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豺狼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我生待明日，万事成蹉跎。
世人若被明日累，春去秋来老将至。
朝看水东流，暮看日西坠。
百年明日能几何？请君听我明日歌。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日日待明日，万世成蹉跎。
世人皆被明日累，明日无穷老将至。
晨昏滚滚水东流，今古悠悠日西坠。
百年明日能几何？请君听我明日歌。”
五人小队顶着炎炎烈日徒步在看不见尽头的戈壁石林中，均已被晒得口干舌燥头晕眼花，其中一个不怕死的还在哼唱一首歌谣，倒是清除了大伙心中的部分焦躁。
“这是什么歌？”裴疑抬臂擦干额前细密的汗珠，他的肤色比起刚来的时候要黑了好一些。
唱歌的那人瞥了他一眼道，“‘明日歌’，夜宁城的小娘子教我唱的，好听吧？”
“好听？算了吧，也就小娘子唱着好听，你唱的嘛就像是公鸡打鸣毫无韵味！”五队领头的伍长忍不住打趣，惹得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因为那次决斗，裴疑基本和大部分士兵打好了关系，他们不再觉得他就是个“细皮嫩肉的小白脸”，摆放好心态的他也很快就融入了进去。就连与之一战的老莫都很欣赏他，只要休息就会拉着他唠嗑喝酒，讲些有的没的。
也是多亏老莫，裴疑慢慢打探到阿莫和任华缈几人地情况。
张豪还算是半个人，抓走他的同时，将阿莫和任华缈安顿到了夜宁城里；至于另外的六个护卫，他见别人底子不错，全部强行收编进自己的东军中。
只要平安就好，裴疑打算找个机会去一趟夜宁城让阿莫给宋泠乐传个信告知情况，免得她到时候写了信给自己，自己却不在柔河。
“我倒是想见见什么小娘子唱的有多好？”恰好听到这些人在讨论花楼的事，裴疑装作感兴趣的样子问道。
“你要去？”唱歌的那人有些警惕地看着他。
裴疑以为露了馅，故作镇定地反问，“有什么不可以的吗？”
“我才不带你去。”
“为何？”
“哈哈哈哈哈哈！”另一个人察觉到什么大笑道，“就他这点心眼，不就是怕小裴长得太好看，他那什么小娘子见了不再搭理他了呗！”
又引起一阵大笑，几个人原本劳累烦躁的情绪消除了大半。
领头的伍长环视周围，发现没什么可疑后，活动了下肩颈说，“差不多了，还是老样子，我们回去吧！”
“好嘞！”
几人欢呼着揽着裴疑打算和他聊些下三流的东西，可就在他们才往回走了几步，其中有三个人同时抬头停止所有的动作和话语，剩下的一人和裴疑顿时紧张的握紧腰间大刀。
不出所料，周边两处岩石背后缓缓出现七八个身影，他们骑着马手持弯月刀，宛如野兽盯着他们，并慢慢地将他们包围了起来。
是西北的大关族。
“十三匹豺狼，呸，老子们真是运气好啊！”唱歌的那人啐了口唾沫。
“拔刀，做准备！”伍长眼神凌厉地注视着领头的外族男子，“看看我们谁杀的多！”
话才说完，本是聚集在一起的三个人迅速四散，挥舞大刀开始突围。
“妈的！”伍长见自己落了后，咒骂了一句也冲了过去。
只有裴疑紧握刀柄立在原地。
出发前伍长曾告诉过他，要是在探敌的过程中真的遇到了，不要想着逃跑，要尽可能的战斗，能杀掉领头的最好。这些大关族人非常聪明，他们会杀来只剩最后一人时等他回去报信，跟着他的身后探索大营周围的消息。
这也是为什么铁骑大营每三个月就会换一个地方的原因。
“一来就让我做死士？看来不杀光他们就回不去了”少年冷笑一声，抡刀接下背后偷袭的一击，回眸的眼神吓得那人寒毛竖起。
眨眼间，一道血痕斜印在少年上半身，他犹如嗜血妖魔强烈的求生欲促使他杀红了眼。
谁让不杀完这些人就不能回去呢，所以他别无选择，比起战死沙场，他还是更想快些回去给潋潋写一份信报个平安
风起，黄沙飞卷迷了眼。
少年急促地喘息着，疲惫地用刀支撑着身体以免体力不支而到了下去。他抬手抹掉脸上早已干涸的血渍，好不容易抽了些力气看了看周身剩下的人。
除了倒地不起的大关人，跟着一起出来的四人只是受了点小伤。
他们不可置信地盯着这个还有些许青涩的少年，谁也没想到他能一人解决八个还未受一丝伤。
“你”伍长开口却又不知说什么。
裴疑舔了舔干来起皮的嘴唇打断他道：“伍长，可以回营了吗？”
“能能能！”伍长连忙回答，并命两个人前去扶他。
检查好死掉的大关人的身上物件，拿走一些有信息的东西后，五人迅速离开了现场。
铁骑营与大关族对峙西北已经有二十多年了，每一次外出探敌生死都是五五开，总是会有些人员损失，像今日这般全员幸存并歼灭敌人的情况之前只出现过两次。
一次是裴将军带队，一次是蓝统领才入铁骑营做二等兵的时候。
伍长坐在火堆边抽着劣质的叶子烟，回忆着白日的情景，只觉那小子像是被妖魔上了身可怕至极。
“如何？”老莫也听说了他们白日的遭遇，找了裴疑结果他被召进军帐，只得寻到伍长问。
“什么如何？反正我之后不得接这个臭小子了，是尊大佛，我可供不起。”伍长吐出长长一口烟，摇头道。
“像不像将军？”老莫靠近小声询问，他在意的只有这件事。
“说像也像，特别是砍人的时候但是又不太像。啧，我老了不知道，你自己问去。”伍长抖了抖烟灰，推开老莫走了。
老莫挠着头暗骂道：“他娘的，老子要是能问他还会来你这个老匹夫吗？龟儿子的。”
军帐中，张豪与蓝威宇分别坐在左右两侧，齐齐望着跪坐在中间只顾着扣指甲泥的少年。
“不答应？”张豪实在坐不住了，追问道。
“答应啊，怎么敢不答应？说了只要你们把我那六个护卫给我，我现在去都可以。”裴疑眼睛都没抬一下。
他还没休息好就被人架着进来了，一来就说要让自己带一个伍的人再去一次戈壁打探大关人的情况。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找他，不过能肯定的是貌似他们很在意他拒绝。
蓝威宇依旧冷面如冰霜，“莫要与我讲条件，这是统领的命令你只有遵守的份。”
“好啊，那蓝大统领直接下令就好，干嘛让我跑一趟，还问我意见？你不是说二等兵没有面见统领的资格吗？我退下咯？”少年笑着露出尖利的虎牙，起身准备往外走。
“小蓝！”张豪责备地叫了蓝威宇一声，起身拦住裴疑，道：“贤侄，你看小蓝确实下令命你去你是必须去的，这不为了给你一点奖励才找你来商量的嘛。”
看着他假意劝解实则下套的模样，裴疑也学着装腔作势起来，“这怎么好意思啊，张统领的言重了，说什么奖励，裴某不被蓝统领惩罚都不错了，怎么敢接受奖励？”
张豪双眼闪过一丝冷意，却还是笑脸相对，“怎么不敢？小蓝夸你都来不及，怎么会罚你呢！只不过让你那六个护卫跟着实属不合规矩，这样——张叔我忍痛割爱，那六个人里面你选一个，可好？”
裴疑凝视他的双眼，看着那双丝毫没有笑意的眼睛，他倒是笑了出来，“如此也好，那便多谢张统领了。”
瞧他答应了，张豪哈哈笑了两下，按住他作揖的手说，：“不谢不谢，等贤侄取得了消息归来，张叔一定让你选。”
裴疑低头也跟着笑了笑，暗道：狗杂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