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父子各忙各(上)
却说,石任意和叶珩闲说了些话,之后便和石顶富一道拜别了陶迎香归去坝沿村家中。
往日里,石家与村人虽然少有往来,但不似今年一个村人都没来石家道贺新年,父子二人只管在家中用过晚膳。
说来,受人钱财,那晋婆子也勤力,下昼早早就将晚膳备好才自个归去家中,石顶富和石任意这对父子二人便不为晚膳发愁。
父亲的话在任意心中萦绕,是劝他去娘娘庙的话。
去娘娘庙寻一个清幽的地方,避开是是非非,他可安心攻书。但,他真的有心攻书而无旁个念想了吗?
绝无可能,他不会舍弃“生死之道”的编撰,犹如在姨父家所言的一举三得,他会行商、也会攻书,但最终他想要的乃是“生死之道”的著作可流芳百世,为俗尘中的世人留下惊世遗著。
不可谓愿景不大!石任意决心已下就不会再更改。
事已至此,他该思忖的是和于瑶素该何去何从?就此一刀两断?怕是自个太过冷酷无情!但,于瑶素行事诡异,又不干不净,父亲、姨父、姨母都好劝他该同于瑶素断绝往来,自个若执迷不悟,岂不是与最亲的人不睦?
若想起昔日于瑶素的好,自个真不忍心,且于瑶素不予计较倒好,若然,自个也非君子所为,与人早有夫妻之实,也要学着张公子那般无情抛却她吗?
都说世事无常,自个怎好做那无常的人?而父亲似乎有心要将于瑶素往叶珩那推去,自个不闻不问吗?要说于瑶素心机太深,但叶珩不像个正人君子,倒似个吊儿郎当的公子哥,于瑶素若跟叶珩配上对,日后受苦的必定是于瑶素啊!
辗转难眠,石任意越发觉着世间太过尔虞我诈,怎知自个如今也被陷入其中了。
大年初二,叶家本来也有亲朋好友往来,但,为了走近石家,叶珩便拖着母亲---陶迎香赶来石家,午膳之后便匆匆归家。
叶家虽算不得什么巨贾大户,也算上是个有钱的人家,叶珩已二九十八的年华,按说成家立业早已拖不得,可惜,叶珩沉溺于玩乐,这才耽搁到如今。
独坐在自个屋中,已在家中晚膳之后,叶珩借着酒意那心思飘飘然,念念不忘于瑶素的雪肤花容,举止言行。
闭上双目,于瑶素的倩丽身影来回晃动,睁开双眸,那于瑶素的一颦一笑还在心中呈现。
可恨啊!表哥---石任意什么家世,不过一有些钱财的村人而已,而自个什么家世,乃县城的大户人家啊!
说及门当户对,自个同于瑶素才是般配的呀!叶珩越发不甘心,可又不好真的强夺自个表哥的女人呀!
他仍在深思表姨父的话。的确,表姨父话里有话,在表姨父的话里表哥和于瑶素不过泛泛之交,但叶珩也不呆不傻,怎会瞧不出石任意和于瑶素两人交情匪浅。只怕,两人已越过世俗礼数,就少一个长辈在场的婚仪了。
自个好好一个爷们怎就对人家动了邪念呢?
用力扇了自个一嘴巴。“哎呦呦!真疼!”叶珩自言自语,在自个的屋中。
这般下去总不是办法,需从长计议,反正两家已有了交集,过完年便拉上石任意外出行商,倒要瞧瞧石任意和于瑶素之间有甚关联,两者是不是真的只差谈婚论嫁,若果真如此,自个也需识相些,避开为好。
倘或,有一丝一毫难以定论,到时自个再做打算。
主意已定,叶珩便逼迫自个早些寐下,明日还有明日的琐事需去应对,可别只想着于瑶素的曼妙了!
娘娘庙之中,冯翁一身道袍,随在甘坤道身后,二人前来后院。今日,春阳高照,院中的冰雪已消融殆尽,师徒二人为了悟道而来。
冯翁似乎开悟,虽已老态,但自打赶来娘娘庙之后,他已今非昔比,双眸炯炯有神,面色不再黑不溜秋,似乎还透出一些红润。
正月十七,这般春日时候的上昼,师徒二人论及道法来,那是有说不完的话。甘坤道已然看重冯翁,与其交谈,和蔼可亲,毫无威严可见。
过了些时候,一年轻道姑赶来禀报。“住持,有一位自称石任意的公子庙外求见。”
一扬手,甘坤道含笑说话。“我知道了,你去唤他来吧!”
那年轻道姑告退,之后便是将石任意领来相见。
“晚辈拜见甘道长,冯翁!”
“不必拘束,石公子请坐!”甘坤道笑意连连。
冯翁瞧去石任意微微点头。“石公子别来无恙,你这是打算同叶珩公子外出行商啊?”
还说不神奇?连冯翁都知道他要外出?想必是甘坤道传授了冯翁道法之后才有这份能耐。
石任意依法落座,而后点首,双眸通透,瞧去这位神秘且绝色的美妇人。
“晚辈的确是赶来向甘道长辞行的,嗯嗯奉家父之命赠上些香油钱,还请甘道长笑纳。”说话间,石任意便将背上的褡裢卸下,取出白花花的银子,推去甘坤道眼前。
甘坤道低眸瞧了眼,微微浅笑。“石公子太客气,你我都是熟识之人,用不着这些。”
“不不不,这是家父的意思,晚辈奉命行事。”石任意正思忖如何将话引入借宿娘娘庙上来。
然,神奇再现。甘道长又低眸瞧了眼后,轻叹一声说话。“唉!你父亲也舍得,花费二百两纹银,就为了让你留在我娘娘庙?”
无需再多言一句话,石任意立时起身,而后双膝跪地,他是信的,全然相信甘坤道就是活神仙。“晚辈罪过,虽然受家父之命赶来,但晚辈是不是私心太重,若前辈点化,晚辈必定遵从前辈安排。”
着实为难,好端端的要做那恶人,甘坤道怎会不面色沉重呢?
“冯翁,你去收拾一间厢房,往后就让石公子住在你隔邻吧!”甘坤道说着,又补上一句。“告诉庙中全部人等,不许透露石公子留在娘娘庙半点消息,否则,本住持就拿多嘴的人试问。”
冯翁抱拳施礼。“徒儿遵命!”仍旧含笑瞧着石任意,而后便领命离开。
“多谢前辈!”石任意自是感激说话。
不料,甘坤道却摇头叹息。“你心中什么打算就怎么着,不必多问贫道。但你留在娘娘庙中也成,千万别招惹我这儿的年轻道姑,否则,贫道我可不能纵容。”
石任意想也不敢想,他狠心决定避开于瑶素已愧疚不能安生,哪还有心思在乎旁个小道姑?
不过,石任意也知道,正一派的道姑成家立业不受拘束,他若花心,真的招惹了哪个年轻道姑,这风流债恐要再多一个。
“晚辈绝不敢。”他面色显出一丝凄凉。
甘坤道并非瞧不出。“儿女情长,过眼云烟,是是非非,恩恩怨怨,取舍只在一念之间,但不得不取舍。石公子,既然你留在我这儿,无论多久,贫道就和你研习道法,你也可攻书、自个编撰‘生死之道’,故此,就如幽禁一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石公子你可做好准备了?”
石任意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晚辈不会留念尘世那些个纷纷扰扰。”
“好,那你就去吧,什么时候行完了商就来我这儿,切记从后门入娘娘庙,别让村人瞧见。”
后门?石任意不知娘娘庙还有后门,故而,傻愣愣不知所措。
甘坤道摇头叹息,只能拉着他的臂膀。“公子随贫道来吧!”
娘娘庙后院,也即是后山所在,这儿曾吊死一妇人,便是那周氏,村人忌讳,几乎无人再来这儿,而甘坤道让石任意从后门入娘娘庙之中,即可避人耳目。
后山密林深深,素雪压枝,仍未消融。寒风吹来,甘坤道的青丝墨发随风飘飘,一缕发丝恰巧就飘落在石任意的眼眸旁。
竟是一阵眩晕,又似梦境。眸光瞥去她,虽然素容也遮掩不了她的脱俗之美。
她动也不动,立在原地,失神的眸光瞧去远处,不知在思忖些什么。
“这儿真是雅静,若能在此修道,实乃宝地也!”石任意随口而出。
她侧颜,看去他,自个那缕青丝还在他的脸上飘飘荡荡,她已见着了,赶紧伸手将自个的青丝挽起于发髻上。
她似乎什么都知道,却又好似并非全然知道。为甚,方才她的青丝随风飘荡落在石任意的脸上时她未察觉?
细微之处,石任意也在心中剖判她到底道法多深。
“娘娘庙何故修建于此?不是看上了此处清幽,我娘娘庙就要在他处修建了。”
石任意点点头,随后他突兀相问。“甘道长,您说世上真有鬼神吗?”
她蹙眉,眸光深邃,盯着年轻人,须臾,她转眸仍看去远处,并未作答。
“请恕晚辈方才无礼!”
“你何罪之有?你只是好奇而已。”并未瞧着他说话,甘坤道微微一叹。“若是不让人知道我的本事也就好了!如今,都想亲眼所见一番才愿罢休,若真的看到了,觉着不够的话,便贪婪的恨不能自个都得道成仙才不会好奇。石秀才,你说一句真心话,若让你做官、行商、随贫道学那道法,还着就是你自个清苦一生也要编撰你所谓的‘生死之道’,这些你只能选一样,你究竟会选哪个?”
“哈哈哈!甘道长,为何不一举多得?”石任意在姨母家已决心不再令旁人和自个为难,一举多得便是最好的选择。
甘坤道摇头,淡淡一笑。“看来你已动摇了,可惜可惜”
他不好断定她在可惜什么,不知她心里有什么盘算,让他随她学那道法?像冯翁一般穿上道袍,学那符箓,除妖降魔,替人祛疾?
其实,石任意对世间是否真有鬼神多少存疑,自个从未见过,直到甘坤道那夜的神奇道术‘红日从西边升起’,石任意才坚信甘坤道就是活神仙。除此,什么妖魔鬼怪,得道成仙,他或许同旁人相似,仍然半信半疑。
年岁轻轻,石任意便博阅众书,故此,自古至今,从未听说帝王将相能长生不死的,他对得道成仙不敢奢求,唯有那‘生死之道’才是他打算不放弃的。无论将来什么景况,他都会耗尽心血去成就。
“晚辈从未动摇过,晚辈也用心思量过,人活于尘世,怎能避开尘世之烦忧?与其如此,不若一举多得,即可避免种种艰难,而后多多用些心思在一事,少不了也能有所获。”
“既然分心了,还能有所获?”甘坤道说着就转身,回来院中。
石任意紧跟,关了后院之门。
“前辈,您觉着晚辈的一举多得行不通?”石任意却有心听听甘坤道的见解。
她莲步缓缓,又叹息起来。“瞧你是个天降奇才,可惜可惜难敌世间诱引,就怕将来步入岐道,不能自敛,终究误害一生。”
石任意未听懂她的话?现如今,他对她还半信半疑呢!只从她的话语之中大抵猜测了,无非让他专心一事,不被旁务所困!但,这般俗世,他活在其中,怎能避开?
“晚辈心中有数,绝不会误入歧途。”
“人皆一时意坚,逃不了光阴磨砺,就会变得毫无道理,只有随波逐流的下场。”
“前辈觉着晚辈会是这般的人?前辈放心,晚辈绝不是这样的人,晚辈懂得取舍。”
“好一个懂得取舍,打起初就该明白取舍,到了无法取舍的时候却说取舍,贫道都不知该如何评判了。”
这话分明是暗斥他和于瑶素曾经的越轨,否则,二人清清白白,何必又到了跑来娘娘庙藏身,躲开人家呢?
石任意低垂着头,他心里惭愧,都是自个过不了美人关,使得自个陷入这些个是是非非。
正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个乃读书之人,却不知读书清高,哪怕稍待时日,父亲、继母定能从中瞧出于瑶素的种种不妥,他们从中提点,他和于瑶素便毫无机会做出那羞愧之事来,若有交集,仅仅泛泛之交,绝无惹上心机极深的女子来,自个这会便可毫无顾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