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腊月寒夜有贼来
夏谷的笔头都把草稿纸戳了个洞,本就潦草的字迹,越发没眼看。
最终,他翻了个白眼,生生忍了。
妹妹会告状。
如果他私下里揍她,保准会被他爸用竹条抽一顿。
别人家重男轻女,他们家,是一碗水端平。
经验告诉他:不能打妹妹,只能带妹妹。
夏谷很气。
看了眼因为手肘被撞、拉得老长的一条笔迹,道:“我教你认字,你别烦我行不?”
夏米眼睛一亮,认字?好啊!那样,她就可以自己看《故事会》了!
她不喜欢看连环画,看不懂,没意思。
幼儿班的老师,现在就教“一二三四”这样简单的汉字,还有“1234”这些简单的数数,天知道,这些她早在入学前就会了。
额,还教唱歌跳舞,可惜,她五音不全,也不喜欢跳舞。
夏谷是真的教他妹认字,希望以此,能转移下‘烦人精’的注意力。
‘烦人精’夏米学的很认真,奈何小谷老师当得不够称职。
她很快学会了认全《故事会》里第一篇故事的第一段字。
但,夏谷教了她几遍,她也写不出几个像样的字。
笔画太多了!写完,总是缺胳膊少腿。
等夏谷唰唰唰的几下写完,夏米觉得,脑子会了,眼睛会了,就是手不会。
夏谷在内心吐槽:
妹妹有点蠢!将来考个倒数第一,岂不要丢他的脸?
他可是班里第一。
尽管他的作业经常做的很马虎(因为趴床上写字不好看,还有夏米捣乱)。
尽管他经常早上迟到(因为陈美玲晚上打牌太晚的话,早上就起不来,她不起来做早饭,就没人喊醒夏谷)。
但耐不住他聪明啊!
可这么聪明的他,到时候要被同学嘲笑:
“你考第一有什么用,你妹倒数第一!”
“上厕所去不?‘倒数第一’的哥哥!”
“哎,你们知道吗?其实他妹很笨,考了个倒数第一,说不定,他也要变笨了!”
想到这,夏谷教的越发执拗。
他不要他妹当学渣,不是,他不要当学渣的哥哥。
而夏米,为了早日自己看故事书,也执拗的学着。
两兄妹直接把对方给卷得一秒入睡。
夏谷不知道,他教给妹妹的这些字,有好多,是他这个三年级小学鸡查字典才认得的。
他这是揠苗助长!
夏米这晚,差点被他哥用生字砸死。
白炽灯无声的亮着。
等夏长贵、陈美玲到家的时候,灯已灭,因为钨丝烧了。
日子就这样,平静无波的过着。
大人习惯晚上去摸牌,小孩习惯无人管束。
甚至,领了奖状和寒假作业回来的夏谷夏米,看到门上一把锁,干脆将奖状铺在门槛上,当起了坐垫。
他们不知道,别人家的孩子,拿到第一名的奖状回去,会有一堆的长辈,嘉奖、发钱。
然而,在凹子里老夏家,似乎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大人们的注意力,都不在娃儿学习上。
他们除了挣钱,还要忙着将大部分精力,投入到新兴的娱乐项目中:打麻将、推牌九,刺激!
九十年代的农村,生活其实有诸多不易。
很多人没门路赚钱,便干起了蝇营狗苟的勾当。
贼,在九十年代的农村,很常见。
还是些小毛贼。
没机会偷金银珠宝,但今天撬张家的鸡笼,明天薅李家的花生,后天,又去偷王家或赵家的鱼塘。
有啥,偷啥。
特别是每到年关将近,偷鸡摸狗的就越多,无他,上别家“借”点过年盘缠而已!
很可能,来偷东西的,白天还在一张桌上吃过饭、正是称兄道弟的狐朋狗友。
夏长贵俩口子爱晚上出去打牌的事,附近的人都知道。
这天凌晨,三个闲汉,翻过夏家那不过成人高的土墙,跃到了小天井里。
摸到鸡笼边,鸡被惊醒,都傻愣愣地看着他们,也不叫唤。
一群待宰的傻帽!
几下就拧断了鸡脖子,随手扔到墙外。
正准备走人,忽听得厢房里传出母猪的呼噜声。
三人暗骂一声‘卧槽!’,谁能抵挡得住母猪赤裸裸的诱惑啊!
低声商量了两句,吐了口唾沫,决定铤而走险,绑猪!
两人往厢房摸去,一人摸到正房,猫腰在床边听了一会,俩孩子睡得正香,又默默地退了出来。
手里还拿着准备好的胶带和绳子。
原本是怕孩子醒了,就敲晕了绑起来。
和另外两人就着月光打了个手势,配合默契的,将母猪捆了。
用胶带直接死命地在猪嘴上缠了好多圈,又套了个蛇皮袋,猪叫起来的声音就显得有点微不足道了。
猪:救命啊,绑架啦!
夏家兄妹:这头猪半夜老哼哼唧唧、呼噜呼噜的!
隔壁夏长德、陈小萍:老二家的母猪快生了吧,最近夜里闹腾的厉害,吵死个人,明天必须跟他们说道说道。
因为怕废粮食,凹子里没人养狗。
加上白天劳作,凌晨正是人最困乏的时候。
真正的天时、地利、人也和!
只不过,猪太沉,没法扔过天井的土墙,摔死了不值钱。
何况,三人早摸过母猪的肚子,里面揣着崽呢!
这可是一笔不少的过年盘缠,眼看就到手了,哪舍得摔没了?
几人干脆将夏家的灶屋门板给卸掉,抬着猪、拎着鸡,扬长而去。
徒留着空洞洞的灶屋门框,大口大口的猛吸着凉风。
灶屋和正房的门,是早就坏了拆除了的,凉风进了灶屋,又打了个弯弯,溜进了正房。
夏谷和夏迷依旧睡得迷糊,只不过,本就有点上潮的被窝,似乎更加聚不拢热气了。
一两个小时后
一声尖锐的女声响彻了整个山坳。
“哎呀,遭贼啦,遭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