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那年抱过粪坑狗
2000年的春天，夏米格外的记忆犹新。
除了家里确确实实开始盖房子，还有，她多了一条跟屁狗。
狗子名叫赛虎。
赛虎是条虎斑犬，母的。
名字是夏米取的。
事情，还得从年前说起。
夏长贵既打定主意建房子，思来想去，觉得还是提前养条看门狗的好。
没办法，谁叫农村里，小偷小贼的，太多。
“到时候，旧房子扒了，建房子的材料、家里的东西，就那样四散摆开着，容易招贼。”
“好啊，好啊，爸爸，狗捉回来，我负责养。”
夏米拍着胸脯保证，生怕她爸改变主意。
家里这几年，不是没养过狗。
可惜，那些狗，都是夏长贵跟酒肉朋友们的下酒菜，基本上，还没长大，就被打了吃。
夏米这次打定主意，她要将狗扒拉到自己的羽翼下，保护起来。
当夏长贵真的抱回来一只小狗崽，夏米立马将早就准备好的‘协议’，递了上去。
“啥？‘狗主人协议’？”
“嗯！爸爸，你在上面签名，以后，这条狗，就属于我了。没我允许，不准你再打了吃！”
夏长贵无所谓，在上面签了个龙飞凤舞的名字。
狗子赛虎就真的归夏米照顾了。
夏谷偶尔也会逗弄几下，但更多的，是去齐家堡玩。
只有夏米，去哪都带着赛虎。
过完年，出了正月，夏长贵就请来了施工队。
老房子扒得只剩一间正房、半间厢房。
夏长贵在地坪堆放建材的地方，搭了个棚，晚上，就睡棚里。
赛虎就趴在他的棚子旁。
夏米干脆到了解家借宿，天天和解巧巧挤一个被窝。
解艳艳跟解娭毑睡。
每天晚上，饭碗一放，夏米就迫不及待的往解家跑：从动画片一路看到正剧结束。
如果是周末，则要看到出现“彩色圆盘”。
第二天有课的话，每次，都要在解娭毑的催促下，三个小姑娘才意犹未尽的，排着队，倒了水洗屁屁睡。
解娭毑老跟几个小姑娘说：
“女人用水，不能用太多，用多了，就有罪孽。”
吓得夏米几个，都是只敢往木盆里倒半瓢兑好的温水。
她也不知道，这样洗屁屁，洗得干不干净。
连着解娭毑，还有三个小姑娘，共用着一个木盆，轮流使用。
不过，夏米转念一想，总比在家里强。
在家里，她妈都不喊她洗屁屁的。
冬天，她的内裤都要等洗澡的时候才换，每次到换的时候，上面都有一层黄色的凝固的东西。
她不知道那是啥，只觉得，应该是不干净。
因着胆小，夏米傍晚去解家，依旧是抄近路，走她大伯家的菜园子。
她可不敢绕对门的小土坡。
而且，还要叫上半大的赛虎。
别看赛虎才三四个月大，有了它的陪伴，夏米才敢一个人，打着手电筒，去解家。
送完夏米，夏长贵在自家地坪一吆喝，赛虎就立马乖乖的，自己回来。
它好像知道，主人家需要它帮忙看守材料一样。
如果夜里有人来找夏长贵买药、看病，只要夏长贵一声呵斥“别叫了，是熟人”，它就立马不再吭声，盘在窝里一动不动。
如果夏长贵不出声，它就一直低声轻吠，好像在发信号一样。
有次半夜，还真有人来偷东西，不知道，是看中了夏家的木材，还是圈在竹山里的鸡鸭。
恰好夏长贵出完夜诊，累得不行，倒头睡得很沉。
赛虎愣是等两个小偷摸到了鸡笼子附近，才猛的窜过去，在那人身后就是一阵狂吠。
“妈呀！”
两个偷吓得大叫，顾不上暴露，慌不择路的跑了。
此时，夏长贵才惊觉，差点被人偷走东西。
“真是条好狗！”
凹子里的人，第二天一早，听了夏长贵的描述，都纷纷夸赞起赛虎。
听不懂人话的赛虎，却能从大家的表情、语气里，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喜爱。
它高兴得在地坪、竹林里窜来窜去，尾巴摇得像扫帚一样，扫来扫去。
结果，悲剧了：一时失去平衡，掉到了夏长德家菜园子的粪坑里！
这个粪坑，可是专门用来沤肥的，臭的很！
“哎呀呀，哎呀呀，这狗要不得了，要不得了！”陈美玲惊呼。
“这得臭死人去！”夏长德、陈小萍纷纷捂住口鼻。
“快洗洗，莫蹭到人身上了。只是，这时节，池塘水只怕是凉的很呢！”甘嫂子担忧道。
甘强蹙眉，时刻准备，如果那狗敢朝他蹭，就给它一脚。
“狺狺狺狺狺狺”
赛虎掉粪坑也受到了惊吓，好不容易扒着坑壁爬出来，叫个不停，朝自家地坪走来。
“我给它扔塘里去！”
夏长贵说罢，小心的召唤着赛虎：“来，嘬嘬嘬，来，嘬嘬嘬。”
赛虎耳朵成飞机状，摇着低垂的尾巴，热情靠近。
夏长贵憋着气，猛的将狗脖颈抓住，拎着就往门前池塘扔去。
“狺狺狺”
赛虎从被抓、到被扔到水里，一直都在狂叫。
它很怕水！
“哈哈哈，这狗还会泅水！”陈小萍看着狗子在水里扑腾，笑道。
“不会淹死吧？”
陈美玲有些担忧，不知想到了什么，对着竹林深处解家方向叫道：
“米妹子，米妹子，还不快回，你的狗要被你爸淹死了！”
这是个周六。
夏谷一早就去学校了，初三毕业班，周末补课。
夏米却还在解家借宿，没起床。
猛然听到她妈的召唤，夏米顿时一惊，胡乱套上罩衣、罩裤，一路怪叫着，往自家冲。
“爸，爸爸，不要淹死赛虎！”
小女孩尖锐的嗓音，很快随着她移动的身形，从竹林、菜园子，一路飙到夏长贵跟前。
当她看到还在努力靠边的赛虎、拿着竹竿时不时将赛虎拨开的老爸，毫不犹豫，对着她爸手腕就是一咬。
下足了死劲，似有不共戴天之仇恨！
“啊！松开，老子打死你了！”
夏长贵被咬得火大，扔了竹竿，揪着夏米耳朵扯。
在父女俩搏斗的间隙，赛虎又游到了边上。
夏米松开咬着她爸的嘴，走到用石板搭的台阶处，顾不得脏和湿，将赛虎一把抱起。
一人一狗，飞快的朝屋后的茶山跑去。
茶山里，有她奶奶的墓。
夏米知道，她爸从不去茶山。
躲在那里，赛虎就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