼的就是天下太平无事,人人富足啊。”

    “周总管看过去岁京查的卷宗么,因贪致仕者只有十三人!其余都是修桥铺路,治水开荒,安抚流民,建庙兴学的好官。

    周总管你来告诉我,这么多好官能吏做出了这么多政绩,我大明税赋为何一年比一年不如呢?年年亏空!他们左手握着权,右手握着笔,即当biaozi又立牌坊,既然他们都是好人,那坏事都是谁做的呢?

    至于百姓就简单了,这天下是你的呀,有人欺负我,你怎么不管?而不管就是你的不对!

    总之呢,皇家就是时时刻刻都在被骂,当然,不敢当着面骂罢了。”

    周总管神情一滞,他恍然大悟说道,“老奴懂了,也就是说官儿们既要钱又要名声,把所有的恶政都推在皇家身上,而百姓无处申冤,也会把怨气撒在位置最高的那个。殿下是否太过武断了,我大明的好官还是有的吧?”

    “自然有,其实以单个人来论,大多人不能说坏,似严世蕃之流实在是少之又少,但即便每个人释放一分恶,落在百姓头上也是十倍百倍了。

    就说这王府营建费用,不信你去查,层层克扣之下,真正用在营建上的有少半就不错了,父皇的那两千两绝不会踹进百姓的腰包。”

    “唉,受苦的总是百姓,老奴十六岁入宫,但十六岁之前的事却还记得些。

    有一年天花,哥哥死了。后来又有旱灾,我父亲将姐姐卖给人家做妾,至今我也不知道她是活着还是死了。再后来我父亲服役去修河堤,再也没有回来。

    孤儿寡母,这族人也就不是族人了,他们在祖宗牌位前污蔑我母亲偷汉,污蔑我是野种,母亲走投无路去找我爹去了,家里的田地也被父亲的两个堂兄给分了。我本来也想去找父亲的,但我胆子小,投河之后自己又爬了上来。

    我那时就恨透了这个世道,我想敲烂那些族老们的头!我爹同我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啊,他们睁着眼睛说瞎话!

    老奴说这些是要告诉殿下,这天下的百姓啊眼睛雪亮着呢,他们知道谁在欺负他们,不会去怨恨那些毫不相干的人。”

    姑且不说对错,这是肺腑之言,我郑重的拱手致谢,“是我偏颇了,多谢周先生解惑!”

    “哈哈,先生不敢当,不敢当,老奴就是活的久了话有些多。”

    糟老头背着手,走路都轻快了几分。

    “老奴活了五十有一,从未见过如殿下这般的人,杨家春几个被殿下操练的皮糙肉厚,板子打在屁股上都要弹起老高,他们几个啊是有福气的!”

    我有些摸不着头脑,我怀疑并不是皇祖母在衡量我的斤两,而是糟老头自己的主意。

    他是在向我表明立场么?我不确定。

    不知不觉,我已经站在皇祖母面前,请安认错,我顺便还提了一嘴同朱老三的龌龊,当然我不能把我骂人的话都说出来,只说朱老三骂娘,我还回去了。

    对于辱骂郑贵妃,皇祖母表示无所谓,事实上骂最多的就是她老人家。但她还是训斥了我,警告我不要再去招惹朱老三,若是皇帝发起火来,有我的苦头吃。

    我欣然接受老太太的劝告,为了表示对自己过错的虔诚忏悔,我将在奉先殿打发时间用积木搭出来的一尊弥勒佛送给老太太。

    嗯,这算是我的一个小发明吧,用软木做的积木,同乐高一模一样,前世我陪着张奔奔搭过飞机汽车哆啦a梦,而弥勒佛真的同哆啦a梦很像啊。

    这玩意一经推出很受欢迎,我的斋心堂就有很多积木摆件,我还送了老六两盒积木,他都玩疯了。但这玩意有一个缺点,工匠同材料的费用有点高,纯手工制作啊,这让我用它来发财的梦想只能停留在幻想阶段,产业化遥遥无期。

    老太太很高兴,她命人把弥勒佛接进佛堂,还说要请高僧开光。

    我是有点心虚的,把哆啦a梦请来该怎么弄啊。

    哄着老太太开心一会儿,我才返回斋心堂,杨家春几个屁股虽然花了,但伤确实不重,周总管没有骗我,估计养三五天也就好了。

    我笑着问他们,“日后还敢不敢同我惹祸了?”

    曹化淳趴在床上哼哼道,“殿下,打屁股不怕,但您可要保住咱们的小命啊,奴婢还没活够呢。”

    “好的,我尽力!如果我哪一天不能保护你们,你们就自己逃啊,别傻傻的等死。”

    我是真心的,但他们好像不信。

    刘时敏神秘兮兮的看着我,他说,“殿下,您终于回来了,奴婢有一个好消息正急着要同您说呢。”

    “最近还有好消息?说说看!”

    “五殿下坐不住了,他今早跑去内阁要钱,说是也到了大婚出阁的年纪,要提前一步备着。

    听外廷的内官说,几位阁老都快疯了,他们劝五殿下说朝廷没钱,便是有也要先紧着三殿下,长幼有序,总要一个一个的来啊。

    您猜怎么着,五殿下找了个值房赖着不走了,盘腿打坐敲着木鱼念经,便吃食都叫小厮带过去,足足耗了一日啊,听说临走前五殿下叫小厮打扫一下值房,说明日还要来。”

    “这是真的?”

    我一时间难以相信,一向做缩头乌龟的老五也雄起了?他倒是滑溜,不去直接挑战郑氏,却去寻内阁的晦气。

    嗯,避实就虚,以小博大,我在前头硬扛他在后头溜缝,真特娘是个人才啊。

    “千真万确!外廷早就传开了,此刻怕是满京城的茶馆酒肆都在谈论此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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