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交易（下）
夜晚是唯一能较长休息的机会。
为了不被人发现，汗狄人除了大雨那日燃过火堆，就再也没有点过火。他们尽可能隐蔽，抓紧时间赶路。
再这么下去，宋泠乐觉得阿兄他们可能真的会找不到自己了。
就算疲惫到极致，她也睡不着，通过皮肤感触到的温度和时间估算，现在应该就要到山顶了。
趁着守夜汗狄人在打瞌睡，她悄悄摸索到莫楼生的身边。女子面色十分不好，紧闭双眼看起来很难受。
“莫楼生。”她抬起被捆住的双手拉扯女子的衣物，几次尝试之后，才将人唤醒。
女子在夜色下，凹陷的面容尽显诡异，比起在莫府颓靡毫无生气的模样，现在就像是从地府而来的厉鬼。
宋泠乐咽了口唾沫，移开视线说：“你再这样下去会死的，和我一起逃走吧！”
莫楼生推开她翻了一个身，“滚去睡你的觉，别在这儿狗叫，不然我叫汗狄人把你揍一顿。”
她不死心，又凑近了一些，“你难道不知道自己发烧了吗？跟我一起走，你才能活下去！”
莫楼生呼吸沉重，缓缓坐起，有气无力地说：“横竖都是死，有人陪着也是好的。”
宋泠乐蹙眉咂舌，埋头不语别扭地用手在怀里摸索。
看她诡异的动作，莫楼生从袖子里快速抽出小刀抵住她的脸，问：“你在干嘛？”
“这里有些安神的药。”宋泠乐朝后避开刀刃，手指勾出一个精致的香囊伸到她面前。
这原本是做来要送给沈槐序的谢礼。
莫楼生困意消退一半，提过香囊，半信半疑地闻了闻，里面果然有几味可以安神的药。
“我是痨疾，拿安神的的药干嘛？”
“我知道你这几日没有睡好过，吃下药今夜休息好，明日跟我一起逃走。”少女斩钉截铁地说，已经默认她同意与自己合作。
“你这么天真还能活到现在也是奇迹我现在就告诉汗狄人你的打算，你猜他们会不会为了防止你逃跑把你打残？”莫楼生面露冷酷。
“你不会。”宋泠乐说，“你要是想告状，在我第一次提出的时候就给他们说了。你若不想与我合作，在我找你的时候就应该大声呼唤他们过来莫楼生你若不是贪生之人，裴疑查抄莫家的时候你就该自尽。”
“说得你很了解我一样，你懂什么！”
“嘘——”宋泠乐慌张地看向汗狄人的方向，确认他们没有被吵醒才继续道，“我怎么可能了解你，我当然不懂你啊！但是我能看得出这些人全然不顾你的死活，你所谓的‘那位大人’想必打算将你利用之后丢弃掉吧？为了这样的人，这种事舍弃生命，值得吗？”
“你闭嘴”
“在莫府我以为你对生的渴求超出常人，再看见的时候我又觉得你对活下去没了欲望。直到今日我才醒悟，原来你只是走投无路，命掌握在别人手里，即使再想活下去也无计可施说实话，我并不想和你合作，但我不能把自己的命寄托在别人来救我，我不想靠别人而活！莫楼生，你难道不想好好做一回女子，掌握自己的命运吗？”
“你”莫楼生双眼睁大，不敢置信这人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
好好做一回女子，为自己做主，她何尝不想。
她忍气吞声尽量完成族中下达的命令，不顾身体状况也要听令行事，就是为了能够得到做女子的资格，决定自己要穿什么样的衣服，梳什么样的发髻，戴什么样的发簪。
她一直都想得到家族的承认，一直以为只有别人承认，自己才是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女子。
却从未想过原来可以不用靠别人而活
须臾，莫楼生垂下头，打开香囊取出里面可做安神的药材放入嘴中，咀嚼数次后吞下腹。
宋泠乐微张地双唇，重新闭上。她明白莫楼生同意了，于是不再言语，回到自己的位置躺下养精蓄锐。
一个女子和将死之人要如何从二十三名外族壮硕男子眼皮下逃走？
沈槐序说过“因势而为，顺势而谋”，只要出现对自己有利的情况，便可以借助成为逆风翻盘的“势”。如果没有出现有利的情况，就要靠自己去制造。
第二日，天刚一黑宋泠乐突然倒地不起，不论如何折腾她都不醒。狼牙耳环不得不让队伍停下，让莫楼生过来查看出了什么事。
片刻后，干枯女子回答：“病了。”
“会死？”狼牙耳环不悦，他不懂医术只觉得这人要是死了不好交代。
“再这么下去，会死。”这句莫楼生是用汗狄语说的。
狼牙耳环上下打量她，将信将疑地问：“你说要怎么办？”
“叫人把她扛起来赶路，说不定到了还有半条命。”莫楼生道。
狼牙耳环有些纠结，他不能肯定莫楼生话语的真假，也不敢冒险弄丢宋泠乐的命。
他觉得他们没日夜的赶路，即使再快的脚程，过了这么久都没有人找到他们，稍微停一下也没太大关系。
思虑片刻后下达命令，让两个人往山顶继续探路，再有两个往下放哨监察是否有人追来，其余的找个地方稍作休息。
反正马上就要翻过山顶，好好休息下山或许会更快一些。
搜寻的人找到一个破旧的木屋，莫楼生被安排进去照顾宋泠乐，另外还有两个汗狄人监视。
莫楼生跪坐在宋泠乐身侧，挡住她的头，无声地问她要怎么做。
睁开双眼的少女，很欣慰她居然能懂自己的意思，不敢说太多，嘴唇做出一个字型——杀。
莫楼生顿了顿，微微向后看了一眼，瞬间清楚了宋泠乐的想法。
她假意查看完，在走向两名汗狄人的时候不小心摔倒，又在猛然之间趁他们还未反应发出声音前割断了两人的喉咙。
她转身如鬼魅邪魔一般轻声询问：“现下如何？”
宋泠乐背脊一阵发凉，犹豫地说出：“声东击西。”
内心想着，果然拉莫楼生与自己合作，相当于斩断她不能动自己的禁锢，得好好想想逃脱之后怎么制约她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