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对弈
沈言初这个热心肠一直想给二人制造机会，便打着问候老侯爷的幌子，拉着众人跟随予珩一起去了后院。
屋内仅剩二人，奚子靳顺手从棋盒里拿出一颗棋子在手心把玩，看着对面的人，问道：“对弈一局？”
乔念訫欣然应允，“来！”
奚子靳把棋盘摆上，“你执白子？”
乔念訫叶眉微挑，“让着我？”
白棋乃天，代表男子，乾，阳刚之意。黑棋乃地，代表女子，坤，柔弱之意。天为尊，地为卑，所以自古以来白先黑后。
奚子靳才不管什么天地尊卑，堂堂七尺男儿还能欺负一个女人不成。
他一脸的毫不在乎，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淡淡地道：“弱者先行。”
乔念訫也不扭捏，执起白子先行一步。
奚子靳执黑子跟上。
二人你来我往，开始了对弈。
与其说是对弈，不如说二人是在胡乱摆阵，棋路独特，完全看不出棋风。
乔念訫下棋速度很快，一旦轮到她落子，她绝无半点犹豫，看似凌厉果断，实则更像是想放哪儿就放哪儿，看哪儿顺眼就下哪儿，全凭直觉。
奚子靳则是懒洋洋的歪倚着，纵观对方这般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棋风，他也能跟着东一下西一下，不慌不乱地落子。
但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
奚子靳自小学习兵法谋略，运兵之道乃至排兵布阵都信手拈来，弈道又怎会差呢？
纵观全局，奚子靳的大局观很好，看似随意落子，实则步步为营，前期每一步走废了的棋子，到后期才发现全是精心考量的圈套，步步逼退，直到对方逃无可逃，任他宰割。
乔念訫又怎会看不出？现下这境况，她好似落在哪个位置都补救不了白子的兵败山倒之态。
她微微勾唇一笑，“棋风察人，懂进退，知取与，强攻劫，轻放收，行棋防守得法，且不失分寸。奚大公子，这弈道让你玩儿得真是炉火纯青！”
奚子靳打小儿博弈过很多人，上到当世大儒，下到普通学子，无一不甘拜下风。若不是手下留情，这盘棋早结束了。
虽然这波夸奖对他来说很受用，但或是想多与她独处，亦或是不忍打击她。
他手指微蜷，扣了扣棋盘，耐心地道：“别急着认输，这下棋就好比人生，一帆风顺有什么意思？”
乔念訫一直垂眸盯着棋盘，忽的眯了眯眼睛，“的确，死磕就对了！”
话落，啪地一声落下一子。
这一次轮到奚子靳低头凝视着面前的棋局，眼底透着意外和震惊，他抬起头看着她，不吝赞赏道：“这一子妙啊！天降奇兵，杀势逆转？”
乔念訫掩唇轻笑，眼里露出几分狡黠，“是啊，一帆风顺多没意思！”
看着她嘚瑟的小模样，奚子靳眼底藏着几分笑意，似乎还有点儿与有荣焉？
他忽然起了心思，想与她拼个输赢！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总是会激起人的胜负欲。
二人都是没输过的人，棋风一改，你来我往，厮杀起来。
奚子靳生平第一次下棋用了十成认真，在白棋面前设了层层沟壑，怎么刁钻怎么来，步步逼退，招招夺命。
乔念訫也毫不示弱，面对奚子靳设下艰难险阻，她总是能巧妙的避开，他一子刚落，她立即就堵死了他的路，反手出招凌厉迅猛，来势汹汹，瞬间就毁了黑子半壁江山。
奚子靳缓缓抬眸，对上她的眼睛，她此时专注的眼神里还隐有几分杀气，那是棋局里带的情绪。他清楚，下棋最容易看出一个人的心境，她身为女子，却是个极其要强之人，因此杀红了眼。
他又低头看着棋盘，良久，他才将手中的一枚黑子落在棋盘上。
乔念訫轻扯唇角，跟着落下最后一颗棋子，抬眸看着他，“奚大公子，承让了！”
她逆风翻盘，他输得一败涂地。
奚子靳没接话，只是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看着眼前这位进退有度落落大方的南泽公主，不光人长得美，而且聪明伶俐，还有不输男子的气魄手段。
他曾认为女人漂亮就是用来看的，从未深究，也想不到自己还有欣赏一个女人的一天，而这份欣赏还在与日俱增。
燕都也有很多资质不差的名门闺秀，但与眼前这位比起来，简直云泥之别。她如此耀眼，他是不是该把她藏起来，独自欣赏？
乔念訫并不知道他此刻所想，心里打算着赢了就溜！若是再下一盘，她可不敢保证还能赢他！
打算的挺好，却在起身时，突然被扣住了手腕。突如其来的身体接触，让乔念訫心神一凛。
她有一瞬慌乱的小表情，被奚子靳捕捉到，他眼尾一弯，手上蓦地使了些力，将她朝他身前一带，低声道：“赢了就想跑？嗯？”
乔念訫眨眨眼，故作镇定，“不然呢？”
奚子靳睨着她，问：“喜欢我？”
纵使屋内就俩人，乔念訫也没好意思舔着大脸说出这俩字儿，她只得使劲点点头。
奚子靳轻笑一声，“那你还敢赢我？”
乔念訫也被气笑了，嗔道：“不是你让我赢的嘛？”
或许是因为距离太近，她面色微红，语气也娇嗔了几分，听进奚子靳耳朵里，倒像是在撒娇，致使他莫名地就想再多听几句。
于是他声音也放轻了几分，故意问道：“我怎么让你赢了？”
乔念訫伸手指了指棋盘，“你刚刚明明还有机会脱身，却偏偏落在那个位置全军覆没，那不是让我赢是什么？”
是喜欢你！
奚子靳心想，我怕我赢了，你气跑了，没想到，你赢了，还想跑！
但他不想跟她解释，在看到她胜负欲爆棚的时候，他就想满足她，就想叫她赢！
“与那无关，就算是我走错一步，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抓住机会赢我。”他抬手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还是你棋艺精湛！”
被心上人夸赞，纵是乔念訫，也忍不住露出略带得意的小表情。
看着她这副可人的模样，奚子靳突然觉得心被填满了。
此时，云卿走进来传话，“主子，沈少爷说与宾客们先行一步前往风禾楼，让您带着大小姐一同去。”
奚子靳颔首，站起身对乔念訫道：“走吧。”
乔念訫随之起身，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