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第一百三十章 听得见
实验室占据小研究所地下的整层,被分成了医疗研究区和生活区域。
研究区域主要杜若和她的学生在使用，专为褚子高服务。
生活区域周黍和褚子高共用，不仅有他们的各样生活用品,也有褚子高需要的各种药品和资料等等。
此刻，褚子高所在是生活区域。
周黍从走进研究所,就被褚子高的精神力包围。
甚至她站在生活区的门口整理衣衫和头发,向杜若问话，以及观察他,他都知道，但他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周黍走进去,将他手里的书本抽走，一看深蓝色的封皮，上面写着灾变七十年几个大字。
她笑“怎么不看点轻松的”
褚子高的全部精力都在控制变异兽群，杜若不想他在其余任何事情上耗费脑力。
就算无聊了,给看的也是游侠或冶情小说。
然而他看不进去，总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去隔壁大研究所的图书室找书看。
褚子高掀起眼皮,露出蓝金色的眼睛“没看。”
只是在发呆而已。
周黍脸上维持着笑，心里却微微一惊,才两三个小时不见，他眼中的金色越来越浓了。
褚子高在人前撑不住后,林烨派人将赵隋明的全部研究资料送了来。
山一样多的文件,几组人马日夜不停地查询。
关于变异兽剿灭的部分很好理清,交给隔壁大研究所的课题组负责，已经出了好几项成果。
关于獠牙的，只有血主控制相关部分，全部绝密封存了。
但关于褚子高的,却依然一团迷雾。
杜若千方百计出了治疗方案，让褚子高放弃其它一切活动，减少消耗，全神贯注用在控制变异兽群上。
但身体依然不可逆转地走向崩溃。
他那双蓝眼睛，代表獠牙力量的蓝色一天天变浅，代表兽性的金色却一日日加深。
周黍重新翻开书“你不想看的话，我念给你听。”
褚子高点头，将她搂坐在怀中。
周黍从第一页开始，直念到第十页，稍微口干了。
正要拿旁边的水杯，褚子高的锁链直接捧了来，凑去她嘴边。
她喝一口，继续，直念到灾变第三年的人间地狱惨境。
褚子高打断她“你在忙什么”
褚子高何尝不知道她在忙什么
自从他进入研究所后，除了巡夜军的军务外，其它一切杂务都交在周黍手上。
包括对各安全区的联络。
周黍深刻地理解他的苦心，他是不确定自己能活多久，害怕死了没办法保住巡夜军的成果，更令周黍陷入权势的漩涡。
所以提前把所有的利害关系都交给她，让她去处理，让她去斡旋，让所有人知道，只有通过她才能找到他。
他这样问，只是想听她说点自己的事而已。
周黍放开书，搂着他颈项，开始讲供电站和陆群的事。
供电站和一个月后才能投入使用的自来水厂，是四槐树镇基础建设和发展的必须。
幸好有牛头水库在，幸好老严踏实，在这关键的节点都赶上了。
这会儿食品厂的工人正在加班加点的接电网，调试机器，只要设备能用上电了，产能会再翻上几番。
而陆群，则是四槐树镇另外一个最大的机遇。
一个多月前，周黍借着局势，让杜冕同意了十年的粮储供货，但不能十年都只边区人都不爱吃的土豆和红薯。
特别是北都发表了重要新闻，说从今以后，将再无兽潮，所有安全区都沸腾了。
他们从一开始的不相信，到时间迈过往年兽潮的点，确实没有哪个地方被兽群冲击，便狂热地兴奋起来。
巡夜军的声望一夜抵达顶峰。
商人们试探着出行，各种物资开始流通起来，喜悦和热情猛然爆发。
随之而来的，便是之前猛涨的粮食价格开始缓慢回落，直到和两个月之前的平齐。
杜冕心知肚明周黍没在粮食价格上坑她，所以三天两头打电话来，用非常亲热的语气“小周，不能让咱们区的人十年都吃土豆和红薯。想想办法，白米白面总得弄一点来，还有各种肉”
周黍有的是肉，巡夜军的人从早到晚在玉屏盆地里杀变异兽，兽血浸透了土壤。
它们的皮、骨或者毒等等稍微处理后能保存比较长的时间，所以皮料商人们在疯狂吃货。
但肉因为量太大，又不好保存，价格便宜得不行。
食品厂那边收购了大量的便宜肉来，二十四小时运转着，各种卤肉，烤肉，肉丝，肉酱，已经堆积如山了。
若电通上了，处理能力会加倍。
所以杜冕一提，周黍马上同意“杜区长，肉肯定没问题，主粮则要再等等。”
杜冕让她不要客气，叫杜阿姨就行。
但周黍知道，阿姨叫出口，以后做生意就得少挣钱，所以坚决不改口。
杜冕就遗憾道“这样，我派个人给你，主要负责联络和协调东昌跟你那边的食品供货。”
就把自己的儿子陆群弄过来，做供粮采购的专员。
周黍同意接待陆群，也立刻联系老朱和翟县长。
必须找足够或的农户，用最快的速度筹集粮食，不然到处都在恢复供应，东昌却又粮荒，那就没脸看了。
老朱和翟县长胸口拍得山响，让她一定放心，量肯定没问题的。
可周黍担心的不是量，而是质，毕竟真不能让整个东昌区的人吃十年不好的粮食。
所以主粮的品类和品质必须往上提升。
周黍自家的产出被瓜分成三份，其中两份被巡夜军后勤部的人天天守着拉走，剩下的一份才是她自家和徐楠的消耗。
崔烬家的土地也被她租过来，开始建设新的大棚。
但还远远不够，必须将玉屏盆地也开发出来。
中心地带靠近战场，实在危险，不去接近，但靠近山隘口的那片平地和沼泽，可以使用。
孙凌当时就说“把赵烟找过来种水稻吧，现在还来得及种一季水稻。”
只要保障立秋之前能收获，就完全不误农时。
孙凌敢说这话，是有原因的。
她在周黍的建议下，不再执着地研究周黍三种能力搭配的秘密，转而研究怎么使用周黍造出来的营养土。
真就有了几个很好的发现。
现今种植户最大的困难，因为土壤、水和大气中都带了各种病菌和毒素，无法在大棚之外种出品质高的作物。
若想要好作物，必须提高土壤、水和大气质量。
孙凌抓住这几个要点，配合周黍的能力，反复做了很多次试验。
终于得出几个比较有用的结论。
第一个，用周黍的水能力浇灌过的土壤，毒性会大幅度降低。
第二个，将周黍造出来的营养土和其它土壤混合后，请别的水能力者浇灌，也会大幅度减少土壤中的毒性。
第三个，营养土可储存木能力者注入其中的木能力，然后缓慢地释放和作用于作物，令作物一定程度上加快生长，却又不至于损伤土壤和产物的品质。
基于这三个发现，孙凌在实验大棚之外的野地里，用木能力催熟了试验田的水稻。
因为生长时间不够，营养和口感不好，但纯净度达到了百分之九十。
也就是说，没有大棚，没有消毒设备，没有任何高附加的系统，只要给够生长时间，是能种出符合安全区食用标准的主粮的。
这简直冲击了整个种植界的认知和发现。
孙凌当时就疯了，马上就电话诱惑了赵烟。
赵烟二话不说，收拾了家当，带着老公和孩子，也跑来四槐树镇了。
周黍贴着褚子高的脸说“我不能拖她们的后腿。”
所以又让老严修路，一直从山隘口修进山谷。
再穿越几公里的山谷，直入盆地，开荒，垒湖，造田，真正开始规模化经营庄园。
周黍还想再说，但褚子高已经含住她的唇了。
这些日子，褚子高不会对她多做什么，但对挨挨贴贴的小动作需要更高。
总是抱着她，搂着她，吻着他，或者触碰她的皮肤和身体。
周黍纵容他，回应他。
直到时钟敲响十二次，该吃午饭了。
周黍抬起头来，看着他水润的红唇和潮湿的眼睛，贴贴道“心情好点了”
午餐的口味清淡，完全跟着獠牙的喜好走，原材料全部采用周黍大棚里的出产。
杜若解释，周黍家的作物，不仅口味好，因为纯度和能量度高，对獠牙的影响和消耗最小。
前线反馈的消息不作假，一日三餐全吃周黍作物的獠牙，很少力竭，即便力竭，也很少像以前那样崩溃发狂得大量食用血食了。
所以，她把巡夜军食研所的人也弄过来了。
周黍不管这些具体的事务，只管陪褚子高吃饭。
帮他盛饭，舀汤和布菜。
见他浑身不再紧绷，知道人终于被安抚好，松了口气。
然后趁机说下午的工作安排，承诺“大概会出门四个小时。”
褚子高安静地看着她，眼中充满戏谑，分明在说，骗子
哪次不是晚回来一二十分钟
周黍瞬间顿觉自己成了话本故事里满嘴谎言的大渣男
但褚子高放下饭碗“我送你出去。”
真将她送到门口，叮嘱一句“不要太累，早点回来。”
一是陪他，二是她也能得到充分的休息。
他不会死得太早，也不会给她留下烂摊子，所以她没必要每天这么拼命。
周黍明白他的意思，用力抱了抱他才离开。
褚子高在门口站了很久，直到再也看不见周黍乘坐的车影。
再转身的时候，杜若已经等在后面了。
他眉目冷清道“开始了”
杜若点头“秦司令已经等了十分钟。”
褚子高点头，随着杜若迈入明亮的实验区，里面已经有不少白褂的研究人员在等待着。
墙上两个远程视讯，屏幕上都充满雪花点。
一个是秦政严肃的脸。
另一个则是一团不断蠕动，间或痛苦挣扎的兽影。
褚子高敲了敲话筒，开口道“秦云榛，能听得见我吗”
那兽影瞬间停止挣扎，扬起头，身形缓缓地变化着，终于褪去凶戾的兽形，露出属于秦云榛伤痕累累的身体来。
他黑眼微开，对上蓝金色的眼“褚子高，我听得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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