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童梦幻灭
过了两天，钦原照常白天出来修炼内丹，正要打坐入定，忽听见林中窸窣有声，便假意坐下，吐出内丹，偷眼来看那边。
只见那树丛中探出一个圆圆的脑袋，通体黑色，长着两颗獠牙，正看着钦原这边。钦原暗笑：原来是一只小野猪，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那小野猪探头探脑，想要出来，又不敢出来。在那看着有半个时辰，终于探出那短粗的猪蹄慢慢地走出来，一团圆圆的身体，只有狗一般高度，小心翼翼地走向钦原，看起来甚是滑稽。
钦原见他过来，还是眯着眼睛，故意不动，想看看他究竟要干什么。等那小野猪走到离钦原一丈远的时候，只见他忽然作冲刺状，一双后腿往地上一蹬力，就要往钦原的内丹扑去。
他的目标果然是内丹，钦原暗道。急忙将内丹吞入，双手抓住小野猪的一双前腿。那小野猪大惊，双腿被擒住，想要挣扎，哪里挣脱得开，口中“嗷嗷”乱叫。
钦原笑道：“好你个小野猪，胆子真大，我不去犯你，你倒来打我的主意。看我今天不把你烤来吃了，难消我心头之气。鱼吃多了，正好换换口味。”
那小野猪挣扎着，竟然开口说道：“好汉饶命，饶了我的猪命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钦原见他开口说话，倒也惊奇，说道：“想要我饶你猪命也可以，你先说说为什么要偷我的内丹？”说着前后摇晃着他的胖身体。
小野猪叫道：“好汉，你别摇了，我说实话就是。我本是此山长大的小野猪，名叫童童。本来我也应该和其他小野猪一样，长成大野猪，要不老死，要不被人类捉去。可是有一天，我在这附近找蘑菇吃，突然看到一个仙人在此修炼，就像你这样坐在这边。刚开始，我很好奇，也不敢靠近。后来，日子长了，也不害怕他了。我见他每日不吃不喝的，怕他饿坏了，就偷偷放一些竹笋、香菇在他旁边。有一次，仙人突然对我说：‘你我之间有缘分，你给我送了这么多东西，我也没有什么送给你的。这是我除妖的时候得来的一颗珠子，虽然不见得多么珍贵，也可以相当于你修炼两百年的工夫。今日我把珠子送给你作为回礼。日后好好修炼，只可做善举，不可害人。若是做了害人的事，我必回来取回珠子。’后来，就再也没有看见过他了。”
钦原又摇着小野猪童童，喝道：“你这只骗人的小野猪，你有这么好，能感动仙人？还来偷我的内丹？”
小野猪嗷嗷直叫，说道：“好汉停手，你先听我说完。”
钦原道：“好，你说。若是让我发现有半句假话，我把你架起来烤全猪。”
小野猪吓得打了一个寒噤，接着说道：“我吃了那颗内丹之后，就能变幻成人形，说人话了。但是，从此以后我的身体也长不大了。我每日变成美男子到处游玩，不过我不敢到人多的地方去，只敢在附近一带玩耍，那种神仙一般的日子，好不逍遥快活，做人确实比做猪好。”
钦原忍不住道：“你少废话啊，变成男子就变成男子，还说什么变成美男子干么？你这副挫样，能变成什么美男子？”
小野猪怕他摇晃自己，忙道：“是，是，是，变成男子。美男子是一只野兔妹妹这么叫的，她见我每日变成人形，可以去繁华世界游玩，非常羡慕我。每次我回来都要和她说我在外面所发生的事情，她都听得如痴如醉。这些事影响了她，她发誓说一定要修炼成人，并对我表达了爱慕之意。可是，她要靠自己修炼，一点点打磨内丹，实在是太难了，可能要一两百年之后才能变成人形，这时间对她来说简直就是煎熬。有一次，她对我说，她在山上看见一只狐狸每天夜晚会对着月光拜月，口中吐出内丹，吸收月之精华。她决定放手一搏，趁她拜月，去抢那只狐狸的内丹。我劝她不要去，她不听。我说只要你不去，我就把内丹给你，我情愿做一只普通的小野猪。她似乎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还是听不进去。”
“后来，她还是去了。结果可想而知，捡回一条性命也算是万幸了，让人给打成重伤。我见她伤得太重，就吐出内丹给她吃下。内丹虽然可以增加她的修为，却不能去除她的内伤，只能勉强保住性命。就这样，我变回了猪形，每天去采一些薲草给她续命。昨日，我看见好汉你在此修炼，本来想夺你的内丹，但是我作了心里斗争，没有下手。晚上回去，看见她痛苦的样子，我还是决定抢你的内丹，或许能救她的命。”
“好汉，我说的都是实话。你若还是要烤了我，我也无话可说，请动手吧。”
钦原听完，说道：“不急，你先带我去看看你的野兔妹妹。”
小野猪道：“好汉要去，童童自然带你去。”
钦原把小野猪抱在怀里，小野猪指明道路。走了不到半个时辰，来到一个山洞前。
钦原问道：“童童，你的野兔妹妹叫什么？”
童童回道：“她叫梦梦。”
山洞里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童童，是你回来了么？你在和谁说话呢？”
钦原把童童放下，童童先进去，道：“梦梦，是我，有客人来了。”
那梦梦显然有些惊讶，说道：“童童，是谁呀？我害怕”
童童安慰道：“你别怕，他不会害我们的。”
钦原便随后走了进去，只见洞内的角落上有一张铺着干草的石床，石床上躺着一个少女，浑身穿的雪白，一幅病殃殃的模样，面容十分憔悴。
钦原道：“你就是梦梦吧？我叫钦原。你的病怎么样了？”
梦梦摇头叹息道：“你好，钦原大哥。我怕是活不了多久了，总算童童帮我完成了变成人的梦想，我也没有什么遗憾的了。”
童童在一旁只是哭泣。
钦原本想教训她，说去抢夺他人之物不对云云，可是又见她可怜将死之人，话到嘴边也说不出口。转而安慰道：“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希望你下辈子，能投胎做一个人。”
童童哭道：“你不救梦梦也就罢了，干么咒她？”
梦梦倒是很平静，抱住童童，说道：“童童，你别激动。这位钦原大哥说得对，本来就是我的执念害了我自己，怪不得别人。今天，我能在变成人的情况下，又和人聊天，真的已经很心满意足了。”
童童哭道：“都是我害了你，当初要是我不和你说那些关于人的事情，你就不会这么想变成人了。该死的是我，都是我的过错。”
梦梦说话显得有气无力：“你别再责怪自己了，已经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说了。以后，你要好好做人，好好照顾好自己。我不能再陪你了，童童”说着，用最后一口气吐出内丹，少女的身体变回了一只小白兔。
钦原看不了这种生离死别，便悄悄地走出洞来。没过多久，只听洞内传来哀号之声。那童童哭了半天，走出洞来，已经变成了一个少年。
要不是在这种特殊时刻，钦原差点笑出来。只见这个少年长得圆圆的，模样虽然不算丑，却哪能称得上美男子？钦原心想：大概是梦梦没见过世间的男子吧？又或许情人眼里出西施。
童童一幅落寞的表情，也没去在意钦原的异样眼光，说道：“我的梦梦死了。好汉，要杀要刮随便你吧！”
钦原见他并无说谎，且秉性善良，便摆了摆手，道：“你并没有说谎，我何必为难你。你节哀顺变，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那童童看见钦原犹如看见仙人一般，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说道：“师父，请收我为徒吧。你是个好人，跟你修行绝对错不了。”
钦原见他突然跪下，吃了一惊，道：“你先别乱叫，你怎么知道我是好人坏人？并且我也不收徒弟的，我一个人自由自在惯了。”
童童道：“梦梦，钦原师父不肯收我为徒，你最后的心愿也不能实现了，我的命太苦了，不如随你去吧！”说着，手锤着地大哭起来。
钦原看不得这副模样，说道：“行了，行了，你别哭了，一个大男人整天哭鼻子像话么？和我相处久的人会被我克，你严格来说，不算是人类，是一只妖，应该没事。不过，要做我的徒弟，就要依照我对你的要求行事，道德败坏的事不能做，触犯律例的事不能做，有悖人伦的事不能做。你自己考虑清楚。”
童童忙磕头道：“这些我都能做到。师父在上，请收徒儿一拜。”
钦原毕竟也是第一次做师父，没什么经验。平时懒散惯了，也不注意什么形象，今日突然做了人家师父，感觉有一股无形的力量要他端着，这大概就是为人师表的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