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学堂
盛夏时节，夕阳西下，暑气总算消了几分，赫图阿拉城外白旗飘扬，褚英一身银白色军衣骑白马而立，身后便是他的千军万马，整齐而严肃的白旗营列队而站，虽然只是日落余晖，可是洒在褚英身上，配上他帅气的脸庞，显得整个人不仅熠熠生辉，而且威风凛凛。
见努尔哈赤带着众位弟弟从城门缓缓走来，褚英立刻跳下马迎上去。
“大哥好威风啊，阿玛亲自出城相送。”皇太极说完笑的极其认真。
褚英没有理会皇太极，看着自己阿玛说道：“阿玛，儿子又不是第一次出征，还劳你老人家出城相送，阿玛放心，儿子一定能打个胜仗回来。”
“尽力就好，不要勉强。”努尔哈赤难得的慈眉善目，看着儿子微笑着点头。
“大哥，古有温酒斩华雄，如今我也以温酒相送，预祝大哥速战速决，早去早回。”代善一边说一边给斟酒，将酒杯递到褚英面前。
褚英看着代善，眼神极为复杂，好一会，在结果酒杯，两人对视一眼，举杯相碰，都是一饮而尽，然后动作非常一致的抬手一扬，将酒杯抛于脑后，都大笑起来。褚英转身上马，代善也退到自己阿玛身后。
两人一白一红，相似的一对眸子，连神韵都是同出一辙，不远处的岳托还是忍不住暗叹一声：将军难免阵前亡，面和心不和的德性，何必呢！功名利禄难道真的比兄弟情义还重要吗？这又不是普通的血浓于水，战场也曾同去同往，袍泽之情怎么可能说淡就淡了呢。连营号角声响起，打断了岳托的思路，抬眼望去，只见褚英大手一挥，大军缓缓而动，向南出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褚英出征，努尔哈赤总是闷闷的，堂前议事也是寥寥几句就散了，最常干的事就是带着岳托和都类在后花园里闲聊闲逛。
“给玛法请安。大哥，表哥。”萨哈林规规矩矩的请安问好，这些阿哥们，若论请安只怕萨哈林阿哥是摆的姿势是最规矩的。
“今天怎么进来了？”努尔哈赤见到如此文静又有礼的孙子，心里还是会舒服些的。
“回玛法的话，侧福晋身体有恙，额娘派我来探望。”努尔哈赤愣了一下。
“郭洛玛法，您的侧福晋叶赫那拉氏是他额娘的亲姑姑。”都类解释道，努尔哈赤心中了然一下，却只是淡淡的点点头。
“随玛法走走吧。”努尔哈赤说完继续往前走。
“是，玛法。”萨哈林又行了礼，规规矩矩的跟在两位哥哥身后。
“如今这学堂里怕是没有学生了吧。”四人溜达到学堂，杜度、伊尔登甚至图尔格都是在这里读书的，这会白旗的人都出征在外。
只是努尔哈赤才要转身而去时，学堂的小院里传出了声音，四人互看一眼，先后进了小院。从窗户望去，竟有几位格格和两位小阿哥。而蓝熙儿此时正坐在书桌上安静的写字，得了她的帕子后，有时看着她绣的荷花，总会联想她安静时会是什么样子，此时阳光打在她身上，静谧而淡雅，岳托不自觉的就看呆了，索海跑出来迎接，岳托才回过神。
努尔哈赤免了礼，随着索海进了学堂。
“给玛法请安。”
“给郭罗玛法请安。”
“都起来吧。”
索海招呼人给努尔哈赤搬来椅子，努尔哈赤坐在正中，岳托三人分站在两边。
蓝熙儿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进来的四人，自己在学堂学习也有五年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郭罗玛法亲临，抬眼看了看岳托，见他微乎其微的摇摇头，蓝熙儿的心松了下来。
“你现在可以啊，如今这学堂都是女学生了。都给格格们讲些什么了？”
“回贝勒爷的话，二阿哥之前递过话来，让几位格格进来学习。还说不需教的太深，能识文断字就可以了，奴才也不敢深教，学学写字而已。”
努尔哈赤点点头，索海口中的二阿哥便是岳托的阿玛，当年岳托想来这个学堂上课，因为二舅舅没有递半句话过来，以至于功败垂成，有时想想厌二舅舅确实挺讨人厌的，蓝熙儿担心的看向岳托，岳托却只是看着自己舒心一笑。
“大汗莫不是要考考学问？”
都类立刻看了一眼众人，乌拉的三位格格前后一排而坐，齐尔雅坐在首位，济尔海最后，旁边一排的便是岳琪、平英和蓝熙儿。见蓝熙儿坐在最后，尤其乖巧的低着头，不自觉的抿嘴一笑，最右边一排便是两位小阿哥，褚英庶子尼堪和皇太极庶子豪哥，四五岁年纪，稚嫩的很。
都类打量着众人时，便发现乌德尔一双美目含情脉脉的看着岳托，都类随着这深情的眼神也看向岳托。
岳托皱皱眉，伸出食指摸了摸鼻子，同时挡住了嘴，然后轻声道：“什么情况？”这位格格之前可是一直缠着都类的。
都类尽力忍住笑意，看不见唇动，声音却飘了出来：“显然是风向变了，今天气真不错。”
岳托撇了一眼都类，都类只觉得忍着笑这件事更困难了，赶忙轻咳一声，试图让自己再收敛一些。
“郭罗玛法，外孙女们来这里学习只有几个月而已，如今的学问哪里禁得住您老家人考啊。”齐尔雅站起身又屈了屈身，带着几分娇羞和担心的望着努尔哈赤。
“怎么和玛法这般亲厚？”岳琪靠在椅子上与凑过来的平英小声嘀咕。两人说完都瞪了一眼齐尔雅。
努尔哈赤看着齐尔雅微微一笑：“好，咱们今天不提学问，咱们就论论嫡庶如何？”
众人脸色皆变，嫡庶天壤之别是这个家族里不成文的规定。努尔哈赤非常和蔼的看着众人：“就是随便说说，话话家常，不用紧张，今天就在这屋里的……”努尔哈赤说着又扫了一眼众人：“就咱们这十来人知道，谁都不许外传。”说完又看了看两位小阿哥，两人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懂，但非常认真的点头。
众人都低着头，谁也没有说什么，努尔哈赤看着齐尔雅说：“齐尔雅你来说说，给大家带个头。”
齐尔雅大大方方的站起身：“回郭罗玛法的话，齐尔雅觉得嫡庶有别就是嫡庶有别，出生时便注定，嫡子便是继承家族大业的人，自该奋力学习，担任大业，至于庶子安于现状，不给家族蒙羞就可以了。”
齐尔雅言辞凿凿，配上一脸的骄傲和得意，蓝熙儿目瞪口呆了，这位乌拉格格来建州也就一年光景，就如她所说，来学堂也就几个月，说起话来竟然如言辞凿凿了。
“这话有欠稳妥吧。”平英站起身，又给努尔哈赤行了礼，努尔哈赤微笑的点点头。
平英看着齐尔雅说道：“什么叫庶子就必须安于现状，只要不给家族蒙羞就可以，庶子也一样可以给家族争光。家族的事便是所有人的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都应该有为家族争光的意识。”
不仅努尔哈赤点了点头，都类也看着平英点点头，平英心中一喜，自己虽是嫡出，可阿玛是庶出，如果当年阿玛不去征战沙场，不说家族会如何，他们这个家的日子也绝不会如现在这般过得自在，可是平英坚信阿玛当初上战场的时，绝对是为了家族的荣耀。
齐尔雅哪甘示弱，扬扬头继续说道：“家族荣耀当然是每个人都该有的意识，我刚才也说了庶子不要给家族蒙羞，可给家族蒙羞，不闲德的庶子大有人在，而且自古以来家族大业多数都是嫡子所承，若是将家族交于一个庶子，只会惹来世人的笑话。”
“若嫡子平庸，庶子聪慧，难道也要交于嫡子吗那只会让家族大业毁于一旦。”岳琪冷哼一声。
齐尔雅知道这两人一贯一起针对自己，愤愤的看着两人，思索良策。
“嫡庶是按母亲划分的，若是按父亲而论，都是一脉相承，何必划分的如此清晰，若是家族里一味偏袒嫡子，而忽略庶子感受，庶子心里必定不服，长大成人后，平庸的可以继续碌碌无为，有才华的谁会甘心落于人后，到时兄弟失和，岂不是得不偿失。”济尔海言罢，众人都是脸色一变，空气似乎凝固一般，努尔哈赤便是与兄弟舒尔哈齐失和，最后更是刀剑相对，几位年长的阿哥都是倒吸一口凉气。
“既然今天论的是嫡庶有别，那必然是有区别的。”萨哈林突然温和的说道。
“就是，说的有区别，就是有区别。”齐尔雅也赶紧把话接了过去。
济尔海感激的看了看萨哈林，萨哈林浅浅的微笑点头。只听齐尔雅继续说道，“庶子就算有贤能也该辅佐嫡子才是，这便是一个家族的长远之道。”
蓝熙儿险些笑出声，这简直是痴人说梦。济尔海虽然说的唐突，可是有一句很对，有才华的人怎么可能甘心落于人后，看着齐尔雅的背影无语的摇摇头。
“姐姐这话未太局限了吧。”乌德尔如弱柳佛风般站起身，声音也是莺莺细语般惹人心动，不过众人的眼里多是惊讶之色。乌德尔的额娘是庶出，乌德尔也是庶出，她来这里后一味着依附齐而雅，此时竟公然与她唱反调，只怕除了努尔哈赤和两位小阿哥不了解实情外，其他人都有些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