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记忆之四
柳偶胜坐在天台上喝着酒，眼睛瞥到来人正是高飞，叹了口气：“要来一杯吗？放心我还不至于跳下去。”
高飞坐在柳偶胜身边，并没有接过酒瓶，军中不许喝酒，此世他也没有喝酒的习惯。
“柳老师，对不起，他们五个我没有安全地带回来。”
柳偶胜笑了：“啊呸，跟你有什么关系，少把自己当瓣蒜了，实战的决定是我下的，队伍的指挥员是马小芸，跟你个好运的幸存者有什么关系？”
柳偶胜再次灌了一口：“知道我为什么不把你立为班长吗？就是让你们听指挥，听命令，别自以为是能够带领大家，就凭你们这群还没毕业的毛头小子？”
高飞不言，安静地当一个倾听者。
“高飞，你知道吗？我在去年，被委以重任，指挥训练我华国三千名超凡战士，你猜猜，现在还剩几个？”
“一半都不到啊，你可知道，当恶魔四处逃窜之时，这些低阶的超凡唯一的作用，就是拿命去堵着，去拖延，去等着高阶的处理好那一边赶过来。
因为哪怕放跑一只，后面去追查的时间，都会使得很多个家庭支离破碎。为了形成战力，他们吞下副作用极强的丹药，强行突破到一阶，只为了能够在恶魔突破过来之时能够多撑一会儿。”
高飞不语，这个高度刚好能看到圣城的英灵墙。
“所以啊，天赋不行的人，踏上这座学院开始，就注定成为消耗品。”柳偶胜有些醉了，“我只是一个生产消耗品的人罢了，我有什么资格？我有什么办法？”
柳老师醉了，高飞默默背起柳偶胜，几个跳跃来到柳偶胜的宿舍，将其放在床上盖好被子。
手机里表妹张婧发来消息，说她已经在教堂等着了，表哥你要迟到了。
高飞深深地看了一眼柳偶胜，转身离去。
身后传来柳偶胜的梦呓：“为了人类的荣光，不负女神的荣耀，我将尽负此身，砥砺前行；我将舍生忘死于抗击深渊之前线，我将屠戮恶魔护卫生我养我之家园。不惧艰险，不怕牺牲，向死而生。”
高飞来到教堂，张婧已经在等着了，二人没有多言。
电影院内，张婧紧张地挽着高飞的手，她有直觉，今天的记忆内容也不见得是什么合家欢的美好内容。
高飞安抚道：“没事的，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我早就准备好了承受作为高山的一切了。”
电影上的画面开始播放。
我们营里，我算是最小的了，那些个老油头都怒骂我爹可真舍得。
我跟着老兵们学习骑射，枪法，倒也进步飞快，那都是从战场上活下来的宝贵经验。
爹就很不喜欢我跟那些老兵混在一起，那群老东西可滑头的很，站岗时间偷偷赌牌，下岗了去喝酒去勾栏都是常事，爹却是把我看得死死的，生怕我将那些坏东西学了去。
在第三年来了一批新兵，年岁跟我是差不多大，但我也这两年，金狗来袭过七次，我从第四次就开始上战场了，手上也是粘过血的，和这群新兵蛋子可比不了。
毫不意外得，爹也给我分了几个新兵带着。
大壮是这群新兵里年纪最大的，不服年龄小的我的管教，当场就要造反揍我一顿，被我两三下放倒。随后也便老实了。
大壮一天天嚷嚷着上阵杀敌，建功立业，他要当大将军，跟之前的我特别像。他是学的最快，也是最卖力的一个。
二狗却是文文弱弱地，嘴里偶尔也能说出个漂亮话，之前是读过书的，也不知怎地跑到边境来当兵来了。二狗因为之前偷偷给大家缝衣服，被大壮好一顿笑话，这是娘们的活，若不是同你洗过澡，还真得怀疑你是个戏文里的角，女扮男装跑来当兵呢。
皮蛋倒是中规中矩，身体自然是比瘦弱的二狗要好，却是一个坡子。这年头坡子怎么还能当兵啊？我心中其实有这个疑惑，却是顾忌皮蛋的脸皮没能问出来。
皮蛋虽然身体有疾，训练起来却是有拼命的架势，很快就能跟上行军脚步，半点不输其他人。
大壮经常调笑，将军是公平的，咱俩最强新兵带两个最弱新兵，一个瘸子一个病秧子，那高小弟咱俩可要好好保护好咱们的战友。
大壮还是这样，说话又好听又难听，平时也很照顾皮蛋和二狗，也会给出言不逊的其他新兵一个教训，再是瘸子和病秧子那也是我家的，其他人哪个敢说，看我不揍他。
大壮很喜欢自诩皮蛋和二狗为他手下的第一批兵，等他打败了我，也要让我成为他手底下的兵，可惜，我比他强，还比他努力，他永远只能老老实实地做我手底下的兵。
二狗是第一个走的，很幸运，没什么痛苦，只是缩成一团躺在草席上，咳声越来越弱。
二狗家里是充军的，父亲本是汴京的大官，后来家主犯事，全家充军，最后活着到达寅城的就他一个，但也落下了病根。
虽然平时训练对他也多有照顾，他的岗位我们也都轮流替他，但他还是睡在了来寅城后的第二个冬天。
他可是秀才呢，这么年轻的秀才啊，自从来到寅城后再没拿过笔了，我们从没让他上过战场，所以他也没受啥子苦。
然后就是大壮，他是在撤退的时候，回头发现皮蛋的马被金人射了两箭，大壮回头把皮蛋拉起，然后回头就跑。
撤回来的时候，我才发现大壮腰上中了一箭，连忙叫上军医，大壮还满不在乎说这点伤算什么。
看起来生龙活虎的大壮当夜就发起了高烧，一边说没事一边安慰皮蛋：“我说了要保护你的，我做到了，你可是我未来手底下的兵呢。”
大壮没几天就没了，走得悄无声息的。
那支箭被涂上了金汁。
大壮和二狗被埋在隔壁，我又失去了一个兄弟。
皮蛋哭着说，高老大，我不会死，我还要回家，我家就我一个儿子了，我答应我娘我一定会活着回去的。
皮蛋是强行征兵上来的，平时玩命训练，就想着有一天能活着回去。
我沉默不语，这里埋着多少枯骨呢？谁又能全身而退呢？
一将功成万骨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