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谣言
几日后坊间开始传出一些谣言，起初是说裴家独子因爱慕宋大小姐对程大公子大打出手，传着传着变成宋家大小姐不讲女德，在外到处留情还经常私下幽会各个皇子，完全不是以前说的贤良淑德遵从礼教的模样。
短短几日传出这些事，每一件都直指宋家长女，很难想不到是有人故意为之。是谁传出来的宋泠乐心里已经有了个数，若是交于长辈处理她猜测定是要顾及许多，最后的惩罚会不痛不痒，便打算自己来解决。
那日去往将军府可不是为了气裴疑看他笑话，而是找他确认一些疑惑，幸亏在这件事上他还算有些良心，给了自己一件不容撇清的物什，万事俱备如今只欠东风。
而这东风就由她来制造。
到了书院，宋泠乐刚下马车，周围的视线便聚集过来，窃窃私语无非就是在讨论那些传言。
她将鬓角滑落的发丝挽到耳后，嘴角上扬，带着轻蔑环视他们一眼，径直走进书舍。如往常一样她坐于书案前拿着东西写写画画，不怀好意的视线却犹如蛛丝遍布周身。
越先生今日来得晚，已经晨时三刻还未到，谈论变得不再顾及，音量越来越大。
“那歌姬再美，也比不上宋家大小姐倾城，能惹得皇子、公子为之倾慕啊！”
不知谁突然提高声音说了这样一句，紧接着其余人开始附和大笑。这些小喽啰可不是她的目标，不欲与他们做口角中了罪魁祸首的计，宋泠乐起身往外走，身后嘲笑的声音更盛。
笑吧，一会儿可就笑不出来了。
她站在书院回廊处默念完《大林寺桃花》，看着时辰差不多了，便将表情调至愁眉苦脸的模样回到书舍。
刚站在门口，就看见自己的桌案周围围满了人。
他们一脸惊讶、窃喜、看好戏的表情，手中拿着一封被拆开的信，望着孤独站在门口的宋泠乐。
没让她失望呢，就是这样。
少女视线转移到坐在窗边没有参与其中的程婉宁身上，她的表情很精彩，惊恐地望着自己，握紧的双手似乎在微微发抖。
“宋二，原来你对裴疑这么痴情啊！‘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你的‘君心’现在在你阿姐那里，这可怎么办呀！”
“老天爷啊，她和她阿姐居然喜欢上同一个人，难不成外面的谣言是她传的？”
“不是说她们姐妹关系好吗，因为一个男子就诬陷自己姐姐的名声，真的是”
从众的人还真的无脑至极。
面对众人的指责和嘲笑，宋泠乐愁容满面地走过去环顾了一周，双眼无辜地看着那些数落自己的人，娇弱地说了一句：“是啊我也觉得因为一个男子到处去污蔑女子的名声，还谣传一些莫须有的事，确实是无耻至极”
嬉笑之人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自己，露出呆滞的表情，随后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宋泠乐你原来这么有自知之明啊，说得好！”
“你们看你们看，她真的毫不知羞耻，写什么那年杏花林初见，惊于公子气宇轩昂、谈吐不凡，意难忘，每忆公子辗转难眠。心有所思，情不自吾，料得夜夜肠断处——”
宋泠乐抱手而立，冷淡地看着他们兴高采烈的朗读那封信。
敏锐的人已经发现有些许不对劲，她没有一丝羞愧和恼怒，就如那封信不是她写的。
“嗙”的一声敲击声响起，门口出现一位年长者，他手握戒尺，肃然立于门口环视所有人。
“何事如此喧哗？”他低沉冷淡的嗓音一出，舍间骤然安静。
正在读信的人打算把信藏起来，结果被另一个人起了坏心将它递了过去，恭敬地解释道：“回先生，宋泠乐写了一封信拿给我们欣赏，您看看——”
越夫子刚接过还未细看，只见程婉宁“噌”的一下站起来，惊恐不安欲言又止。
瞥了一眼她，越夫子转头问宋泠乐：“这是你写的？”
“不是。”宋泠乐福身作答，和刚才的愁苦柔声全然不同，很是泰然处之。
“量也不是，你的字什么时候写的这般好这看起来更像是程家姑娘的字嘛。”他随手把信还给交予他的人，敲了敲戒尺宣布讲课。
那人拿着信纸呆若木鸡，竟然一瞬间不知道改换给谁。
整个书舍鸦雀无声，有人迷惑，有人已经明白了什么。那程婉宁紧咬下唇，殷红的颜色从齿间渗出。
“先生这不是我写的。”程婉宁垂死挣扎，拒绝承认。
“先上课。”越夫子不想理会这些个凡事，凌厉地瞪了她一样，准备开始翻书讲课。
宋泠乐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接过信纸叠好放入信封，又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程婉宁身边，递出信封说：“程姑娘，岱渊哥哥让我还给你对不住，被别人看见了。”
程婉宁慌忙退后，好似她递来的是什么可怖的东西。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程婉宁身上，越夫子皱眉敲击戒尺朗声提醒道：“宋泠乐回你的桌案去。”
少女点头遵从，放下信回到了自己位置上，开始专心听先生授课。直到下课鸦雀无声的教室，在越夫子离开后的一瞬间爆发出强烈的讨论声。
“宋泠乐在冤枉人吧，怎么回事程家小姐写的？”
“对啊，她连和男子说话都会脸红，怎么能写出这样的内容？”
“用手写的啊，不然还用脚吗？”宋泠乐出声打断，鄙视了一眼说话之人。
书舍中的人屏息凝神地望着她起身拦住快速收拾好东西要逃走的女子。
“程小姐走这么快做什么，不留下来看热闹了吗？潋潋有话还没说完呢！”宋泠乐步步紧逼，又轻声细语，表情看得人寒毛竖起。
“没有什么热闹好看的，我要早些回府，宋小姐请让一让。”程婉宁握紧双手，尽量让自己如往常一样淡定。
“这样啊，那刚才的那封信你是打算带回去吗？”宋泠乐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我还以为你会撕掉呢，没想到好好地收起来了，果真很爱惜。”
“不是的，那不是我的，我是想还给你——”程婉宁慌了神，脑袋里有些混乱，她完全没想到宋泠乐会这么直白地找上门，也没想到裴疑会把那封信交给她。
宋泠乐向后退了一步，避开程婉宁拿信的手，笑靥如花。
周围窃窃私语弥漫在空气中，屋外的蝉鸣吵闹不已，一切混乱不堪。
程婉宁身边的侍女不忍自家主子受辱，抢过信封朝宋泠乐扔了过去，怒吼道：“宋二小姐，你休要血口喷人，此信和我家小姐没有关系？！”
话刚一说完，银朱上前打下她扔信的手，又反手给了她一耳光，清脆声引得众人惊呼。
“程小姐你身边的脏东西我替你教训一下，不介意吧？”宋泠乐拉回银朱护在身后，认真地说，“你没有教过她主子说话的时候不要随意插嘴吗？敢当众以下犯上，看来你平时没少被她欺辱吧，真是可怜！”
程婉宁眼含泪水，哽咽着望向她说：“宋小姐，我不知那里得罪了你，让你如此生气，婉宁可以向你道歉。但是没做过的事就是没做过，你不管如何逼迫我也不会承认。”
“呵。”宋泠乐冷笑一声，“得罪？怕不是我得罪了你吧，有什么事冲我来就好，造谣我阿姐，你安的是什么心！”
“宋泠乐，你这就过分了，谁不知道程婉宁品性优良，你得罪了她她除了哭也做不了其他事，我看你就是在冤枉好人！”一开始读信的男子终于忍不住了，看着宋泠乐气势汹汹的把程婉宁说哭，正义感猛增。
“王琦，你少在这里多嘴，想要逞强英雄救美，也得照照镜子，你帮了她以为她会感谢你吗？这人可是对裴疑情有独钟，连贴身玉佩都敢送，你比得了吗？”宋泠乐回眸一看，说得漫不经心。
“你！”被叫做王琦的人怒起准备找她理论，被身边的人劝住。
这些蝼蚁只敢成群结队地在背地里拐弯抹角，一拿到台面上就胆小如鼠担惊受怕。宋泠乐很感谢自己的家族给了自己莫大的底气，面对正面的交锋她从不胆怯。
听到“玉佩”二字，程婉宁不由得一颤，惊恐万分地探看宋泠乐害怕她真的拿出来。
“在这儿呢！”宋泠乐一抬手，银朱便从袖子里摸出一枚翡玉递给她。
“不是我的！”程婉宁像是被吓了一跳，伸手就想抢，被宋泠乐轻易躲了过去。
“程姑娘也真是胆大粗心啊！”她一边捏着玉佩晃来晃去一边讽刺道：“世间险恶，再怎么爱慕一个人，也不至于将刻有自己名字的随身玉佩赠于别人，还是一个对你没有任何情谊的人，你们说是吧？”
众人目瞪口呆地点头，然后发现不对，怎么会听她的话。
“你！”程婉宁不知是气得还是羞得满脸通红，她浑身发抖除了怒视眼前的女子，说不出任何话。
“我怎么了？有什么你就直说，就像之前在马场挑拨，和现在放谣言那样，有什么就说什么，我今日可是留够了时间陪你！”
程婉宁惊恐万分地后退，一个劲儿的摇头否认，可说不出一句话。
宋泠乐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怒火，一字一句道：“在马场你看见我和裴疑单独说话，便起了嫉妒，挑唆皇后侄女找我麻烦，让她送礼给裴疑，就是为了阻止他将彩头送与我阿姐，是或不是？不久前你兄长想要撮合你与裴疑，被他拒绝，你便故意在你长兄面前谣传我阿姐，说是因为她才让裴疑拒绝你的，是或不是？只要裴疑因为阿姐动怒，就坐实了你的言论，你便有机会再次散播的谣言坏我阿姐名声，是或不是？！”
泪眼朦胧的女子摇头否认，发出阵阵抽泣声跌坐在地，好不柔弱委屈。
“唉”看她模样，宋泠乐揉捏着鼻梁，再继续说下去也无用，便弯腰将她扶起来，靠近她时嘴唇动了动。
“裴疑已经厌恶你了，恭喜啊！”
程婉宁受到了惊吓，想要用力推开她，眨眼之间就看见女子重重地跌向一侧，额头磕在桌案上发出沉闷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