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祝你来时潇洒，去也自由
国师府难得清静。
宋祁想着整理一下手札，便去了书房。
临进去那刻，她开口道：“墨禾，等会贺俊来了，直接让他去花厅。”
门外，墨玉听见，进来开口道：“国师，你又叫错了，墨禾姐姐已经走了。”
从宋祁回来到现在，不过短短一个时辰，宋祁已经叫了十几次“墨禾”了。
墨玉最初还不敢说这句话，后面慢慢的，胆子便大了起来，也敢和宋祁说上一两句话了。
墨玉说完，去条案前研墨，一边开口道：“若是墨禾姐姐知道，一定会很开心的。”
宋祁笑了笑，唇边却是一片落寞。
她嘲道：“果然，一个人在身边待久了，就很难忘记了，也不知何时，才能适应没有墨禾的日子。”
墨玉不解：“国师这般心疼墨禾姐姐，为何还要叫她离开呢？”
“就是因为心疼，才更应该放人自由，而不是把人绑在自己身边。”
宋祁说完，不再言语，蘸了一点墨，便落笔写字。
墨玉见状，开口道：“国师也不必急，贺统领短时间内不会来的。”
“为何？”
“大理寺封了贺府，大理寺卿也在那里守着，据说是晏丞相交代的，只准进，不准出。”
墨玉一一汇报着。
宋祁闻言，停了笔道：“大理寺行事，怎么会这么荒唐？”
“可能是因为丞相在背后撑腰？”
世上身不由己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墨玉一点儿也不觉得稀奇。
“那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撤走？”
“说是落城门前，大约半个时辰的样子，估计是大理寺执勤的，想赶回去放衙。”
墨玉说完，也研好了墨，她退了一步，站在了宋祁身侧，没有去看宋祁写的什么，只安静的等待着。
“那时辰……怎么会那么凑巧？”
宋祁慢慢皱起了眉头。
程南星一行人离开的时间，也是那个时辰。
这是晏青云最后的试探吗？
还是说，只是一个巧合？
宋祁弃了笔问：“离关城门还有多久？”
墨玉心里算了算，开口道：“约莫两个时辰。”
宋祁点了点头，没说其他的。
——
十里亭是进出城一定会经过的地方。
这里鱼龙混杂，几乎什么人都有，像一个小的集市一样。
以往十里亭里面都坐满了路人，而今天，十里亭里里外外都被丞相府的人“请”走了。
唯有晏青云一人，坐在十里亭中间。
叶婷婷扶着轮椅，一旁的周三手里提着包袱，里面全部都是银票。
还有些时辰，叶婷婷想起先前一事，还是问道：“公子还想试探国师吗？”
若不是想试探。
不会把让人撤离贺府的时间，与今日交易的时间安排的一致。
叶婷婷心里莫名多了一些危机感。
“做人，总要谨慎一些。”晏青云目光悠远，看着那一个个挑夫在自己面前走过，他笑了笑道：“你看，没有滔天的富贵，这群人也过的很满足。”
“公子是人中龙凤，又何必羡慕其他人呢？这个世界上，只有旁人羡慕公子的。”
叶婷婷道。
晏青云没说话了，而是继续看着那挑夫，在自己的视线里，越行越远。
良久，他开始想。
若是此时此刻在他身边的人是齐菘。
那齐菘一定会说：“普通人，吃饱喝足便是美满，他们的满足，与你是不一样的。”
是呀，在所有人眼中。
晏青云喜怒无常，乖戾难控，权势滔天。
其实，他的志向，也只有那一点点。
晏青云没有继续想下去，因为，叶婷婷道：“他们来了。”
说完，叶婷婷便推着轮椅换了个方向。
晏青云看过去，便能看见三个带着帷帽，一身黑衣的人。
三个人背靠夕阳，如同从光里走来，马上又要回光里去。
直到三人走近了，晏青云才收回了目光。
周一从人群中来，同晏青云低声道：“公子，国师府那边已经安排好了。”
晏青云点了点头。
叶婷婷趁机问道：“公子不去国师府守着吗？”
“眼下，有比国师府更重要的事。”
晏青云看着那三人，笑意在眼底一点点蔓延。
叶婷婷默了默，没在说话，退到了一旁。
有些时候，叶婷婷也不知道，齐菘为什么能那么吸引晏青云的目光。
明明两个人之间的相处，那么短暂。
明明齐菘假的就像一张面具一样。
可晏青云依旧不愿意撕下那一张面具。
叶婷婷心里正想着，三个人已经到了。
每一个人都是轻装上阵，只有墨离一个人，背着一个大包袱。
将包袱丢在桌上，墨离直言直语道：“晏公子，典当的东西，还请清点数目。”
“不用了。”晏青云抬了抬手，示意周三把东西交给墨离，而后开口道：“这是我的侍卫周三，你应该见过的，此行便由他护送你们离京。”
墨离抱拳，语气客气：“晏公子费心了。”
“我是信守承诺之人。”
晏青云说完，目光确是落到了最后面一个人身上。
那个人虽然也带着帷帽，看不清模样，但从身形来看，是个男子。
其他事都已经不计较了，晏青云也不想问多出来的这个人是谁，而是盯着“齐菘”问：“都要离开了，齐小姐没有什么话跟我说吗？哪怕是一句告别。”
“晏公子，我们之间萍水相逢，用不着道谢吧？”
墨离熟练的挡在了墨禾的身前。
宋祁和墨禾身量差一些，故而墨禾垫了一些鞋垫，为的就是不让晏青云看出来是假扮的。
帷帽不取，便不会暴露。
但一出声，一定会暴露无疑。
只不过，宋祁扮做“齐菘”时便很少说话，墨离觉得，这并不难搪塞过去。
墨离身后，两个人皆沉默着。
晏青云看明白了，笑了笑，不以为然：“算了，你说的也对，没有再相逢的时候，便不需要道别。”
“银票多了，还有这个令牌，也是多的。”墨离清完以后，赫然发现银票多出来了将近一半，他将其拿出来，和令牌一起，递给周三。
“这是你家少主为万安村一事奔波的酬劳，至于这令牌，便全当是我个人感谢你们，他日若是有难需要帮助，拿着这枚令牌去千金铺，自会有人帮你们。”
“不用了。”墨离仍旧拒绝。
晏青云却看着“齐菘”道：“你家少主都没有拒绝，你做什么主？”
墨禾扯了扯墨离的袖子。
把两个人的动作尽收眼底，晏青云笑了笑，继续给台阶道：“收下吧，也不贵重。”
“如此，那便多谢晏公子了。”
墨离躬身抱拳，又道：“山高水远，后会无期。”
晏青云点了点头。
直到三个人转身，和周三一起离开，晏青云才低声道：“祝你来时潇洒，去也自由。”
他声音很轻，很小。
叶婷婷听见，垂了垂眸道：“公子应该一早便说出来。”
“她像风，或许说了，她也不会在意吧。”
晏青云说完，转着手里的玉扳指，声音平淡：“去国师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