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坠崖
“宋祁！”
贺俊急冲过去，但终究晚了一步。
衣襟与他的手指交叉而过，他根本来不及够住那一抹白色。
整个山崖之中，回荡着“宋祁”二字的回音。
叶婷婷愣愣的走到悬崖边，手里的匕首也跟着掉在了地上。
良久，她开口道：“贺统领，国师既然想保全你，那今夜一事，我不会多嘴，告辞。”
贺俊看着叶婷婷离开，而后身子一软，几乎是虚弱的跪在了地上。
他想起去天牢接宋祁出天牢那日。
宋祁笑吟吟同他说：“我记住你了。”
他以为宋祁回国师府后，一定会对贺家下手，毕竟，死在宋祁手中的人可不少。
但，无事发生。
贺家平安，他也没有任何的变故。
宋祁的那句话，就像是一句玩笑一样。
这几日，他陪同在宋祁身侧，一直都觉得宋祁性情不定，难以琢磨，甚至无数次猜测，宋祁是不是工于心计，才故意透露出一些东西，用以改变他的看法。
可直到宋祁站在桥上那刻，贺俊明白了。
宋祁是真的希望国富民强，盛世长虹。
如宋祁所说，他并非忠诚于大明，而是忠诚于百姓。
宋祁想保护每一个人，包括他。
哪怕叶婷婷说了他是晏青云的人，宋祁都选择自己赴死，来保全他……
想到这里，贺俊垂眸，泪水终究是没忍住，夺眶而出，他起身道：“国师大人，便是死，我也要带回你的尸体。”
言毕，贺俊捡起叶婷婷遗落的匕首，看见旁边有树藤的时候，更是不再迟疑，直接抓着树藤就往下跳。
原本宋祁还听的津津乐道，想着听完贺俊那一片肺腑之言以后再出声。
不曾想，贺俊前一秒说要寻她，后一秒就直接跳了下去。
“贺……”宋祁话音未落，匕首插在岩石上一路滑下，发出剧烈刺耳的声音。
与此同时，宋祁抓的那根树藤断了。
一时间宋祁也不知该说那匕首太锋利，还是说该其他什么，只剩下一声本能的尖叫，在山谷里回荡。
没有树藤作为依靠，宋祁极速下坠，期间宋祁也尝试过抓其他东西，但不论如何努力，都是徒劳
悬崖峭壁上树枝极多，连撞断两根小树以后，宋祁掉到了一棵歪脖子树上。
不等她抱紧那棵树，便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五脏六腑像是错了位一样，宋祁痛的浑身冒冷汗。
若是能活着出去，她一定要把贺俊从这崖上丢下去。
明明她不会有事的，就因为贺俊，多了这无妄之灾。
听到那尖叫声，贺俊瞬间想明白了什么，手上一松，只堪堪握着树藤，极速往下坠。
然而，树藤终究是不够长。
察觉到树藤长度不够以后，贺俊抓住旁边的树，让自己停了下来。
悬崖峭壁，可支撑之物很少。
岩石上也遍布青苔，落脚便会滑下去，而这个悬崖到底多高，贺俊自己也猜不到。
贺俊靠着一棵小树站定以后，大声喊道：“国师！”
“没死，也活不长了。”宋祁回着贺俊的话。
她趴在树上，濒死的感觉几乎将她吞噬。
宋祁声音不大，但贺俊能听出来，宋祁没多少力气了，还有那夹杂在其中的指责。
闻言，贺俊不好意思道：“抱歉，臣以为你真的跳下去了，这才……”
“你既然知道我还有要救的人，我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舍了自己的命，不过也没事了，反正咱俩都要死了。”
宋祁无语望着下面的深崖。
若是没这棵树，恐怕她掉下去，连一块完整的骨头都找不到吧……
还是前几世好，起码晏青云给她留了全尸。
如此一想，宋祁更觉得气血翻涌。
“国师，你放心，臣一定带你上去。”
贺俊说完，微微侧身，寻找着宋祁的位置。
黑夜中，视物不清，山间大雾，更是难看清人。
贺俊道：“国师，你留点力气，找个东西发出响声即可。”
宋祁没说话，却是听了贺俊的话，在崖壁上扣了一块石头，轻轻敲着。
她能听到摩挲声，越来越近，直到在她正上方。
如她所想，下一刻，贺俊开口道：“国师，我在你上面，马上就下来。”
“好，你……”
宋祁话没说完，头顶的声音大了起来，碎石落下来，砸在她背上，宋祁险些又吐了一口血。
碎石掉落停下以后，头顶上便没了声音。
宋祁皱了皱眉问：“贺俊？”
没有声音。
宋祁想了想，准备翻个身看看上面什么情况，又一波碎石砸下来。
石头砸在背上，加重了胸口的伤，宋祁疼的直抽搐。
等那阵痛缓过以后，宋祁才问“贺俊，你到底在干什么？”
“先前没找到落脚的地方。”贺俊有些惭愧。
宋祁一阵无语，却没说其他的，而是问道：“现在找到了吗？”
“可以了，国师我在你上面，你慢慢爬起来，我拉你。”
贺俊说完，一手抓着树枝，一手从腰间摸着火折子，吹亮以后，垂下手给宋祁照明。
“终于靠谱了。”
宋祁喘了一口气，扶着树枝慢慢爬起来，整个身体保持着紧贴在悬崖峭壁上，纹丝不动。
贺俊见此，开口道：“国师，你把火折子接过去，我拉你。”
宋祁没说话，留着力气，微微抬手，接过了火折子。
想到贺俊说的拉自己，想了想自己胸口的伤，宋祁踩着树干，慢慢的换了一个姿势。
拿稳火折子以后，宋祁伸出右手道：“我可以了。”
“好。”贺俊垂下手，紧紧抓着宋祁，就要用力的那刻，树枝断裂的声音在黑夜里传开。
“完了。”
贺俊表情一滞，宋祁也愣住了。
没有树枝做支撑，贺俊整个人都在往下掉，宋祁立马反应过来，单手抓住贺俊，而后又被贺俊给扯了下去。
歪脖子树没断。
宋祁和之前一样，以同一个动作趴在歪脖子树上。
但这一次和之前不同。承受着贺俊的力量，宋祁觉得自己的前胸似乎都要被嶙峋的树枝对穿。
单手抓不住贺俊，宋祁丢了火折子，左手也抓了上去，将贺俊死死拉住。
山谷起风了，贺俊觉得自己像是一个风筝一样，随时都有可能随着那一股风吹远，但唯一的绳索，系在宋祁手中。
宋祁没撒手。
有液体从宋祁的手臂流下，连着两个人紧握在一起的手臂上，慢慢没入他的袖口中。
贺俊知道，那是血。
早在悬崖之上，宋祁的伤口估计就被扯开了，眼下在经历这番，很有可能整只手都保不住。
贺俊开口道：“松手，你撑不住的。”
“你以为你掉下去了，我能活吗？”宋祁咬牙，想试着把贺俊拉起来，却拉不动。
“总比一起死的好。”
贺俊笑了笑，语气诚恳：“国师，你既然都选择了跳悬崖，想来应该留有后手，好好活着，替我照顾好贺家，贺俊感激不尽。”
贺俊说完，抬起另外一只手，要去扳开宋祁的手。
树干断裂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宋祁看了一眼那棵摇摇欲坠的歪脖子树，笑道：“这下好了，谁都跑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