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疙瘩坡

    第二天早晨，天还未亮，老爷就早早牵着毛驴上路了。老爷这次是第一次去县城，也不知道路，就边走边问，这或多或少就会耽误些行程。老爷今天专门穿了一身破旧的衣服，就怕引起别人的注意。驴背上放了一个布鞍子，是前几天专门托人打造的。上次买驴的时候，老爷光屁股坐在驴背上，没有多大一会儿，两腿就酸麻了。这次有个驴鞍子，装钱的草料袋子也放的平平整整的，自己坐起来也舒服。老爷赶着驴，走一会儿，骑一会儿，倒也悠闲。因为还要问路,直到下午才到了县城。县城周围有一堵高大的围墙，大约有两三丈高。围墙外面是一个大壕沟高，里面放有几丈深的水。大门前有一个吊桥，白天当兵的把这个吊桥放下来，过往的行人可以自由进出，到了夜里，当兵的就把桥给吊起来，谁也别想进出。老爷牵着驴子,随着人群过了吊桥，进入城中。一进寨门，老爷就被眼前的一切震住了。原来，这城里是高楼林立，道路整齐宽敞，街道两边挂满了花花绿绿的东西，老爷不识字，不知道那些都是做生意的幌子。他一个人牵着毛驴，站在那里不知道往哪里走，东瞅瞅西看看，问也不敢问。于是就顺着一条比较宽大的街道，慢慢前行。老爷今天找的是县衙，他想只要是门楼高大的，就一定是政府衙门。可是他走了一路，路边全部是高大的门楼，青砖红瓦，金碧辉煌，一个比一个气派。而且门口大部分都有两个大石狮子，和拴马桩，有的门口还站着守门的人。老爷不知所措，眼看已经接近天黑，如果再找不到县大衙，见到县太爷，晚上就出不了城，那今天的麻烦就大了。想到这里，老爷把驴牵在街边，向一个人问路，说，你知道县衙在哪里吗，我有个亲戚在里面，今天给他捎了些东西。那人打量一下老爷，典型的一个乡巴佬，连县大衙在哪里都不知道。于是就用手指了指，说，再往前走两道街，见了十字路口，往右边一拐就看见了。衙门口都是朝南开，那里有当兵的把守，门前还有一面大鼓。这个老爷知道，以前听说书的说过，如果有人喊冤，就到县大衙前撞击这面大鼓，县太爷听见有人击鼓喊冤，就会升堂审案。于是老爷牵着驴子，照着那人说的路线向前面走去，不大一会儿就到了县大衙门前。

    老爷一看见衙门，心里就轻松了许多。他把驴拴在旁边的一个石头上，然后走向前去，问一个当兵的，说，县太爷在哪里？我要见他。当兵的警觉的看了他一眼，说，你问县太爷干什么。老爷一时情急，就编了个瞎话，说有人让我给县太爷捎点东西，再捎上几句话。那人一听，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说，没想到，你还是县太爷的亲戚啊，哈哈。说着朝旁边的衙役们指了指，说你问他们知道不知道，反正我是不知道。老爷看出这人的表情，是在诚心戏弄自己，心里是又气又急。心想，我一个老头子，这么远跑来给县太爷送大洋，怎么说也得给见个面吧。他哪里知道，县太爷是一县之长，掌管着全县百姓生杀予夺的权利，厉害着呢。别说一个普通百姓，就是有些乡绅名流，想见县太爷也很难呢。首先，这大门前衙役们这一关就过不去，不使点银子，谁会给他通报。可老爷哪里知道这些。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说也凑巧，就在这个时候，有个人乘者八台大轿，来到大门前。当轿子抬到大门口，抬轿子停了下来，落了轿，有人连忙掀起帘子，从轿子里下来一个老头。小眼睛，山羊胡，老爷看到这，也不知道深浅，急忙走上前去，向那个人问道，县长大人是不是就住在这里。那人眯起双眼，打量我老爷几眼，一副懒得理他的样子。说，你干什么的，找他作甚。老爷急忙说，我找县太爷有急事，给他送点东西，再拉上几句话。那人问，什么东西？那人见是送东西的，就来了兴致。老爷说，这可不敢告诉你，我要自己见了县太爷，亲子交给他才行。这时候，见那人对身边的人摆了摆手，压低声音说，让他进去吧，待会儿到大堂见我。老爷没有听清这句话，站在原地没有动。这时候只见一个衙役，走上前来，接过老爷手里的缰绳，牵着驴子在前边走，然后呵斥爷爷，说你就在后面跟着，不许乱说，乱看。爷爷赶紧回答，说行行。

    到了院里，那人把驴子拴在马桩上，让爷爷在一旁等候，自己就转身离开了。过了好一阵子，还是那个衙役，就过来命令我老爷，说走，现在就带你去见县太爷，看你有什么话说的。老爷赶忙去驴身上取袋子，衙役说，东西就先不用拿了，你先见见县太爷再说。爷爷心想，这可不行，这东西金贵着呢。说着就走到驴身边，解开东西，对那个衙役说，您老请帮帮忙，我今天就是给老爷送这个的，见了面我就会亲自给他。那人回头不懈的看了一眼草袋子，然后咧嘴笑了笑，说好吧，心里想看你能拿出什么宝贝来。

    爷爷跟着衙役，别到大堂里面，大堂上坐着一个老头，就是刚才所见的那人。台下两边，各站着四个衙役，手里都拿着军棍。这阵势，来爷早就在说书的那里听说过。也知道见了县太爷也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就连忙跑上前去，跪在地上，对着县太爷磕起了头，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时候，听现县太爷发话了，问你是哪里人，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别耽误我时间，我还有很多案子要断呢。接下来台下几个人也大声吆喝说，快点说,别耽误老爷时间。我老爷听到这里，又想起袋子里的银元，就来了底气。说我是疙瘩坡人，今天是给老爷送钱的。县太爷听说送钱两个字，吓了一跳，看看左右的人，喝道，哪里来的老头，我又不认识你，你给我送什么钱呢。这县太爷是个贪官，只要是送礼送钱的，他一概照收。可这里是大堂啊，我老爷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给他送钱，他哪有不急的。我老爷见自己说漏了嘴，赶快补充。说小的最近听说县里要打土匪，让大家出钱出力，我今天就给县里带了些银元来。县太爷一听说是是来捐款的，立即改变了态度。说，你一个老头子，能捐多少银元啊，让你们乡长捎来不就就行了，还用得着你亲自跑来。老爷说，这可不是个小数目，让别人捎我不放心，所以今天特意亲自送过来。说者，就扭过身来，抓起钱袋子，解开口绳，拨开杂草，从里面又取出一个小袋子来，再解开，颠倒过来，哗啦啦把银元撒了一地。所有在场的人都惊呆了，看着乡下老头，穿的破破烂烂，谁知道竟然还能拿出这么多大洋。衙役们也都一个个张大了嘴巴。这时候，见县太爷连忙起身，走上前去扶起我姥爷，说你快坐下慢慢说，然后命令牙医把银元收起来，连同草袋子一并拿到后面去。

    人们给老爷搬了个椅子，让老爷坐下来说话。老爷也不客气，就端端正正坐在那里。这时候只见县太爷眯起双眼，打量着我老爷。说你一个庄稼人，哪里来的这么多钱呢。老爷听见问这，先是一阵惊慌，然后就慢慢的照实回答。说这是前几天在我们院子里扒出来的。就在我们院子当中，我两个儿子无意中挖出来一罐子银元。县太爷接着问，那是你们家祖上留下来的吗，没听说你们那里有什么土豪富绅啊。你们祖上是干什么的，哪里人？

    老爷听到这里，就来了精神。一提起祖上，那可不是简单的人物。老爷看着县太爷说，我们家住在离现城几十里地的疙瘩坡村。那地方原来是没有人家的，一片荒山野岭。想当年我祖上从北京出发，一路来到那里，见当地风水好，就在那里落了户。你祖上还是从北京过来的呀？县长吃惊的问道。

    是的，我先祖是朝廷的镇京总兵，当年因为奸臣陷害，被朝廷判了满门抄斩。后来他唯一的儿子，就是我们的祖先，一个人逃了出来，漫无目的的四处流浪，躲避灾难。有一天，他来到我们现在住的地方，看这里山清水秀，风水极佳，是出神仙的好地方。于是就带着家人，在疙瘩坡安了家。我是他的第六代后人。周围的人听到这里，对老爷又多了几分敬意。这时候，刚才拿钱的衙役又走上前来，说老爷，这人捐了整整两百块大洋，实在是个大好人。说着，羡慕的瞅着我老爷。县太爷一阵高兴，说这真是个义举，值得大大表扬。我老爷连忙推辞，说这是草民应该做的。说着我老爷就要起身，说着钱既然已经捐了，就要赶紧回家。县太爷起身，想留我老爷吃饭，被我老爷婉拒了，说我得赶紧回家，要不家人会为我担心的。听到这些，县太爷也就不再挽留，说了几句客套话，就打发我老爷回家了。

    赶在城门关闭之前，我老爷牵着驴子出了县城。现在，他老人家一身轻松，就干脆骑上毛驴，朝着回家的方向上了路。

    这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但老爷不怕，因为他知道驴子记路，只要骑着它，不格外干扰它，就一准能够按照来时的路摸回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