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志不在此
他心思一动，微微勾起了嘴角，抬手从一旁的树枝上摘下一片树叶，手腕一抖，树叶“嗖”地一下如暗器般飞了出去。
这边，乔念訫刚埋好了种子，浇好了水。
只听“啪叽”一声，飞来的树叶刚好插进她面前的泥土里，因为用了内力，树叶插进土里还不停地旋转着，泥土飞溅，全溅到了她身上，一点儿也没糟蹋。
乔念訫咬着牙闭着眼，用手暴躁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深吸一口气平复着怒火。
奶奶的！她才刚沐浴完！
她气得大吼一声，“乔念安！！你是不想吃菜了吗？！！”
乔念安做完坏事儿心情舒畅，丝毫没有罪恶感。
他一脸的云淡风轻，拂了拂袖口，“看你不累，给你找点事儿做。”
乔念訫瞪了他一眼。
多洗几遍澡也很累的好吗？！
深知她这个哥哥一天不欺负她都新鲜，遂懒得搭理他。
她拿起帕子擦着脸上的泥，一偏头，见丫鬟们各个小脸微红，蹲在一旁低头憋着笑。
乔念訫突然不气了，蹲下身继续干活。她拿着小铲铲挖呀挖呀，一直挖到两个丫鬟身前。
俩人正在埋头苦干。
她们年龄都不大，个子也不高，梳着双环髻，圆圆的小脸儿有点婴儿肥，表情一个赛着一个认真。
乔念訫突然觉得这俩丫头还挺可爱的，她顺势把铲子插进她们面前的土里，狡黠一笑，“你们看，我挖到了什么？”
两个丫鬟一头雾水，一脸好奇地贴近地面，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
想看看是什么好东西，难不成是挖到宝物了？
见她们上了钩，乔念訫嘴角勾起一抹坏笑，手里的铲子一抖落，一条又大又肥的虫子，破土而出，直冲丫鬟的面门而去。
“啊！！！”两个丫鬟吓得大惊失色，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乔念訫“噗嗤”一下乐了。
那虫子绿油油的，肥胖的身体还在不停地蠕动着。
丫鬟们吓得不轻，声音带着哭腔，“呜呜呜！吓死奴婢了！小姐也太坏了！呜呜呜！”
乔念訫乐得不行，果然还是做坏事令人心情舒畅啊！
元嬷嬷在一旁嗔了她一眼，“你这丫头！别吓坏了两个孩子。”
这兄妹俩都一个德行！
乔念訫乐够了，伸出手指一弹，那条肉乎乎的虫子就不知道飞哪儿去了。
不远处的凉亭里，梁管家刚给乔念安沏好了茶，听闻院子里的笑声，不禁感叹，“小姐一回来，这王府里都跟着鲜活起来了。”
乔念安抿了口茶，“她就是爱折腾。”
梁管家看着院子里那一抹身影，鲜活得的宛若朝阳，他打心眼儿里高兴，笑着道：“小姐性子是活泼了些，但心地善良，品貌出众，待成了家，就会有所收敛了。”
乔念安点点头，言归正传，“今日可有人登门拜访？”
“公子妙算，确实有不少人登门，老奴都一一婉拒了。”顿了顿，梁管家颇有深意地看着他，“以公子的才华，若不居庙堂之上，可惜了。”
乔念安淡然一笑，“人各有志，我志不在此。”
如此寻常平静，梁管家便懂了他的心思，“公子这是要作壁上观了？”
“也不算是。”乔念安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茶盏，“如今这燕都表面看似平静，但这平静底下，暗涌肆虐。这一年来，圣上久病缠身，皇子们觊觎帝位，小动作接连不断，太子虽已监国摄政，但也心存忌惮，心思压根儿没在百姓身上。这江山如今虽姓燕，但又何尝不是百姓的，若是皇家出了差错，受苦遭累的是这天下百姓。”
梁管家不可置否，点了点头，“尽忠不可忠愚，如今北清的情形确实不容乐观。”
“倘若最后折腾出个明君也就罢了，若反之，在其位不谋其政……”乔念安眼底幽光浮现，“我是断不会袖手旁观的。”
两国合并后，乔念安虽已不是皇子，也无心争夺皇位，但他父亲拱手相让的江山若不能国泰民安，那些曾经跟随南泽的群臣百姓若不能安居乐业，他做不到不插手，这是他的底线。
梁管家沉吟片刻，又问道：“公子想如何做？可需要老奴提前打点？”
乔念安面上带着几分笑意，“我若说想安分度日呢？”
梁管家笑着摇摇头，“只怕有人未必愿意。”
乔念安慢悠悠地喝着茶水，不甚在意地道：“訫儿说的对，如今这燕都就好比一滩浑水，我若在明，必遭虎狼环饲，唯有置身事外才能看得分明，只有看得分明，方能运筹帷幄。在暗中推波助澜，权衡掣肘，才是上上策。但凡德不配位的，一律往下拉。但大位，我是丝毫不做打算。”
他只醉心江湖，不想管任何事，孤寡的帝王之路，他是疯了才会选。
梁管家看着他眉目间的锐气，定是有了主意的样子，便也就不担心了。
看着乔念安的眉眼，梁管家似是看到了自己曾经的主子，不禁眸光悠远。
曾经的南泽，帝王睿智，臣子忠心，国富兵强，百姓安居乐业。
而北清皇朝虽立朝百年，地大物博，但因尊享常年安乐，周边小国岁岁纳贡，导致朝廷乃至地方贪官污吏一环扣一环地浑水摸鱼，再往下一辈儿的大多数不思进取，靠吃祖宗功勋成了纨绔。
于是当年有不少野心勃勃之人伺机而入，趁机谋反，联合周边小国乃至江湖势力想要一举掀翻南北两国。
北清无疑是内忧外患，南泽虽处鼎盛时期，但也因占地不广，寡不敌众。于是两国帝君一拍即合，签下结盟合约。
南北联手最终是抵退了敌国，也彻底清洗了南北周边的格局，但这一战白骨累累，浴血成河，死人无数。
其中，就包括乔家兄妹的娘亲，也就是南泽的皇后。
许是天妒英才，南泽帝自幼便体弱多病，登基后也是为民尽心，日夜操劳，身子常年靠汤药吊着，在得知心爱的女人死去后，他万念俱灰，悲痛欲绝，最终还是撒手人寰。
南泽帝这短暂的一生，都被天命所困。唯有这一双儿女，自小行事全凭心性喜好，南泽帝不忍他们被皇家这个“囚笼”所困，步入他的后尘，自知时日不多，索性一咬牙，合了国。
那时的乔念安仅八岁。
自小德修善养，端方有礼的少年，如今已长成清寒如玉的男子，虽未走向帝王之路，但这些年在江湖上摸打滚爬，让他更多了几分沉稳内敛。
他的天资卓越没有比从小看到大的梁管家更清楚的了。熟知他自幼学习帝王之术，兵法谋略，行军之道。以他如今手中握着的势力财力人力，他若是真要反，谁都守不住。
想到这，梁管家不由得叹了口气，“主子曾说过，公子若继位，定是位明君。”
乔念安闻言只是笑笑，没再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