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兄长
那日用完早膳，宋泠乐便知趣地退下，让自己忙了一整晚的兄长好好歇息。等到日甫时分他才睡醒起来，和裴疑、赫连岂一一见了面。
宋父早在他们一行人出发时就差人传了书信给长子，不仅说了青州游历的安排，同时也告知他与裴疑暗查魏国各州粮田问题。
宋与时的黑发简单的束起，顺手接过沈槐序递来的茶盏，“以你们的行程看来，那些流民应当已经到魏都附近了。”
“是了。”裴疑倚着把手，一边思索一边说，“临走前宋伯父告诉我要注意沿途的农田，刚到铜台县不远的官道上就遇到了游荡的流民，他们就是因为祖上的田产被征收，在原本的村子无事可做才流落在外。”
“嗯”宋与时手指摩擦着茶盏外壁，神色严肃道，“麻烦了，北边大面积出现这样的情况，南边应该也好不到哪儿去。”
“源然兄长的意思是，北地的粮田已经”裴疑手指紧了紧，他发现事情比自己预想的要严重。
“这件事最初就是我告诉阿父的。”宋与时说，“半年前，青州悉数散田农户来衙门办通牒，均是说卖了田要去南边做生意。一件两件便算了，连续三四个月都出现这样的事，衙门发觉不对劲就差人来告诉我经查后发现，是一波遂州来的商人想到水源丰富的青州做桑麻养蚕。”
“退田还桑，他们想做丝绸生意？”裴疑面露惊讶。
毕竟在北地产出丝绸可谓前所未有，这里的田地生产足够百姓吃食的粮米都是每年的难题，怎么会有人打这种念头？
“我一开始也是这样认为的，”宋与时抬眼看向沈槐序，“直到仲斐点破，才发现问题的严重性。”
“从未出现过的事情发生，那就说明有人在谋划什么。到底是谋利还是谋国，就看此人做的局有多大。”沈槐序心照不宣地接话道。
裴疑舌尖抵过虎牙，眉头紧蹙，北地三州都已出现这样的情况，恐怕谋局者是冲着魏国而来。
“岱渊，说一说你的想法。”宋与时将茶盏推到他的面前。
端起茶盏一饮而尽，他用手背擦干嘴角的茶渍，说：“现下推断是冲着魏国根基还太早，但也不能不这么想。向上报，也要向下查。”
宋与时嘴角上扬，满意地点头，“牟利者贪念过盛也不免谋国。”
“裴公子可细说你们在铜台的事，看是否能发掘一二端倪。”沈槐序说着又往茶盏里倒了水。
这一晚几人又熬了一个通宵达旦，等宋泠乐端着早膳来到兄长房门前，出来的除了宋与时还有裴疑和沈槐序。
她双眼瞪得老大，不可思议这几个人聚在一起居然说了一晚的话。
“你们在聊什么？”宋泠乐见两人告辞离去，才端着白粥腌菜进了屋。
宋与时侧躺在榻上，有气无力地说：“安排一些小事情，潋潋今日打算做什么？”
少女把托盘放在桌上，思考了一会儿回答：“不知道。”
“我让奥叔带你逛逛青州城，这座古城没有三四天可看不完。”他打了一个哈欠继续道，“阿兄这几日会有些忙，等雨季一过就带你去采风，好不容易来一次不去看看五登山就可惜了！”
“行。”宋泠乐觉得无所谓，阿兄既然有正事，自己就不能不分主次纠缠他。
见幺妹如此听话，宋与时感到新奇，“怎的这么久不见性子都变了，果真长大了？”他抬手想去摸妹妹的头，不想离得太远够不着。
“那可不是长大了，我都要十五了！”宋泠乐没好气地说。
“不，我觉得你定是有事瞒着我，阿娘寄来的信里明明说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怎么可能说变就变？过来，给阿兄说说谁欺负你了？”宋与时忽然坐起身，一脸严肃认真的模样。
“谁敢欺负我啊”宋泠乐扭扭捏捏地坐到兄长的身边，绞着帕子组织语言。
“是吗，我还以为是裴岱渊欺负你了，还想着待会儿好好收拾他一顿！”宋与时打趣道。
“该收拾还是要收拾的，只是我烦闷的事和他没太大关系。”少女嘟着嘴抬眸看向兄长，眼睛宛如璀璨星辰。
宋与时一愣，他可从没想过自己这个小妹妹容貌会有如此出众，小时候见她撒泼打浑惯了，完全没朝“美”的那方面去想。
“给阿兄说，你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我也给你摘下来。”是自己最疼爱的小妹妹，又长的这般娇羞可爱，怎么可能不宠溺她？
被逗笑的宋泠乐开心地笑了几声，起身把凉了一会儿的白粥端给兄长，“那就太为难阿兄了，我到不想要什么星星，只是心里一直憋了些事，想和阿兄聊一聊。”
这件事她本来是打算自己与任华缈交谈，结果别人不想与她多说。
“何事？”宋与时用勺子搅拌了一下白粥，舀了一勺吞入口中。
“想必阿兄知道我和阿姐闹了矛盾，”她见宋与时点了头又继续道，“虽然现在我们之间没有什么了，但我觉得阿姐有一句话说的不错。”
“阿兄一直都是珺璟如晔，不论是学识还是处世皆为上乘；阿姐虽为女子，可才学品性四艺也属独绝，只有我一事无成，除了被你们偏爱着，什么都不是。”
宋与时空出一只手揉了揉她的头顶，说：“那又如何，有我们在你就做你想做的就好，不必为这些困扰。”
“没有太子选妃这件事之前，我也是这么想的。我生在魏国最好的家族里，还有什么会困扰我？”少女侧头看向桌案上的一盘棋局，“可只有我是这样会不会太不公平了？这一路我想了很多，不仅是太子选妃，包括铜台的莫楼生，还有那个医女任华缈，都让我感觉到如果没有宋家，我或许什么都不是，连她们任何一个人都比不上阿兄，我不想这样。”
“潋潋想做什么？”宋与时说完，一口气喝光碗里剩余的白粥。
“我想在阿姐需要我的时候，用我自己的能力帮到她，也想帮阿兄和阿父、祖父解决烦恼。你们对我这般好，我不想做一只被圈养的金丝雀。那种每次遇到危险就要找别人来帮助的感觉真的很讨厌，我不蠢笨，也不痴傻，我也想试试学更多的事情！我想成为一个不依附于谁也能好好生存的人！”宋泠乐说得激动了些，差点弄掉兄长手中的碗。
宋与时稳住手，叹了口气，随后欣慰地注视着她说：“我们家潋潋果真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