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困笼
“仲斐，来与我下一棋可好？”宋与时两指夹着一枚黑棋，朝自己笑得灿烂。
沈槐序想要点头答应，却怎么也动不了。只觉周围白茫茫的光忽然变暗，他们身下的土地泛起红光，眼前的人蓦地一下跪倒在地。
刚还笑着的脸此时变得七窍流血，哑着嗓子发出呜呜的声音，好似在求救又好似在哭泣。
沈槐序猛然坐起，缓了好久才回过神来。
自己怎么会做这样的梦？他有些不安，命人找来韩宜询问青州的情况。
“今早才收到那边传信，说裴公子已经找到了宋二小姐，那四万石粮食也到了手，不日他们就会启程前往北境与蓝统领碰头。”
沈槐序深吸了一口气缓和狂跳不止的心，若有所思道：“青州、乾州不可空城，他们出发前，把手边所有的士兵留下，你去守青州，我调去乾州——庆科此次损失了四万石粮食，怕不会就这么老实呆着。”
韩宜点头肯定，他看沈槐序在思索着什么，犹豫着要不要把另一个消息告诉他。
“还有何事？”察觉到韩宜还有话要说沈槐序问道，刚一出口就有一丝不好的感觉袭来。
“那个……”韩宜挠了挠鼻尖，咽了口唾沫道，“昨日暗探来报，宋家大公子、情况不太好……”
沈槐序一愣，握住杯子的手指不由地收紧，他没什么表情，也没有着急询问，就这么静静等待着，等待韩宜继续。
“具体情况不太清楚，只是收到消息说瑞和帝前几天寻找南宫珉的消息，似乎是让他医治什么人……”
“为什么说那人是源然？”沈槐序声音清冷平淡，就像是在谈论一件与他没什么关系的事情。
“因为……一个乞儿听见文氏的人在谈论，文贵妃在找会制作人彘的人。”
沈槐序舔了舔嘴唇，一口饮尽杯中水，淡淡道：“把裴疑留下的所有士兵集中到乾州，再找十几个流民或乞人……该用到南宫珉和桂月公主了。”
“沈公子您不要太着急，这都是不太确定的消息，万一不是呢？要不要再考虑一下？”韩宜有些担心，怕他因为太过冲动误了事。
“嗙”地一声，白瓷茶杯刹那间在一只指节分明的手中粉碎，连带着白色碎片掉落的还有殷红的血珠。
他的双目布满血丝，眼神像似淬了毒，阴冷又狠厉地盯着门外的天际，说：“我一点也不着急。”
若源然有一处不好，他定叫庆科和文氏十倍奉还。
……
魏都，皇宫。
南宫珉打开偏殿寝室的门走出，转身又轻轻地关上。
“他的情况如何？”皇后苏荷询问道。
“没有生命危险，不过腿是接不回去了。”回想起宋与时双腿的惨状，南宫珉不禁皱紧眉头。
要不是听苏荷说要救宋家人，他也不会卸下伪装再次入宫。宋泠乐救了他姐姐出宫，他怎么也要保住她的兄长才行。只是他不太明白，明明一直站庆科的苏荷怎么会帮宋与时。
“能保住命就好。”苏荷说，“抱歉……你入宫的事陛下已经知道了，他已下令软禁你，怕是要算你阿姐的帐。”
“无妨。我对他还有些用处，想来不会轻易要我的命。至于宋家大公子的事，皇后娘娘能帮忙给陛下说，让我长久照看吗？我怕这种伤势，别的太医一不小心就好了他的命。”
“你……”苏荷很惊讶一直置身世外的南宫珉不仅答应了自己的请求，还主动要求医治一个烫手山芋般的人。
“你对宋家二小姐有不一样的感情吧？”她问。
“哪有。医者本就放心不下任何一名伤病患者。”南宫珉浅笑了一下。
看他不愿多说，苏荷也没有多问。她垂下双睫，诚心道歉：“珉，你阿姐的事我很抱歉，本不是那样打算的……”
南宫珉摆手打断她说：“我知道。要不是你，她可能也救不出阿姐。皇后娘娘，您如今的处境也不太好，其余的事就不要多管了，明哲保身最好不过。”
苏荷双眼微睁，她没想到自己害了他阿姐被追杀，他还能这般关心自己，内疚感更甚，却只得转化为一抹苦笑。
“事情到了这般田地，还说什么明哲保身？既然我选择了他，那就不会只想着自己。就算是我遇人不淑，选错了人，但我还是爱着他，所以……他的孽，我尽量为他去赎。”
南宫珉知道苏荷认定一人便就会死心塌地一辈子，但这种程度也算是死心眼儿了……
“你如果做了决定我便不再多说什么，留我为宋家公子看病的事情，还请皇后娘娘劳心。”他躬身作揖道。
苏荷余光瞥过紧闭的寝室门，她想起宋与时刚入宫的时候给她传过一封信。
信中预言了她之后会经历的几件事情：自己失宠、文氏怀孕上位，以及她被下药不会怀孕的事。
本来她是不信的，可隐约感受到庆科对文熙楠的宠爱，让她不得不留个心眼。当三件事一一应验的时候，她终于承认了心里最不愿面对的现实。
庆科一直对自己是利用，从无爱怜。
他可能对谁都是这样，包括对文氏、文熙楠也是，因为有用，所以才会得到极致的宠爱。
苏荷重情义，所以她放不下自己的闺中密友，放不下自己深爱的男人，放不下自己的家族。
宋与时也是因此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不让自己命丧皇宫。
躺在昏暗的房间里，即使吃了双倍剂量的止疼药双腿还是时刻提醒着他，它们已经没有了。
他实在没想到庆科会如此疯癫，宁可损失唯一可以威胁宋家和裴疑的棋子，也要发泄心中的愤怒。
幸好入宫时和苏荷联系，打开一枚光洞，那自己现在可能早就没命了。
庆科如今破罐破摔的模样其实预示着他已经走投无路了，如果裴疑他们趁此机会一举南下，那魏国内战必定提早结束。
只可惜自己现在没有办法将消息传递出去，也不知道仲斐能不能看出一些端倪……
浅浅，你有和潋潋碰面吗？希望一切都顺利。
宋与时祈愿着闭上双眼，神志开始陷入模糊之中。他觉得自己好像在一团漆黑里见到了最为思念的那个人，嘴角竟不自觉地上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