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橘子糖
苟一荀编辑视频的时候，宋句就一直在旁边盯着他看，还不停地指手画脚，直到他确认把纪茵茵的身影完全截掉，才满意地离开社团教室，去上课了。
苟一荀在教室里翻着原版的视频，看着角落里不起眼的纪茵茵，心里产生了一个巨大的疑问：昨天宋句不是还剑拔弩张像是要吃人似的，今儿怎么就转了性，想要爱护小动物了呢？
屏幕里纪茵茵的右手低垂，似有意似无意地在喇叭的开关上来来回回按动着，左手拿着一摞印着绕口令的纸张，眼神朦胧中还带着点坚定，坚定里又有几分怯懦，非常像那种刚刚成长到可以捕猎年纪的小动物，在母亲的看护下第一次出来给自己捕捉食物。
再可爱的小野兽都有长大的一天，不知道纪茵茵一旦成长了，会变成什么样子呢？苟一荀有些惆怅地想。
正在上课的宋句也觉得自己有些不正常。
平时还算感兴趣的内容，今天听来总是忽远忽近，理解起来突然吃力了许多。讲台上的女老师戴着的眼镜跟纪茵茵那副很像，镜框圆圆的，衬得圆圆的脸型更加可爱了。
宋句心里一惊，眨了两下眼，眼前的老师明明是标准的瓜子脸。
从小到大，他走到哪儿都算得上是人群的中心，就像自带光环一般引人注目，自然倾慕他的女生从来不缺，环肥燕瘦他都见过，从没有一个人，像纪茵茵那只小女鬼这样，在他的脑子里，占据了一个角落的位置。
他突然想起霸道总裁文里的一句经典台词：“女人，你是在引起我的注意吗？你成功了。”
我们的男主需要声明一下，霸总文不是他看的，是他那小几岁的弟弟的心头好，他只是被波及，被迫吸收了一些“糟粕”。
等一下，宋句想起了些什么。
苟一荀是不是跟她说，她晚上可以去看排练来着……
下午的课上完，宿舍里梅兰妮正吃着刚买回来的便当，就看纪茵茵囫囵扒了几口饭，擦了擦嘴套上衣服准备出门了。
纪茵茵以前出门大多是去文学社的活动，其它的她一概不会主动参与，梅兰妮想着今天估计也是，就随口问：“你干嘛去？”
“宋句同意我去看他们排练了。”纪茵茵声音很小，试图蒙混过关。
梅兰妮确实被美食分去了一些精神，但一听说纪茵茵是去见宋句，伸手就薅住了纪茵茵衣服上的帽子，扥住她不让她走：“那你就穿成这样？”
“他们那，男生太多了。”纪茵茵没觉得自己的穿着有什么不妥，这件衣服让她很有安全感，衣服是黑色的，走在哪儿都不显眼，它还有个巨大的帽子，要是有人看过来，她把帽子一戴就能隔绝所有的目光。
“不行不行不行，换掉，我给你找。”梅兰妮放下筷子开始翻衣服，边翻还边问，“你觉得这件怎么样？不行，太艳了。这件呢？太瘦了？”
趁着梅兰妮翻衣柜的时候，纪茵茵穿着那件黑色连帽衫悄悄溜出了门。
初秋的夜晚来得要早一些，吃过晚饭天已经渐暗了。纪茵茵喜欢这样的环境，黑暗中不会有人注意到她，这让人很自在。
纪茵茵来到相声社的教室时，里面已经吵吵嚷嚷的，听声音就聚集了不少人。她把门推开了一道缝，偷偷朝里面张望。看了一大圈，都没看见认识的人，不管是宋句苟一荀还是辛希阳，都不在。
这可太让人慌张了。
纪茵茵轻轻把门关上，往右一看，走廊里摆着几个椅子，要不就在外面等着吧。
这么想着，她就这么做了。
她很满意自己找的这个地方。可以坐着不说，头顶的灯还坏了，导致她所在的这片区域昏昏暗暗的。加上她穿的是黑色衣服裤子，还把帽子也戴上了，来往了几个人都没注意到她。
相声社的社团教室不在走廊尽头，再往前还有两间教室。今天那边没亮着灯，安静得很，应该是没有人来。
在最里面的是搞音乐的那群人。他们觉得教室不够大，把好多家伙事儿都搬到了走廊上，包括但不限于桌椅板凳、台幕拉花等。
可能是社团里也没有一个爱干净整洁的人，东西摆放杂乱无章，还蒙了灰，一眼望去就是个垃圾山。
宋句稍微有点洁癖，这可能是处女座的通病。每次看到这堆东西，他都想给消防打个电话，问问在走廊堆放杂物是不是不符合消防安全的规定。
他一度认为，杂物堆顶上，那个坏了的灯就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抗议音乐社团的这种行为。
今天不知怎的，宋句走到教室门口，那盏破灯突然忽闪了一下。
宋句更不乐意了，朝那边斜睨了一眼。
这一眼不要紧，他看见在黑咕隆咚的垃圾山里，站起来一个黑衣黑裤小脸煞白的女生，在冷暗的灯光照射下，营造出了一种阴森恐怖的氛围。
宋句条件反射向后跳了一步，一手拍着胸口抱怨：“苟一荀说你是女鬼，你还装鬼上瘾了是怎么着？”
纪茵茵双手缠绕着帽衫垂下来的绳子，低着头解释：“屋里没有我认识的人。”
梅兰妮和辛希阳都交代过，这女生社恐，宋句很绅士地推开门，邀请她先进：“走吧？”等了几分钟，他发现纪茵茵还是站在原地没动。
纪茵茵没动是有原因的。她估算了一下，跟宋句一起进去，受到关注的程度未必会比她自己进去要低，要是有其他的选择，她不想这会儿进去。
可若是再不进去，一会儿排练都结束了，她今天不是白来了？
雪中送炭的救星说的就是这时候出现的苟一荀。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之时，苟一荀爬上了楼梯，笑嘻嘻地搭上宋句的肩。
然后他发现自己这位兄弟眼睛一直盯着某个地方。他顺着宋句的目光望去，倒霉的灯又闪了一下。
苟一荀也被纪茵茵吓了一跳，但他的语调就平易近人多了，说是怨念，更像是玩笑：“嚯，怎么站那儿了，吓我一跳。”
纪茵茵不好意思地笑笑。
苟一荀话很多，气场却不强。跟伍叶那种让人如沐春风的气质不一样，他跟梅兰妮很像，比较沉浸于自己的世界。
这样的人在说话的时候侵略性不强，那种对对方的探究感就偏弱，所以纪茵茵不害怕与他相处。
在宋句独自进了教室之后，纪茵茵蹑手蹑脚地跟在苟一荀身后，也进来了。
进来之后，纪茵茵直奔着上次躲藏的角落，妄图再次躲在那里。
宋句一回身发现人没了，教室里转了一圈才逮到她。他的第一个念头是拎起这丫头的帽子给她换个地方，想想作罢了。站在离她一米远的地方问：“你坐那儿干什么？看个背影？”
纪茵茵探头看了一眼教室里十几个男生，又胆怯地缩回了头：“我应该坐哪儿？”
宋句朝着反方向大手一挥：“大好河山，任君挑选。”
最终纪茵茵在宋句恨铁不成钢的目光中，在教室另一个角落坐下了。
今天来教室的人除了宋句他们几个老人，大多是昨天的招新会通过筛选的新人。迎新会要等到周末才开，在那之前辛希阳希望他们能尽快熟悉一下社团情况，多了解些相声知识，让他们没事多来教室熏陶一下。
辛希阳下午就来开门了，这会儿班里要开会，他就临时离开了，所以纪茵茵来的时候才没看到认识的人。
她在角落里坐好不久，辛希阳就回来了，与他的搭档给大家表演了一段。
接着上一场辛希阳的《八扇屏》，今天宋句他们排练的是《当行论》。
都是传统的相声段子，里面可以加入的新鲜东西不多，更多的是看演员的表演。《八扇屏》对演员的基本功要求很高，除了辛希阳，整个相声社里没有人会考虑表演它。
宋句：感谢大家今天来看我们的演出。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宋句。我旁边这位，是小汪。
苟一荀：停，谁姓汪啊？
宋句：你不姓汪吗？隔壁老汪？
苟一荀：我姓苟，叫苟……
宋句：哦，隔壁小狗。
苟一荀：怎么听着这么像骂人呢？
宋句：我这是充分考虑之后，才为你选的名字。
苟一荀气得直笑，弯腰单手撑在小桌子上，托着下巴，一脸真诚地望着宋句：你怎么考虑的，来说说我听听。
苟一荀那姿势太妖娆，纪茵茵忍不住掏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留念。
今晚的cp文有素材了。
纪茵茵忘了关相机的音效，“咔嚓”声一响，宋句的目光闪着寒光就过来了，吓得纪茵茵赶紧转头面壁，佯装刚才发生的一切与自己无关。
开场过去，后面就是入活了。排练结束，辛希阳把宋句喊到了身边。
“还是这段？”
“嗯。”
“上次给你们的本子呢？”之前辛希阳自己写过一个本子，是关于大学生活的。他演过几次，效果都不太理想。一是本子确实不够好，再有就是他本人的气质跟这种插科打诨吐槽人生的风格不太搭，他就把本子给了宋句，让他琢磨着试一试。
一提这个宋句就挠头，老实交代：“还没改好。”
“给你推荐个人。”辛希阳神神秘秘的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然后手指向了教室角落，纪茵茵的位置。
宋句眉眼上挑：“她？”
“那是楼上文学社的宝贝，算你捡着了。”辛希阳拍了下宋句的背，他说话的时候带着点天津口音，总是有点俏皮。
正偷偷从口袋里摸出一颗橘子糖的纪茵茵，对此还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