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谍魔现身
门前两名公安战士站在方城两旁,正在等于大名。
“你们俩,先守在这里,找个木匠来,把门栓给修好,再把封条给重新贴上,我带着嫌犯先回局里。”
于大名安排两名公安战士,他们朝于大名敬了一个礼,转身走了,应该是去找木匠了。
于大名看着站在抱鼓石边上的方城,笑了笑。
“方处长,走吧,回去说清楚就行了,我相信无论是北京,还是重庆,他们都会还给你一个清白的。”
方城侧过脸,看了看于大名,微微一笑,没有直接回答他。
“有烟么?”
于大名愣了愣,连忙从兜里掏出烟来,递给方城一支,也给自己点了一支。
“这座神医馆只怕……”
于大名缓缓地吐出一口烟圈来,看了看院门前的那墩汉白玉抱鼓石,幽幽地叹了一句。
方城手指里夹着烟,双手抬起,狠狠地抽了一口,脸上却带着平静异常的微笑。
“人间正道是沧桑,只要有本事,能救人,能救命,没有裘神医,会有李神医,王神医,日子嘛,总是要过的。”
方城的话让于大名细疏的眉毛微微地颤了颤,半眯的眼睛微微一亮。
“只要裘神医是个本分大夫,我想这座神医馆还是会救很多人的。”
于大名淡淡地说了句,也狠狠地抽了两口烟,却又突然将手中还剩大半截的香烟丢在地上,狠狠地用鞋踩灭。
方城知道,他是在催促自己。
方城笑了笑,手指夹着香烟,缓缓地走下了台阶,神医巷里人来人往,方城低垂着双手,袖口垂下刚好把手腕上的手铐遮住。
方城慢慢地往前走,于大名也慢慢地跟在身旁。
于大名的那辆绿色的吉普车停在巷口,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两人出了神医巷,来到吉普车前。
“方处长……”
突然,于大名抬起手,轻轻地抚摸自己脸颊上那道暗红色的刀疤,一双眼睛盯着方城。
眼神深邃、神秘。
“你真的想好了么?”
于大名的话并不让方城感到惊讶,因为他知道于大名话里的意思是什么。
于大名出了神医馆,把两名公安战士打发走,就在给方城最后一次机会,他不清楚方城是不是故意留下来让自己的同志把他逮捕。
万一,他万一需要这个机会呢?
于大名是这么想的,至少他要给方城一次机会。
面对一个于大名,方城是有可能逃脱的,如果于大名故意配合,方城就更容易了,就在刚刚于大名检查方城手腕中的手铐的时候,他其实已经将手铐悄然打开。
站在车门旁的方城笑了笑。
“走吧,现在可是不当年国民党的天下,我们能躲就一定能躲下来,能跑也一定能跑出去。”
方城一把拉开车门,坐了进去,门外的于大名苦苦地笑了笑,转过身,疾步走到驾驶室门前,拉开车门,上了车。
“裘神医被带走了,听说是被北京来的人提走的。”
于大名一边掏出钥匙启动汽车,一边自言自语地说道。
“一个江湖大夫,难不成还真是潜伏的特务?”
方城淡淡地说道。
“是不是特务,不是我们说了算,得看证据,我们共产党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走一个坏人。”
“那你是冤枉的吗?”
于大名侧过脸,盯着方城。
汽车的发动机声音很响,伴随着一股汽油的味道儿窜进来,车里的气氛顿时显得有些凝固。
“是不是,组织最后总会给一个结论的,我相信我们和国民党最大的不同,就是实事求是……”
未等方城说完,于大名刹车一松,油门一点,吉普车往前窜了出去,方城的身体不由得往后一倾。
那双二楼阁楼窗户里面的眼睛终于收了回来,这双眼睛自周局长走进神医巷,直到于大名带着方城离开,就未离开过那扇微掩的窗户。
“他走了?”
说话的人不是站在窗边的人,而是墙角一个阴暗的角落里,背对着窗户,身上披着一张灰色的薄毯。
薄毯将他整个身体包裹,只看得出来,他坐在地上,面前放着一张粗糙、简陋却异常狭长的矮桌。
矮桌上整齐地放着一叠书,一叠纸,一方端砚,一架毛管。
当然,还有一把破破旧旧,边框斑驳不已的木质算盘,极其普通的算盘。
有些算盘珠子都已经脱了漆,露出里面淡黄的原木色来。
站在窗前的人,一身黑色长衫,身形干练、瘦削,修长的手指修剪得很是干净,看得出来,他不是普通人。
“走了。”
他回答道,慢慢地走了过来。
屋里没有灯,窗户玻璃是很厚的毛玻璃,绚丽、和煦的阳光照在上面,也只能洒进来星星点点。
黑色长衫的男人站在那个坐在地上的男人的背后两步之遥,停住了脚步。
他不想看见那个人的脸,这是规矩。
既是他自己的规矩,也是那个人的规矩。
“方家少爷,终于上钩了……”
昏暗的角落里,传来一个阴冷的声音,只是这声音里带着一丝嘲讽的笑意。
“所有都在你的算计之中,他们走的每一步都没有逃过你的算计。”
黑色长衫男人赞叹了一句,听得出来,这句话带着由衷的钦佩。
“周天德,周天德……”
他缓缓地踱了两步,似乎对周局长还有着隐隐的担忧。
“你担心周天德?”
黑色长衫男人微微地点点头。
“他不是个简单人,我们知道的周天德绝对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周天德……”
“哦?你不担心方处长,反而担心一个周天德。”
坐在地上的人似乎有些吃惊,缓缓地从裹在身上的薄毯里伸出一只手来,手背上坑坑洼洼布满暗红的伤痕。
但是他的手指却没有完整、干净。
他缓缓地将手放在面前那把算盘上,修长的食指轻轻地拨了拨一颗算盘珠子。
“周天德一定藏着什么,至于方城嘛,已经落入了你设计的陷阱,这辈子他是出不来了……”
黑色长衫男人阴冷地笑了笑,瞥了一眼那双放在算盘上的手。
“这盘棋下到现在,周天德已经是蹩了足的马,方家少爷却是那围在九宫里的士,现在唯一还有杀伤力的就是那个車……”
“哪个車?”
黑色长衫男人脸色一沉,扭过头,盯着那个人的背。
忽然,那个一直坐在地上的人缓缓地转过身,收回放在算盘上的手,抬起手,取下头顶的斗篷。
干瘦的脸庞一半洁净无须,一半却是狰狞可怕,如果于大名的刀伤如同一只蜈蚣盘旋在脸颊,那么他的脸上却是一团恶魔吐出的烈火在脸上燃烧。
鲜红的肌肉紧绷而扭曲,暗红的皮肤如同被揉碎的烂泥一半糊在脸颊,一半耷拉在脖颈之中。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他的脸庞,也是他第一次看见他的面容,他想象过无数次薄毯里裹着一个什么样的人,却永远也没有想到竟然会是他。
黑色长衫男人盯着那张脸,眼里却毫无波澜,思索片刻,嘴角微微一抽,淡淡地说了一句。
“你口中的車应该是袁克佑吧……”
裹着薄毯的男人没有回答他,只是笑了笑,笑容扯动着脸庞上伤痕,狰狞而可怕,如同地狱爬出的怪兽吐出了鲜红的舌头。
“其实,你一直在暗中调查我,今天就如你所愿……”
“……”
那怪兽的舌头又微微地颤了颤,一个冰冷的声音从他的嘴里缓缓地吐了出来。
“你早就知道我就是十年前葬身火海的杜宇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