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嘟嘟在幼儿园里确实出现了些问题。
他以为凭借他所观察到的自家崽强大的学习能力,至少得在青春期躁动的初高中时期,他才有可能被叫家长。
事实和他想象中有出入,沈良安盯着手机里班主任李老师发来的约见消息,整整一上午愁眉不展的。
正在厨房洗盘子的赵阿姨实在看不下去,“沈先生啊,要不通知季先生,让他去和老师谈谈?”
作为季峻辰的法定监护人,季成洲才是第一个收到老师消息的,本来他是想亲自去一趟的,却被同样得到消息的沈良安制止了。
沈良安不想让男人去和老师面谈。
季先生对事事要求那么严格,嘟嘟本就比较怕他了,若是再因为被叫家长的事事情训斥了孩子,更会影响父子俩岌岌可危的关系。
“不行。”沈良安推开被他戳得毫无卖相的咖喱饭,“赵阿姨,我不想吃了,让林森送我去嘟嘟的幼儿园吧。”
这些天的相处,赵阿姨把和自家儿子差不多年纪的沈良安真正放在心里了,难免比对待其他雇主操心些。
放下手中清洗了一半的盘子,赵阿姨走出厨房,“早上就没怎么吃,这中午也才吃了平时的三分之一,这怎么能行?”
“是不是不想吃咖喱饭,阿姨帮你煎水饺吃?”
和小朋友一样,这孩子喜欢吃一切焦干有嚼劲的东西,煎得两面金黄的饺子是青年百吃不厌的食物。
沈良安还是拒绝了,“我没心思吃饭,还是早点去学校吧。”
明明没了以前的记忆,但沈良安还是生理性地害怕‘被叫家长’这件事,虽然他现在不是小朋友而是家长了,这种恐惧感仍然无法消散。
他猜测,自己以前肯定也是个考试成绩总是不理想的学渣。
李老师全名叫李薇,是个长发飘飘的年轻女孩子,别看她今年才二十六岁,就已经是学前教育专业硕士了。
她只是这所贵族学校新招来的实习生,当她得知自己被分配的班级之中有蔚然集团总裁的独生子时,她也是紧张了一整个星期。
全新定制的课桌椅、填满了仓库的各类教具、老师们每个月新增的下午茶福利,连幼儿园里新添的整一个游戏楼也是蔚然集团捐赠的。
从带她的前辈老师到教导主任、再到幼儿园校长,所有人反复交代她要多关注些班里的季家小少爷。
她还真关注出了点孩子的小问题……
及时给孩子的家长发了约见消息,得回复后,李薇就做好了万全准备,等待在专门与家长们谈论孩子的会客室里。
“咚咚咚!”房门被敲响。
李薇站起身,透过门口的全身镜检查了一下衣着。
平时为了方便带孩子玩耍,她都是穿简单的长袖和长裤的,今天为了会见季峻辰下朋友的爸爸,她特地穿了条黑色典雅的连衣裙。
镜子里的女人长发垂落,黑色修身的裙子显示着她身材方面的优点,银白色的尖头高跟鞋给整体搭配增添了异样的光彩。
嗯,今天的状态还不错。
快速确认好了衣着装扮,李薇扬着一个露着八颗牙齿的绝美微笑,优雅地将拧开房门。
“季先生,你好……”
门外的青年穿着白色卫衣,背着双肩书包,戴着黑色棒球帽,完全是个没毕业的大学生,和年过三十、成熟稳重的季先生一点儿边也搭不上。
“李老师?”沈良安不太敢确定女性的身份。
他来的时候有找季先生弄点李薇的资料,资料上的女性看上去是个纯天然美女,与屋里这位浓妆女性不同。
男生抬起头,那张帅气的脸蛋和软糯的杏眸也露了出来。
哎,竟然是个小奶狗帅哥?
见到的不是那位多金的优质单身男性,但能看见小帅哥,李薇觉得平平无奇的工作日也变得有趣了。
做了一个请让进房间的动作,“您是,季峻辰小朋友的亲戚吗?”
看来眼前的大美女就是嘟嘟的班主任。
沈良安站直身子,双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才把手递了出去,“你好,李老师,我叫沈良安,是嘟嘟的……叔叔。”
青年慌张局促的模样让李薇想起了刚上大学时期懵懂的自己。
李薇微笑着也把手掌递到青年手中,“季峻辰小朋友登记的另一位家长是您?”
“没错,季先生他工作比较忙,常常不在这个城市,嘟嘟的一些事李老师可以直接找我。”自家崽上学没几天就让班主任请家长了,那往后的事儿不得多了去了,他必须先和老师搞好关系,让老师少和季先生告状。
能做季小公子叔叔,青年的家庭背景一定也非同寻常。
年轻又多金,就算比季总资产少了些,这年轻也占了优势啊,李薇的脑袋里蹦出了自己被多金小奶狗围绕在身边的美好未来。
“您坐下,我们坐下聊。”李薇客气地邀请青年坐下。
“您是季峻辰的叔叔?可看上去您的年纪应该不大,年纪轻轻就当小朋友的叔叔了。”
李薇绕着圈得打探消息,“您住的远吗?路上来是不是有点堵车,没办法,为了方便在市区上班的父母,咱们幼儿园设立在了市中心。”
这个老师干嘛一直问他多大了、家住哪这样的隐私问题。
季先生曾告诉过他,现在他和嘟嘟连在一起了、也就是和季先生有了亲近的关系,不能随便把家庭住址等隐私告诉别人。
学着季先生谈公事的面部表情,沈良安收敛了笑容,煞有介事地说道,“我们可以谈谈嘟嘟的事儿吗?李老师。”
“啊,好,好……”
她这是问太多,被讨厌了吗?李薇内心忐忑不安。
“季峻辰是个很聪明的小朋友,半天时间就跟上了老师们的节奏,在学习方面,他是不用老师操一点儿心的。”
和所有老师一样,先说优点,循序渐进,“但是,除了开学第一天,他有主动有其他小朋友发过零食,季峻辰小朋友好像不太喜欢融入集体。比如说,其他小朋友邀请他一起玩游戏的时候,他只会用不回复对方来拒绝,然后继续坐在窗边,只盯着教室外面。”
季家不是一味惯着孩子的暴发户家庭,嘟嘟还不会走的时候就要每日抽出两个小时上早教课程了,年纪越长他要学的课程越多。
亲眼见过嘟嘟上课的沈良安敢保证,自家崽崽现在掌握的英文单词比他会的还多上两三倍。
除了上课,嘟嘟的娱乐时间全是和保姆或是自己渡过的。
他以为这孩子只是缺少和同龄人相处的环境。
“他没有参与过一次小朋友们的游戏吗?”沈良安还是不敢相信在他面前如此乖巧可爱的小团子会拒绝交流。
李薇脸上露出可惜的神情,“孩子们就是这样,一次拒绝、两次拒绝,再多几次拒绝,他们就不会找这个不想和他们玩的小伙伴一起玩了。”
更何况能上得起这所幼儿园的孩子全是有钱有权人家的孩子,在家被一家人捧在手心里的小朋友性格里都藏了些傲气。
你不和我玩,我也不缺你一个朋友,星星班小朋友们好像和新同学较上了劲,有什么集体活动都不带嘟嘟参加。
李薇,“小孩子不合群的问题可大可小,没有同龄朋友的陪伴,对孩子的性格形成有很大影响,找您来的目的就是,希望家长能配合幼儿园给孩子进行一些心理辅导。”
“嘟嘟在我面前不是这样的……”沈良安喃喃自语。
那孩子在他面前乖巧可爱,在他父亲面前拘谨又严肃,怎么也没有孤僻的性格特征。
“李老师,李老师,星星班的班主任李薇李老师!!!”
走廊外,有个穿着保洁衣服的女人一直慌张地喊着李薇的名字,声音距离会客室越来越近……
女人冲进房门,见房间里还坐着客人,不再叫喊,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李薇不满地打量了一眼手还脏兮兮的保洁阿姨,“孩子家长还在,这位保洁阿姨,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保洁阿姨努力平复了半天,一张口还是那个大嗓门,“李老师,你们班的小朋友打起来了!”
比起她的大嗓门,说出的话才更让李薇震惊。
“你说什么?”想到班里那些孩子的背景,李薇无法故作镇定,嘴唇也在颤抖。
“说是一群孩子打一个孩子,隔壁班老师都去帮忙拉架了!”具体情况保洁阿姨也不清楚,只能捡着自己看见的说。
“什么?!!!”李薇和沈良安开口。
几乎在幼儿园里小跑着的沈良安内心惴惴不安,有种感觉,打架事件里自家崽绝对是被围攻的那位。
“陈主任,张老师,这,这是怎么回事?”
“李老师,看来你今天有得忙了。”
等他们到达现场时,星星班的孩子们已经冷静了下来,但现场桌子椅子倒在地上,孩子们的玩具和画笔也七零八落地散在地板上。
看上去这里刚经历过一场大战。
胆子小些的女孩们被吓得在赶来拉架的老师们怀里抽泣,男孩子们不是眼睛肿了就是嘴角烂了,几乎各个带伤。
“嘟嘟!”沈良安一眼看见了躲在柜子和墙角间夹缝的自家崽。
小团子白嫩的小脸上挂着五六道抓痕,伤痕有些严重,还在渗血。
大概是被吓到了,小家伙躲在黑暗处,只露出一只警惕的大眼睛,死死盯着对面的几个男生。
同样看见了青年,像受伤的大猫一样表情凶恶的小家伙忽然撅着嘴巴、眼眶里也全是泪水。
“唔,麻……”即使在这个情况,小家伙还能想起来不能在外人面前喊青年妈妈,“安安。”仿佛受了巨大委屈的小团子飞奔到了青年的怀里。
小团子脸蹭着胸口,衣服上点点红色令沈良安找回了理智。
沈良安一手拖着受伤的小团子,一手抓住李薇的手腕,“医生呢?你们这儿的医生在哪儿?”用力到女人连连呼痛、手腕也成了青紫色。
被称呼为陈主任的娃娃脸男人注意到了青年怀里还在流血的小团子,“校医,快,这里还有一名受伤的小朋友。”他招呼着拿着医疗箱的校内医生。
“小朋友,把脸转过来给叔叔看看好不好?”
受伤的小朋友太多了,但大多是青一块紫一块等无伤大雅的小伤,在嘟嘟转过脸之前,医生没想到小孩子打架还能下如此的重手。
那张帅气小脸蛋上的伤痕处嫩肉外翻、血渍溢出,肉眼看上去就很深的伤口令早已当爸爸的校医心如刀绞般疼起来。
李薇捂着嘴惊呼,“哎呦,怎么会伤成这样,峻辰,痛不痛,来,握着老师的手。”
见到红嘴唇长波浪的女人,嘟嘟又把脑袋扭了回去,手臂则死死圈住沈良安的颈部,生怕会被丢下。
“你是小朋友的家长吗?”校医问。
沈良安没有正面回答,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嘟嘟受伤的小脸,“医生,我家孩子的伤怎么样?”
“伤口有点深,建议带去医院让外科医生看一下需不需要缝针。”说着,从医疗箱中拿出一个透明药瓶和一个紫色药水瓶,“我先帮孩子把伤口进行下消毒。”
身为专业的儿科医生,消毒他还是能做的。
医生拿了一块纱布垫在嘟嘟的眼睛下面,“这位家长,伤口消毒比较痛,小孩子可能承受不住,还麻烦您把孩子抱紧一点儿。”
在工地上干过活的他大大小小伤口不断,碘酒、酒精这种消毒药水他也没少尝试,会有多痛沈良安自然知道。
孩子的抵抗力不能和成年人相比,伤口这么深,及时消毒是必要的。
“嘟嘟乖,闭上眼。”沈良安把空下来的手放在小家伙的嘴边,“痛的话就咬我。”
医生涂抹药水的动作已经尽量轻柔又迅速了,但消毒药水对伤口来说太刺激了,药水沾染上伤口的那一刻,四岁的小团子的泪水就忍不住流淌出来。
看见被浸湿的纱布,沈良安终于知道医生放纱布的意思了,泪水掉在纱布上,就不会弄脏已经消过毒的伤口,不会造成二次感染。
太疼了,养尊处优的嘟嘟从小到大也没经历过这种钻心的疼痛。
他几乎下意识发狠劲咬牙,牙齿仿佛咬到了一个软乎的、具有弹性的物品,小家伙也感到了有哪里不对劲,可疼痛令他无法保持思考。
孩子和家长都很配合,校医消毒进行的动作很迅速,没耽误一点儿时间。
尽管如此,沈良安的虎口处还是印着一圈牙印,小团子尖锐虎牙咬的位置还留下两颗血洞。
等痛感逐渐褪去,嘟嘟才意识到他一直咬着的是谁的手。
“唔,安安,手……”小家伙猛地睁开眼睛,挣扎着要去看沈良安手上的伤口。
“乖,不要动,是不是累了,趴在我肩膀上睡一会儿。”孩子的力气再怎么也比不过成年男性,经历了一场恶战的小团子不一会儿就趴在他怀里昏昏欲睡起来。
“得给季先生打个电话。”
青年说出这句话时,怀里的小团子、屋子里站着的几位老师同时颤抖。
比起再次淡定睡过去的嘟嘟,老师们脸色苍白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