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再访灾民
朱翊钧听完整个人都不好了，其他大臣也是一个个面色大变。
“老丈，你们那边的卫所都这样吗？”
“这个咱就不清楚了，不过想来这种事情是不会少的，以前咱们种军田，每年要给千户上缴七成的粮食。
其他军屯或许有差别但是也不会差到哪去！如今虽然说军制开始改革了，可千户还是大官怎么会放过我们这些劳力。
这位公子，您真的认识大官吗？您能不能帮帮我们，我们也想过进去找海瑞大人告状，可是却被衙役告知不得随意离开外城。
我们来这两个月，您是我们见到最尊贵的人了！”
看着那一张张期盼的面孔，朱翊钧连忙拍着胸脯保证道“你们放心，我认识好多大官，回去就会将你们的事情告知他们。
最迟后天就会有结果，小子定然会为诸位讨个公道！”
“多谢公子”老丈带头跪下，其他的人也纷纷下跪感谢，朱翊钧手忙脚乱的将人拉起来，高拱他们也是在帮忙拉人。
朱翊钧神情凝重的走了他顺着城墙一路往东，没有目的只是想再问问，再看看。
身后一个个大臣脸黑的都快拧出水来，朱希孝落在最后不知道在吩咐什么，不停的有人前来领命。
戚继光看着皇帝快步走在前面赶忙加快脚步去到前面开路，他现在心里也是担心的不行。
延庆卫这种事情肯定不算个例，他也知道一些，但是这事一直以来都是大家默认的。
行走没多久朱翊钧忽然看到不远处的一个街道上王喜姐穿着棉袄蹦蹦跳跳的提着一个篮子走在前面，黄氏在后面笑眯眯的跟着。
看见朱翊钧一行人走来黄氏急忙将小丫头拉到身后不让她说话。
“公子，你们这是”看着黄氏那警惕的目光朱翊钧倒是有些莞尔，那黄氏还真以为他是跟着他们来的，怕有什么不良企图。
不过现在的他真心笑不出来：“夫人，小子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说完也不等她们说什么带着人径直离开让的黄氏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弄错了。
走到另外一边的灾民区亦是相差不大的场景，不过这边的衙役要更加凶一些
“挤什么挤？没看到前面还有老人孩子吗？林森你们三个不要太过分了。”
远远的朱翊钧就听到衙役愤怒的喝骂声。
只见三个年纪轻轻的男子正在满脸傲娇的和一个衙役对峙，那三个男子面容白净，裹着厚厚的棉被看上去也不像是灾民。
锦衣卫拉过一个衙役透露身份之后带到朱翊钧面前：“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衙役有些不知所措看着锦衣卫，那个锦衣卫怒道：“少爷问什么就答什么看我干嘛？”
“是是是！”衙役躬身对着朱翊钧和众人行了一礼道：“这位少爷，这边的灾民大多是从渤海所过来的，那三个人刚开始的那个月他们就天天称病不去做工在这边混吃混喝。
这个月干脆不装了每天就缩在窝棚里睡大觉，到了吃饭的时候才出来。
班头刚开始的时候不想给他们粥喝，但是三人说他们是渤海所千户的侄子。
说如果我们虐待他们不给他们饭吃，等他二叔从辽东战场回京城就来找我们麻烦，咱们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是也不想招惹麻烦。
可是他们越来越过分每顿都要吃别人的双份还经常插队，他们今天和几个伤残老兵抢位置，小人实在看不下去了这才起了冲突。”
朱翊钧听完脸上看不出表情，冷冷的道：“带我四处看看！”
“是是是，少爷跟我来。”这个衙役也是心思活络，能带着锦衣卫出门的人怎么可能是普通人。
一路上朱翊钧也知道了这个衙役叫做赵清，是今年被分配到这里的民壮。
衙役也是役的一种，身份分为两档。其中民壮、库丁、斗级、铺兵多是农户组成的，是良民。
皂、快、捕、仵、禁卒、门子则多为贱民担任。
皂班值堂役也就是看大门，快班司缉捕就是所谓的捕快，壮班做力差大多是做一些维护治安和防卫的任务。
所以电视剧上面捕快带人巡街那纯属扯淡，巡街那是壮班或者铺兵的任务。
朱翊钧跟着赵清来到窝棚处，一个老人带着孩子蹲在窝棚里面喝粥。
窝棚里面有一个泥巴垒起来的小炉子里面烧着通红的蜂窝煤。上面一个陶罐咕嘟咕嘟的烧着开水。
看见有人过来老人起身出来迎接：“赵大人,您这是”老者较为干瘦，一张老脸满是沟壑，黑黢黢的双手上一道道裂口明显是冻疮。
老人身上只有一件单衣没有棉衣，身后的小孩子则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头发黄叽叽的。
不过衣服稍好一点有一件油亮油亮的破棉袄披在身上，不过鞋子就差点意思两个大脚趾头都露出来了。
“老丈，你们那边是受雪灾了吗？”朱翊钧笑眯眯的问道，而后从衣袖里拿出一根牛肉干递给那个孩子，老人急忙感谢接过来递给孩子。
“多谢这位少爷了！小老儿的村子确实是遭受了严重的雪灾，咱们渤海所位于一个山坳里，土地平整倒也算个不错的地方。
可是就是周围大山太多，每年下雪都会封锁山路，这两年来雪是越下越大越下越早，我们的粮食每年都等不到完全成熟就要准备收割。
前年去年我们还能出去卖一些山货交换粮食，可是今年外面的怀柔密云等地也是欠收的厉害，所以我们并没有交易到多少粮食。
没有吃的，许多房屋也被压塌了不得已之下只能带着家人跑到京城这边来。”
“可是你们过境是需要路引的啊，你们去哪开的路引？”朱翊钧好奇的问道。
“确实是需要路引，不过因为咱们各家的孩子都在辽东战场，千户也没在，我们没人做主只能求到怀柔县衙。”
“可是汇聚在怀柔县的灾民实在太多，官仓的粮食和皇家商行的粮食都快耗尽了，而大雪封路想要运输也不现实，回家更是有可能死在路上。
县太爷只能给每个百姓分了一点粮食并且开具路引让我们过来京城。”
“少爷，此事怀柔县令王通已经上奏上报了，是我等批准的！”高拱在身后小声说道。
朱翊钧脸色稍微好看一点“嗯！那县令做的不错，虽然这样做可能会让他的考核有些难看，可是却当机立断活人无数！”
“是啊，王县令确实很关心咱们，他把自己家里的粮食都拿出来分给百姓了，还号召城里商贾捐献了棉布和少量粮食。
若不是他咱们可能还不到京城就得饿死。”老头也是一脸感激的道。
朱翊钧想了想又问道：“你们那边的田地租的怎么样啊？”
“哈哈，田地倒是租了不少，小老儿家租了三亩田，两亩地，还有十亩荒地的开垦任务，若不是这场大雪今年也能过个好年了！”老头说起田地那是一脸开心。
“你们没有被千户压迫吗？怎么我听说别的地方都要给千户种地啊！”
“这位少爷说的那是以前了，以前咱们都是军户，给千户种地那也没的说只要能吃饱就行。
孙千户虽然严苛了一些但是每年只收我们五成的量算是很不错了。
今年重新丈量租地也没有为难大家，只是租走了二十亩水浇田还有五十亩地势较好的荒地。”
朱翊钧暗暗记下这些事，而后指着那边蹲在路边喝粥的男子问道：“既然你说你们孙千户人还算不错，那为何他的侄子&34;
“唉，都是孽啊！孙千户早些年上山挖草药差点摔死，他姐姐顶着夫家的压力变卖了所有嫁妆帮他治疗。
前年开春山上的积雪融化形成了洪水把他姐姐一家都冲走了，只有这三个小子在外面玩耍活了下来。
孙千户对这几个侄子可谓是关爱至极，什么都依着他们所以养成了他们好吃懒做的性格，其实原本他们没这么坏。还希望这位少爷您不要与他们一般见识。”
朱翊钧深吸一口气，心中憋着一口郁气，这些百姓太难了。他们所求只是活着，人心淳朴，不到活不下去谁都不会想着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