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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变数太仓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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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恨不能绝,男儿泪亦不轻易弹。何重越刨出了秦三的尸身,抱在怀里痛哭不止。

    一旁,中年男子摸不着东西南北,原先一直以为他是个衙役,到这会他大抵也猜出,面前年轻男子乃是个行走江湖的高手。不知为何要寻找被石顶富杀死的杨伯和殷五娘尸身,或许他与石顶富曾结过怨,秦三也为此搭上了性命,“千里寻音”力战不敌,临死之前还念叨石兄,莫不是石顶富还能是谁?

    人命关天,即使江湖人在外打打杀杀寻常无奇,但中年男子亲眼所见,他也后怕不已。

    “是何公子吧?这下怎地才好啊!您杀了人,官府若追究起来,您可要坐牢的。”

    秦三的尸身早已发臭,何重越始终不在意,待悲伤了些时候,听来中年男子的话,何重越揩了揩眼泪,在中年男子的灯笼光色下便将秦三的尸身埋回土丘。

    之后,何重越来到死绝了的“千里寻音”尸体旁。“你也算个重情重义的人,我何重越纵然与你敌对,但也不是青红皂白不分的人,就让我将你安葬在我秦三哥哥身旁,让你在阴司与我秦三哥哥化解恩怨,从此一对耿直的人在阴司做一对忘年之交吧!”

    中年男子知道,何重越这是将死尸埋入地下,便了却了后顾之忧,除非中年男子多嘴,否则,“千里寻音”一外地人死了也就死了。神不知鬼不觉,从此一抔黄土之下,世上再无“千里寻音”这号人。

    受人钱财,中年男子帮衬着开挖起来,之后便将“千里寻音”的尸身安葬,灯笼的烛火就要燃尽,二人便在此刻真的拜别了。

    “我名唤何重越,并非是衙役。”他已如实说出。

    中年男子点首。“好,何公子去意已决,那我就不强留了,日后,寻得杨伯、殷五娘的尸身,我再与你联络。”

    孰料,何重越从袖中取出一张银票。“你拿去吧!无论杨伯和殷五娘的尸身寻得寻不得,这些我都该早些把你。别再行猎了,做个小买卖,挣些钱财,也让老爷爷安度晚年吧!”

    又次被这年轻人的所作所为感动的险些也当场落泪,中年男子只能跪倒磕头谢恩。

    此回与中年男子一别怕是永别,中年男子若还留在坝沿村倒不好说,若真的使了何重越把的银子外出行商,从此,何重越再见中年男子一面恐怕都难了。

    当然,何重越有心帮衬,只打心底可怜那老爷爷,一位饱读诗书的老人家,此生落魄到穷困潦倒也没考个功名。瞧见老人家就想起了石任意。

    拜别之后,中年男子不舍的朝坝沿村返回,而何重越则在这般凄苦的夜色下独自去往一处,却不知自个该往哪里去的地方缓缓迈步。

    “大人,姚六又来了。”衙役罗光禀报马益辙。

    手中的书卷一抛,偏偏就抛出了书桌,掉落地上。马益辙气恼的起身,双手后负,来回在书房之中踱步。

    罗光活泛,赶紧捡起书卷,放回书桌,而后退立一旁。

    就因一个吊死的妇人,惹出这些事端,马益辙心头烦闷,无暇顾及什么姚六不姚六的。然,这姚六偏生是个不给说法不罢休的人,马益辙怎好敷衍了事?

    吕生福已被狱卒活活打死,这些牵涉机密,当然不能外宣,姚六不知情,只想着吕生福不得好死,马益辙又没说明白,心有不甘,一直就在椒城游荡。

    “让他来见。”马益辙准备与之当面交锋。

    罗光领命退下,去门外唤来那姚六。

    但见,身材短小的姚六谦恭的见着马益辙便行礼。

    马益辙装模作样,已坐回椅子上,佯装看书,只待姚六行礼之后,才抬起头来。

    “姚六来了,看座,看座。”

    那姚六实诚,听言,谢过便坐下。

    二人面朝面,马益辙透出不善的神色,姚六胆怯地瞥了一眼,他亦感知此回马知县与往日的不同。

    马益辙不发话,那姚六不敢作声,故而,马益辙冷笑一声后道:“姚六,你为何还不走,留在椒城作甚?”

    姚六听言回话:“大人,小人听来消息,说那吕生福已在监牢之中,不知可有此事?”

    吕生福已死,且不能让外人知晓,而姚六却偏偏不肯干休,马益辙无奈。只好点首。“不错,他就在监牢之中,本官正派人日夜严刑拷打,令他快快招供。”

    “吕生福招了吗?是他串通小人亡妻周氏欲图加害小人的吧?”

    马益辙又点首。“他招了,还说一时鬼迷心窍,在杭州灵隐寺,周氏对他面授机宜,吕生福才买来了砒霜,你亡妻周氏在饭菜里做了手脚,谁知你逃过一劫,你老母为此亡命。”

    “好一个歹毒的妇人,早该料到她有心害我,可惜我这个做儿子的却没能保住老母的性命,嗨!”姚六奋力一拳砸在自个的大腿上。

    “事已至此,姚六你不必再为此挂怀,还是赶紧归去桑梓,谋一业保命才对,余下的自有本官给你个交代。”

    姚六突兀跪地。“大人,小人别无所求,只盼着大人给小民主持公道,将那吕生福严惩,替小民枉死的老母报仇。”

    “起来说话,不必如此。”马益辙佯装客气,起身连忙赶至他身旁,伸手便扶。

    姚六双眸泪已涌出,悲伤不能克制。“大人,您青天大老爷,切切要替小民做主啊!”

    “好!有本官在,谁敢作奸犯科,本官决不轻饶。”

    “青天大老爷,椒城百姓有您真乃幸也!”

    马益辙暗自发笑,却未显于面色,又劝了句。“你这就归去吧!日后再有什么都不用管了,老爷我自会重罚吕生福的。”

    “成,小民听大人的话,明日就离开椒城,归去故里。”然,他又想起一茬。“对了,大人,小民临行之前,还有一事相求,请大人务必查明。”

    “什么?”

    “小民亡妻周氏怎会无端自尽,小民料想该是吕生福暗下毒手,吊死我那亡妻的。大人,一定要查实,该重罚吕生福可不能轻饶了。”

    妇人吊死在娘娘庙后山,这事吕生福亲口说及,但并不知妇人为何会吊死,想来吕生福不会说假话。

    而,正如昔日在公堂之上甘坤道所言的那样,吕生福和周氏在杭州灵隐寺做了什么,之后吕生福都招了,说是那日周氏相邀,二人会面,才说及欲图害死姚六的法子。

    想来,甘坤道不似无意猜到,这甘坤道或许真有些本事。

    “大人,您在想什么,小人告退了。”姚六见马益辙分心,傻傻愣愣在想什么,遂相问。

    马益辙立时回过神来。“好!你去吧!万事有本官。”

    待,姚六走后,马益辙亦思忖方才姚六的话,妇人为何自尽呢?吕生福被狱卒打得死去活来之际,确实招了杭州灵隐寺密谋一事,但妇人为何吊死却咬定与他自个无干。

    一拍额头,马益辙有些不敢深想,不过,甘坤道确有借助吊死妇人做戏,以令百姓对她多有猜测,故而广为传言,令她在民间有更多的百姓知晓她。可不会因此杀人吧?,而况吗,刑部于尚书也说的清楚,在京城愿为她营建道观,甘坤道都不受,这甘坤道究竟如何评判她着实难以定论,唯有她自个道出一切,才能令人知晓。

    一阵寒风吹来,窗牖外竹影婆娑,披风紧了紧,他仍在渊思,甘坤道与大唐的上官婉儿什么干系?实在想不明白啊!

    又一阵寒风吹拂,马益辙索性就关了书房的大门,也关了窗户,径直来到书案,他还有些琐事需处置。

    五日后,石任意雇来马车,将自个父亲---石顶富接出了牢房,因着,马知县已将石顶富给放出了大牢,坝沿村的石家也被解封了。

    这五日里,石任意都在表姨母家留宿,与表弟---叶珩似有说不完的话,全是些往日种种,,再者,更为了省府那位右参政的书信寄给马益辙。

    捉贼捉赃,既然官府都无法查出殷五娘和杨伯的尸身,总是关押石顶富在牢房便说不过去,马益辙接到省府右参政的书函当即便令人释放石顶富。故此,来不及通知家眷,石顶富自个便打听出了叶家所在之地,不去瞧瞧因着他的缘故而伤重的刘大,反倒赶来谢过叶珩和其母亲---陶迎香。也故此,才有了石任意先头接回父亲归家,待一切收拾妥当,再邀叶珩和陶迎香乃至周红绣前往坝沿村宴聚的打算。

    启开自家大门,院中被刨开的印记显眼,父子二人都瞧见了,石任意未说什么,但石顶富却嘴角一撇,眼角的余光就瞧了眼这会乖顺地扶着他一道入院的儿子。

    已感知父亲的眼神,但石任意知道,这儿被刨成这番模样必然是何重越所为。

    可惜,石顶富却不知情,他以为是石任意也怀疑他杀了殷五娘才干出此事。

    “父亲,进屋歇歇吧!孩儿去拾掇拾掇。”

    石顶富却冷哼一声。“我儿,你连你父亲都不信了。”

    石任意摇摇头。“父亲何出此言,孩儿怎会不信父亲?”

    “院子都被你刨成这样,你可寻出财宝来了?”

    就猜到父亲会怀疑他,但父亲话中之意并非如此,只不过心中气恼,故意岔开话题,说到财宝上来,实在,对儿子怀疑他杀人的怒火正在点燃。

    “父亲觉着这是孩儿做的?”

    “不是你还有谁?”石顶富抗声反问。

    “您究竟是不是开罪了何重越,他”

    何重越,石顶富顿时记起。何重越曾去探过监牢,对他怪里怪气的说话,儿子这般提点,石顶富才知自个错怪了儿子。

    “嗯嗯原来是他呀!”

    “也未必!我们家被官府查封,谁偷偷进来孩儿只能妄猜,究竟是谁孩儿并未亲眼所见。”

    除了何重越,绝无旁人的可能,石任意过于纯善,猜不透人心,但石顶富却清楚的紧,除了何重越不会再有人胆大包天,敢偷偷潜入石家。就算是隔邻阮有肃,还着那殷五娘的家眷。

    “儿啊!你也别累着,大体拾掇拾掇,为父再雇人来家里作下人,日后我们父子各行各事,好好经营,等三年后你高中举人,为父便将这处祖宅变卖,随你去上任的地方。”

    说来有些凄凉,父亲为了他在外行商,虽然旁人口中的父亲乃作奸犯科之徒,但没了父亲,他---石任意如何能在私塾学得四书五经、天文地理?若无父亲,他---石任意如何能锦衣玉食,如何能无忧于山林之中?只怕连口饭都没法吃到,只能讨饭了结局。

    三年,还要三年,父亲可谓一心只求儿子入仕,之后远离,这儿乃是石任意出生的地方啊!

    “父亲,别再雇佣下人了,我们家有了此回教训,漫说无人敢来,就是我们自个也不想再招惹是非了。孩儿觉着,索性,孩儿也学学那爨吹的本事,由孩儿服侍您日常饭食、家中琐务吧!”

    “啪”的一巴掌,石顶富已到了怒火攻心,再无忍耐的可能。“混账东西,混账东西,为父说的清清楚楚,要你攻书,你总在想些什么?不学无术的下场是什么?任人宰割,犹如父亲这般?行商是挣回了几个钱,但人家也会算计你。往后,再不许你抚什么琴了,也别想交集那些个狐朋狗友,只许交集读书人,最好你自个留在家中攻书,直到三年之后你再出门,什么人也别交集。”

    被父亲狠狠抽了一嘴巴,又着一番训诲,石任意被打懵了,也骇得不敢多嘴,险些就落泪当场。

    而,石顶富手掌也感到疼痛,才知自个失态,儿子真真受了委屈。需知,此番儿子落榜又不是他全错,只能怪老天爷不公,才有此结果。

    眼角顿时一抽,全身发麻,方才这一巴掌实在用力,疼在儿身痛在父心。石顶富想赔礼也来不及了,他连忙就忘了怒火,伸手抚触儿子被打出五掌印记的脸。“儿啊!痛吗?你你就听为父的话,为了日后不像你父亲这般活着世上艰难度日,你就再苦读三载。任意啊!就当为了你父亲我终老之时还有个有本事的儿子照拂,不要分心了吧!”

    痛归痛,昔日的时候他会转身不理会便走,但如今,家中只有父子二人相依为命,父亲打了他,这会眼中已饱和泪水,实乃不忍心与他作对了。

    他还能有甚言辞回击吗?没有啊!“孩儿孩儿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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