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李代桃僵
吴使府门前,张灯结彩,越宫库房中,陆延与云朵身在其中,偌大的库房里,本来堆放着满满当当的东西,此时的库房却是一眼便望到了头,除了打开的几口箱子外散落的一些细小珠玉,真的是什么都没剩下。
云朵看着这陆延的表情,不由地感叹,“这吴使的胃口真的很大,这吃鱼还会剩下些骨头,这家伙连块骨头都未给大越剩下。他就不怕越王从吴国回来后,找他秋后算帐吗?”
陆延表情虽有些微微震惊,这一切仿佛又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他眸间泛起淡淡的起伏,很快便恢复了平静,他极其平静地道,“这库房位于王宫中最为隐蔽的地方,能防火,防潮,是存放的最好位置。这吴使把这儿搬的如此之空,只在这三两天间,而我的人却一点都没有察觉,应是他早有安排,借着他儿子婚事府中的人进进出出,明着筹办婚事,实则是明修战道,暗渡陈仓。好一个计谋。”
怪不得越靠近库房越没有人把守。原来如此。
这些年越王宫里的金银财宝,稍值钱的东西都让吴使慢慢的搬空了。吴使不光贪财,比陆延想象中还有些脑子。
这与吴国本来约好的父王母后回国的日子被吴国一拖再拖,这吴使必也有一份功劳在其中。吴使是吴王的亲信,当年派来时便是对其信任十足,从吴使每天一封信的与给吴王到后来三天,十天,一月,到现在的三个月一封信向吴王报靠越国中的一切事情。
本来陆延在吴使府中也安插了人手,除了吴使府整个越国都有他的人,可却未曾有人来报,这吴使搬运了什么送去吴国进献给吴王还是有其他的藏东西的地方。
如未送去给吴王,那他便是私吞了这些东西,他一直以为越王不会回家,从上个月起无论是吴国,越国,都在纷纷传越王和越王后会回越国,吴使便有些慌乱起来,他一面慢慢运藏财富,一面想尽办法阻止越王回家,在越国制造各种动乱,好在光面上制造混乱,延迟越王与王后回国的日子,一面又写信到吴国,告知吴王,越国中越国公子有造反的意思,可未曾想,越国大公子于他一步,先行入吴国,自表忠心,迎接越王和越王后。
陆延表面上镇定,但他攥紧了的拳头已经出卖了他此时的心情。
陆延看着这库房,喃喃道,“这吴使一向狡诈,没想到不光有吞财之心,还有两边欺瞒的本领。”
云朵似安慰的在他的肩膀上拍了几下,“他此时还是掌着权,在越国中他的本领是最大的。如果越王和王后想回国,我们还需从长计议,我想着,我们应是先强大起来,让吴国知道十年的约定,他如果违反了,不光是越国不服,整个局面下的所有国家都不服。他如果想在众诸侯国中占着信用,必要放了越王与王后回国。”
陆延此时因着身上的伤,阵阵泛着痛意,心绪有些茫乱,听她的话,她想的和他一道去了,不由地认同的点了点头,“女公子,此时我们已在同一条船上,我有事请你帮忙,你可同意。”
云朵心下明白,这个时候,无论从家,从国,从个人出发,陆延是她最好的站队。
她认真地点了点头。
一刻钟后,云朵已扮成了普通婢女的模样,跟着送礼冠的婢女队伍进到了新娘子的房间,此时的新娘子早于行礼之前被接到了吴使府上,她坐于铜镜前,两个眼睛已泛着红,完全没有成为新嫁娘的欢喜,面前的梳妆台上摆满了各色钗环,她心思也完全不在那上面,一头秀发披散于后背上,进来的女婢们每人都穿着鲜亮的喜庆衣衫,面上表情都是一个样,也看不出什么来。
她们把东西放到了房间中后,便各自的退了出来,云朵走在最后,在跟着她们走了不少路,趁着她们不注意便在一个转弯处又往另一个方向离开,再回到那新娘子的房间,因着正门有人守着,她便窗户上翻身而进,那刘小娘子此时倒是淡定,见她进来,她仍坐于铜镜前,看着她,静静地一会儿才开口说话,“你不是刚才送东西来的婢女吗?”
云朵从袖间取了一只钗,那刘小娘子在见到那钗后,心下面上才有了波澜,“你就是我父亲所说的云家三娘子?”
云朵认真的点了点头,看着此房间中并无一人。
“刘小娘子,你且平和静处,一切不要慌乱,我们一切按照计划行事。你父亲母亲皆会得到越甲营的照拂,你且放心,自会与他们再聚。”
刘小娘子在离家时,其父对其已经讲明了一切,也把陆延的计划说与她听,当时她听着也是一知半解,自觉着像是一种宽慰,是不是真的,她都当真的来听,没想到这云梦山庄的三女公子居然会真的来救她一个小小果子铺里的小娘子。
她有些不解地看着云朵,一脸的疑惑,“三女公子,我有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云朵一边替她挽了发髻,一边看着铜镜里的她,心下嘀咕,不知当问不当问,那就别问,但此种情况下,这问题不让她问,她也是要问的,索性便道,“你问吧?”
那刘小娘子一下子感觉与她的关系又拉近了一步,这云家三女公子不像她见过的二女公子,有种难以让人亲近的感觉,这三女公子仿佛对谁都很平和,亲切感十足。
她道,“你是云家的三女公子,又是未来的二公子夫人,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果子铺家的小娘子,您为了我冒险而来,不值当?!”
云朵看着铜镜中的女子,被她这样一番打扮下来,出落的婷婷玉立,美不胜收。
她看着镜中的美人,心下欢喜,那笑意也染到脸上,“你都说了我是未来的公子夫人,既是公子夫人,你既是越国子民,所有百姓一视同仁,只要是越国子民,二公子必要救的,而在我的眼里,你就像一个我认识的妹妹,一个朋友,如果你有难,我也很难受,能在能力范围内去相助无论是否是认识的人,只要那个人善良,对国家忠诚,那怕是陪上性命,那也必是值当的。我听陆谋士提起过,刘老板曾经救过我云梦山庄的人,也救过越甲营的兵士,如此良善之人必应有良善之报,知恩必报亦是我云梦山庄的处事原则,只是前路坦坦,未知进度,我无法向你保证什么,但是有我一天安全的必会全力护你于危险之地。”
很快云朵与刘家小娘子互换了衣衫,云朵扮成了新娘子,刘家小娘子有些担心她的处境安危,面上有些忧色,“三女公子,云梦山庄于我家也有恩情,也时常会给些生意给我们做,我现在又将你置于险境,这。。。”
云朵坦然一笑,“放心,我一向福大命大。你快走吧,记住,从窗户出去,绕过廊亭第三个出口,有人在那儿接应你。出去的每个门廊下都有看守的护卫,但是沿着海棠花树绕过鱼池的地方,没有看守。”
那刘家小娘子感激的看着这云朵,便离开了这房间,此时才明白,刚才云朵与其他女婢们一起进入房间时,对她挤了一个眼,让她不解。此时才明白,她是在跟她提前打个招呼,好让她放心。
她自也是聪明的,将屋子里原本看着她的两个婢女也一并打发了出去,才在云朵翻窗进来时,不宜暴露。
她按照云朵提供的路径离开,很快到达了宫门外,坐到了一辆马车上,以采办送货人员的名义离开了吴使府。
她坐到马车上的那一刻,发现马车上,有她的阿父阿母在,三人抱头痛哭,原则行已吩咐了赶马车的护卫一路小心护送,必以命相保刘家三品的安危。
云朵坐在铜镜前,看着那铜镜中的自己,仿佛如梦如幻,说不害怕,那还真的做不到,此时无论如何,只能静观其变。
屋子里俏然无声,屋子外有护卫的身影在窗户边上走来走去的身影。
忽然一个身影从房梁上飘了下来,站在他的身后,铜镜里有他的影子,她稳稳地转了身换了一个方向,面对面的看着他。
那人的眸子透着精明,一身吴府的仆人装束,但他的模样自带着一种闲散富贵气质,完全也不像是一个仆人能有的那种气质,“你不害怕?”
云朵叹了一口气,一副气定神闲,“你在梁上这样久,只是在那儿看戏,也没有打算把我怎么样。我猜你是友,而并非敌。久违了。”
那人面上一脸错愕。
云朵用手指了指腰上的系玉流苏,“在迷踪山上我就见过你了,虽然你戴着头套,我当时就在想,你应该很热,那皮套可是很厚实的,皮套下会是怎么的一个人,需要用皮套套在头上,以掩饰他的面容,怕是浑身上下都不可见人,此刻一见,这身影,面容,了然是一个翩翩佳公子。我也不客套了,说吧,你来的目的,我想我们是可以合作的?阿楠。”
那公子面上的表情变了又变,只是她猜错了,他是楚王子,并不是阿楠。她认为他是阿楠,那便是阿楠,以掩身份。这小娘子看起来精明,实则有些傻憨,他忍不住嘴角一憋,扯起一个弧度,心下思忖,怪不得连陆延的真实身份都不知道。
他一脸认真:“我想我们可以合作,至少此时能当个一朋半友。”
他们在彼此的眸间看着了合作的真诚与坦诚相对的必要。
花想楼花魁娘子的马车已稳稳停下,立于府前的嬷嬷已带了两个婢女上了前,两婢女抬着的下马凳有些吃力,在嬷嬷的示意下,才将那下马凳放到了那马车前。
嬷嬷是吴使府中从吴国带来的嬷嬷,四十初头,她一脸正气,对着这花魁娘子行礼,或因花魁娘子也是吴国人的因素,一向对人鲜有笑脸的嬷嬷对她说话时始终带着浅笑,“花娘子,宴席开宴前还有一段时间,老奴先带你去雀楼歇息,你或排演,或休整,都随你。但必要在正宴开始第一只舞蹈时出来献舞。千万不可忘记。”
花魁娘子已从马车上下来,对她回了一礼,认真应下,“有劳嬷嬷了,如果嬷嬷有事,且可自行去忙,这雀楼妾来了多回,已熟络得很。”
她此行带了一行人,都是花想楼的歌舞妓,还有一些随行搬箱笼的帮工奴仆。
嬷嬷瞧了这一行人,见着都是些熟面孔,便吩咐了侍卫们放行,只是后面紧接着要过的那些杂耍班底都要一一仔细过审,这嬷嬷只是按着吴二夫人的意思,接了这花魁娘子进府便算了了差事,其他的自有吴大夫人的人会处理。
花想楼随行的箱笼虽有检查,侍卫们也用刀剑随意刺过几剑,但陆延和其他暗卫们还是顺便的藏身于箱笼中,这些虽没有事先告诉花魁娘子。但在花魁娘子入驻到雀楼并打发了所有跟随的奴仆后,她便对着那些个箱子敲了敲,半开玩笑半闹真地道,“二公子,这是妾身最后一次帮你,你既对妾无意,也不想许诺我一妃半妾的名份,妾身本就是花楼中人,也要为自身打算,在这乱世,活着亦是不易,也莫怪妾身,妾身既将离开越国,以后我们应也没有什么见面的机会,你们如果今天全身而退,最好,如果无法全身而退,还望念在妾身未拆穿你们躲藏,不供出妾身来才好。”
箱笼中又闷又憋,当陆延他们从箱子里出来时,花魁娘子已经找了借口去向吴二夫人请安且送上节目单子。
新房外,已有婢女提醒新娘子,“刘小娘子,公子已回到府中,稍后便来。您且静心安坐。”
云朵与‘阿楠’面面相嘘,等到婢女的声音停止且伴着她离开的声音后,云朵才开口,“这吴大夫人所生的两位公子,不是说都不在越国,此时那来的什么公子?!”
‘阿楠’,眸间淡淡,深不见底,作为友好的第一步,向她说明情况以示诚意,“吴大夫人的一子两女并不像传说中的那般不堪,很多是表面假象,吴使人品不行,又贪财,这吴使的儿子可与他并不相同,还可以说是相反,他你也见过?”
云朵一下子有些蒙,只是叹了口气,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正说着话,屋子外头便听到了婢女的声音,“少夫人,少爷已回来了。只是酒喝的有些多,需要少夫人费心照顾。”
很快就听到房间被人打开的声音,‘阿楠’在看了云朵一眼,那眼神中有幸灾乐祸还有让其自求多福的复杂。便一个跳跃又跳到了梁上,自当看客。
她立马把红盖头盖到了头上,坐到了红绣床上,心下慌乱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