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山关
与桂月、宋氏女见面不过半日,坊间就开始流传出毒杀先帝之人那是当今陛下,三皇子只不过是被其诬陷。
宁远侯虽以妨碍军务的理由抓了金术,可依旧担心其他人将自己收留两人的事传到魏都去,这流言一出不免让他有些惊慌,立刻派人叫来宋泠乐问话。
“丫头,你莫不是想毁约,用流言逼我放行?”
女子浅笑,“侯爷误会了,我如此操作只不过是为了加快三殿下回国的进程。若是由我寄信或派人去找阿姐,这来回不知要多久,实属费时,所以想了这么一个法子。”
“等流言传到魏都也许好几日,有何区别!”宁远侯稍稍有些生气。
“流言此时应该已经在魏都流传开了。”宋泠乐说着从腰间拿出一枚白玉令牌,“这是东鹤君的令牌,我已托白氏暗探以及众多流民乞儿将此事口口相传,想必不出三日庆科必定有所反应。民乃国之基本,您说他会如何选择?”
宁远侯不语,他当然知道庆科会怎么做。“既然你有白氏暗探,为什么不用他们去保我的家人?”
宋泠乐翻转把玩着玉牌,眉头微皱道:“问过了,目前在魏都的暗探均有任务,只有几人不到可以执行传谣之事,保护宁远侯府的众人怕是有些难不过,我也给他们说了,若是发生什么还是要首先去护卫老夫人他们。”
“任务?”宁远侯审视着女子,他是知道宋与时被软禁在皇宫,心中有了猜测。
“侯爷,您其实大可放心。现在魏都也并不安宁,庆科手上能用的大将也只有您和两大军营的将军,他若想威胁您,也就相当于将北三州拱手让给我们。当然,我也不会食言一定会想办法将庆科的注意力从您身上移开。”宋泠乐说着朝老者行了一个跪拜礼。
霎时,宁远侯内心最后一道屏障被打破。他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第一次带兵打仗,和她一样为了胜利无畏折腰。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像这样担心怕事了?
其实在最开始自己带兵到平州代替裴鸿山驻守的时候,就见到过汗狄人的恶性,可他不能做什么。他也知道金术私下与汗狄人在进行什么交易,可他一直以为是金术的私人行为,为了不影响自己的家族,他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想来,金术多半是在帮陛下做事。
庆科聪慧却阴狠,在很早的时候他就看出这人的品性有恶,那时先帝也在考虑是否换太子,因此才会有以宋氏长女婚事做诱饵试探几位皇子。结果没想到是五皇子获得了青睐,可才等他有所建树,就接连发生了几件大事,先帝不知受了什么蛊惑,对庆科的重视又逐渐加大。
“呼”宁远侯叹了口气,起身扶起跪拜在地的宋泠乐,“襄王什么时候到?”
宋泠乐抬头眼前一亮道:“明日午时。”
“我会命人开门,但你得想办法让人误以为是金术所做。”
“潋潋明白!”
于是,第二日午时襄王大军如言所至,大概三万人马此刻正等在五登山关前。领头的金甲将领抬手挡了下头顶的太阳光,只见城门上一位内官模样的人说什么,接着大门便被打开了。
襄王军队顺利跨过五登山进入了平州地界。
宁远侯住所正厅内,老者恭敬朝主位上的金甲男子行礼问安。
庆幽谦逊地扶起他,引到自己旁边的座位坐下。位下则是桂月公主、宋泠乐以及林之缢。
“多谢各位的帮助!”他以茶代酒朝着几人致敬,“时间紧迫,等歼灭汗狄贼寇,本王必定予以重谢!”
宁远侯摆手,余光看了眼坐在最远的林之缢,又调转目光看向庆幽道:“襄王言重了,老臣不过看不惯贼寇在我大魏的土地上横行霸道,此次放行也并未我所为,也就无须什么重谢。”
瞧见宁远侯的推脱,庆幽想起宋泠乐的来信,便收了话不再继续,一口饮下茶水改了话题道:“如今裴疑在北境抵抗汗狄人,沈公子在乾州为我们守着大门不被神弩营攻破,本王不可辜负众人,此行必定拿下平州统一北三州!”
众人举杯响应,一起喝下那苦涩地茶饮。
“马上就到元旦了,也不知他们现在如何?”
子夜寂寥,周围的昏暗更显军帐的灯火明亮。裴疑与卫林阶正在研究不久之后的行军路线,一个时辰前他们收到“襄王已到平州”的信,便知道时机已到,天一亮便是一条不可回头的路在等着他们。
确定好万无一失,卫林阶打算放松一下,问:“你和那宋家二小姐之后有何打算?”
裴疑捏了捏鼻骨,瘫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须臾后才回答:“我要娶她。”
卫林阶点点头,不知从哪里拿了一叠信给他。“也好,你父亲还在的时候也打算让你们成亲。喏,这是给你的。”
听他的话裴疑还以为是裴鸿山的信,接过没看直接揣进了怀里。他满脑子都是如何去攻陷汗狄大本营的计划,实在没力气管一些其他的事。
“岱渊。”见他没反应,卫林阶走过去踢了踢他,又问:“等这场战役结束,把你父亲接回去埋在你阿娘旁边可好?”
裴疑睁开右眼看向他,打量了一番后,反问:“他给你说的?”
卫林阶挠了挠脸,点头称是。
男子脸上露出一抹冷笑,视线转移至军帐正中间的一把椅子。这是整个帐篷里的主位,是将军才能坐的位置,即使裴鸿山不在了,其余人也没有一个敢去坐。
用“敢”这个字不太准确,应当是没有一个人能够去坐。
他们在缅怀,在思念,在敬仰;同样这些情绪也是恨意和动力,汗狄人与魏国皇室、内官均是他们二十万人的仇人。在这鸟不拉屎荒凉寒冷的北境待上半年之久,无非是为了带他们的将军回家。
那自己呢?
像潋潋所说是为了地位、权势、荣誉还有呢?
现在的自己如果说不再恨裴鸿山,就相当于抹去自己之前做的一切,忘记母亲去世时的痛苦;可如果在接触了铁骑营,还要恨他,那自己该是何等可恶。
因为最该自己憎恨的应该是魏国的皇室和这乱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