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水满则溢
此时，星染现身禀告，“宁北侯府遣人来问，主子您还去给小侯爷庆生吗？”
“去！”乔念訫没犹豫，即刻转身就要走，“您老先玩儿着，回头我再来看您啊！”
“且慢！你说谁？”老者突然唤住她。
乔念訫停下脚步，“宁北侯府的小侯爷，奚子靳。”
老者放下鱼竿，表情一言难尽的看着她半晌，突然心气不顺，“你刚来城几天，怎的与他混到一起去了？”
乔念訫挑眉，“您认识？”
老者站起身，拍拍屁股，嗤声道：“他打小儿就在马背上跟着我打天下，顽劣小儿！化成灰老夫都认得！”
闻言，乔念訫眼神明亮，欣喜道：“原来您老人家以前是将军？我说什么来着，我一见您就倍感亲切，总感觉多少有那么点儿沾亲带故！”
老将军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没回应她的问题，反而泼了一盆凉水，“无心之人，一辈子都不会对女人假以辞色，老夫看你活泼又讨喜，提点你一句，离那小子远点儿！不是什么好鸟！”
乔念訫心知肚明，笑道：“老将军此话怎讲？不都说宁北侯府小侯爷自幼心智非常，天资聪颖，才华横溢吗？”
老将军不以为然地嗤了一声，“连你都知道那是幼时，往事已矣，如今你且看世人还有几个记得他以前什么样，提及宁北侯府的独苗，谁人不知其是一个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宁北候府一手好牌，被他打了个稀巴烂！宁北侯一生风骨，若是还活着，也得让他活活气死！”说到情急之处，他还抬脚踢了一下装鱼的木桶，这桶也是不堪一击，直接翻车，里面的鱼借势跳出来两条，在地上蹦跶。
见状，老将军更来气了，骂骂咧咧地又把鱼捡起来装回去。
乔念訫觉得此等画面真是可爱又好笑，笑眯了眼道：“看来是小侯爷没能继承祖辈的衣钵，您老人家恨铁不成钢啊，得嘞！回头见着他我替您教训他！”
看她笑得吊儿郎当，老将军心里堵的不行，没好气地道：“你这小女娃怎么本末倒置？我用你替我教训？！我是让你离那厮远点儿！”
乔念訫自小混迹于江湖，不说练就了火眼金睛，反正与各行各色的人打交道，都得心应手。这老将军虽相识不长，但一看便知是对奚子靳走心之人。犹豫再三，她最终还是收起了昂然自若，决定以诚待人。
她正了正神色，开口道：“少年应有鸿鹄志，当骑骏马踏平川。老将军惜才之心是没错，但您有没有想过，单凭一腔热血，就能救国救民于水火吗？我这人虽好点儿颜色，但并非肤浅之人。不怕您老笑话，我初见小侯爷，便一见忘俗，倾心不已。也曾听过世人对他的非议，但我不敢苟同。我派人查过他的老底儿，继而思虑甚多。他是宁北侯府掌舵人，凭他的才华，凭其祖辈的军功门楣，他若想入朝轻而易举，且我相信，他定是满朝文武中最夺目的辅佐之臣。可常言道，水满则溢，月满则亏。在这燕都城中，在这天子脚下，若太过显露其才，假以时日，若是盖过了太子，盖过了皇家去，老将军认为，此乃好事还是坏事？”
老将军一直没言语，面色无异地听着。
内心却有些意外，意外这丫头的冷睿和透彻，仅仅几面之缘，她就能提纲挈领，一针见血。不愧于出身皇家，是有些帝王决断力在身上的。
他面色稍霁，叹息道：“那也无需自甘堕落成废物啊……”
乔念訫从他脸上看出百虑一致，想来是认同的，遂继续道：“老将军非也，宁北侯府战功赫赫，无疑是一把好刀，但这把刀该为谁所用？且如何用？对皇家而言，此等锋利之刃，若不能为己所用，那么自是毁了也不愿落入他人手中的。小侯爷背负满门荣耀，他没选择做刀尖上最锋利的那一寸，而是选择做一把刀柄，我认为未尝不可。起码想砍谁，自己说了算，若是对准敌人，自然锋芒逼人，若不愿为奸人所用，我就柄上带刺，你拿捏我，你也得放点血。此乃独善其身之道，大智若愚！不得不说，宁北侯府出此子孙，乃如天之福。天底下多的是权势之家，向来不缺人才，但有些人金玉其外，有些人优秀到骨子里。我敢做赌，小侯爷是后者。所以，您老劝我离他远些，百无一用，即使我站在天边也能想他所想，思他所虑。换言之，我们是同一种人。且我这个人，随性的很，此生不求功名利禄金榜登科，也不怕与他一起遭人唾骂，贻笑大方。因为这事间总有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得有人去做。”
她一口气说完，气氛沉默良久。
老将军面色沉重，眼中仍有权衡。
回想起往日里众人交口称赞的那个少年，他师承名家，无论是习文学武，君子六艺，还是运兵之道，皆是贵公子哥儿里边出类拔萃的。
其幼学之年，受宁北侯所托，他第一次带一个屁大点儿的娃娃上战场。本以为是个拖油瓶，没想到是个狼崽子！
仅仅半人高大的小屁孩，竟敢夜里偷偷溜进敌军军营的井水里下毒，翌日趁虚之际，潜入后营直搅黄龙，徒手解决了敌方两个将领，群龙无首，导致城池不攻自破，从此一战扬名。
他这一生无子无孙，遇见这孩子之后，觉得此子有元帅之才，便把他留在在军中历练三年，倾囊相授。这孩子也是注定生而不凡，三年间，胜仗无数，年仅十三岁的将帅，他是北清独一个！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老将军闭上眼，不禁叹惋。
他不是不懂，是倍感惋惜！如此惊世奇才，为何就不能将其打磨成璞玉？难道在这世间，太过卓尔不群，也是一种过错？
压下心中的不平，老将军抬眼看过去，“罢了，随他去！不过老夫提醒你一句，最近的燕都城可不会太平！皇权之下，没有人可以单打独斗！武将门第最忌弄权张扬，他树敌众多，切记目空一切，让人抓了把柄！一人踩一脚，便是万劫不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