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质问
“阿姐抱歉。”
说出口的那一刻，宋清音其实已经释然了，瘫软在柔软的怀里，明白她的担忧，理解她的好意。这是自己从小爱护到大的妹妹，她甚至比阿娘还要在乎自己，除了原谅还能怎么办呢？
“你放心，阿姐已经将玉佩还于他了，此后便是陌路。”宋清音有气无力地说着，“只是你以后要记住，强加给别人的好意不如冷眼旁观。”
“是，潋潋一定谨记！”少女紧锁眉头，拥抱她的手臂加紧了力气，生怕她突然就散掉消失不见。
清风抚过树梢，带下一片落叶，时间随着叶片下落的速度一点点流逝，待它轻躺于柔甲间，宋清音也收拾好了情绪。
“那日为何要让岱渊来替我解围？这倒是我完全没想到的事，我还以为你不愿再理他了。”
少女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周，决定把之前就找过他帮忙的事全盘托出。
“唉，真是糊涂！幸好没有再继续，你们差点将裴氏和宋氏都给毁掉！”宋清音从妹妹怀中坐起，狠狠戳了一下她的脑门说。
“你既然知道宋家与任何皇族结亲都会被人怀疑，那你怎么没想过，宋家和裴家结亲也是一样的呢？”
“一样的什么？”宋泠乐不太明白，她觉得宋家与裴家两代交好是人尽皆知的事，那么结为姻亲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阿姐该说你是聪明还是愚钝呢你可知裴伯父为何这么多年都不曾回都？你可知母亲如此担忧岱渊，为何都不曾提出将他接到宋府居住？你可知，岱渊为何与我们家来往不再密切，阿父他们便默许了？”
面对阿姐的提问，宋泠乐更是茫然。她一直以为裴疑的父亲是因为驻守边疆太忙碌，才没有时间回来；以为是裴疑不愿意，阿娘才没接他到宋府；以为是阿父阿娘不想自己再针对他才没管了难道不是这样吗？
“祖父门生众多，宋氏掌握朝堂将近一半的权力；而裴氏驻守边疆，手握三十万大军，你觉得我们俩家结为姻亲在陛下眼里会是什么用意？”
宋泠乐稍微一想，倒吸一口冷气，犹豫地回答道：“谋、反？”
太愚蠢了！自己简直太愚蠢了，怎么会忘记这一层呢？！
“阿姐，那该怎么办？裴疑会不会在太子面前暴露什么？太子会不会察觉到？”她抓住阿姐的手臂，慌乱又不知所措。
“不会。岱渊没有说裴宋结亲的任何话，仅仅是担心我来查看不会有太大问题。”宋清音，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
“希望如此”宋泠乐将信将疑地点头，脑海中想得却是另外一件事。
裴疑是否想过方面？为什么当时五皇子要怂恿他来帮自己？
嗅到一点阴谋的味道，宋泠乐咬住下唇久久没有放开。
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天上，气温越来越热，在阳光下稍稍站一会儿就会晒得浑身发烫，汗流浃背。鸟叫虫鸣烦躁地让人昏昏欲睡，街上的行人稀少，摊贩三三两两没有干劲，今年的夏季应该很难熬。
宋泠乐与阿姐详细聊过后，决定质问裴疑一些事情。
她今日穿了一件藕色云纱襦裙，双环髻上簪着各种明亮颜色的珠花，好似一位花中精灵，明亮灵动的眼眸是少女该有的活泼。
可活泼的双眼在百无聊赖间失去了光泽。她用茶勺来回搅拌茶壶中的茶叶，除了对气温感到燥热以外，还对某个不守时的人感到气愤。
突然，楼下传来些许交谈声，其中有个比较熟悉的嗓音说道：“裴岱渊，你真的不和我们一起去？”
“你们先去，我待会儿过来。”裴疑独有的爽朗干净声音响起。
有人调侃道：“莫不是哪家姑娘约你幽会？”话音一落，众人起了一片嬉笑。
“那还真是，要一起去吗？”他带着笑意地反问。
“不了不了，若把你小娘子吓跑，我们可担不起责呢！”
一阵大笑后，楼下慢慢又安静下来，不多时楼梯处传来脚步声。
“裴少爷安。”见到来人，银珠躬身行礼。
少年点头踏上木台，斜靠在栏杆处，伸长腿歪头看向宋泠乐说：“找我何事？”
瞧他吊儿郎当的样子，宋泠乐嫌弃地撇了撇嘴。
“之前说让你追求我阿姐的事，觉得真的可行？”她没有直接问，准备探探他的口风。
“行不行不是你来定的吗，我哪敢违背宋二小姐的话啊！”他挑衅地笑着，拒绝正面回答，懒散的模样好像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
“你好像和五皇子走得很近，是在帮他做事吗？”宋泠乐前倾身体，想要更细致地观察他的表情变化。
“他可是皇室，多接触一下有什么不好——你是吃错药了吗？”他坐起身，单臂靠在桌案上，死死地回盯她，毫不退让。
两人互相对视暗暗较劲，直到同时眼酸流泪为止。
宋泠乐用手绢揉擦眼睛，还是忍不住开门见山说道：“裴氏和宋氏结亲，一定会被陛下误会。我不相信你不知道这件事，今天来只想知道你答应的目的是什么？”
裴疑捏着鼻梁与眼窝处，淡然回答：“你不想清楚就敢找人帮忙，还想怪于我身上？我能有什么目的，不过就是屈服了你的淫威才答应的，你若这样说，那我还想问一下你的目的是什么？就如此见不得我，想将裴家拉入火坑？”
“我说一句，你说三句，句句不回答，你是故意在和我作对吗？”宋泠乐拿下手绢，凶狠地看着他说。
“哎呀，我还以为你看不出来呢，是有怎样？只允许你针对我，难道不允许我还手吗？”裴疑露出虎牙，舌尖轻轻舔过，桀骜不驯很是嚣张。他在桌上转着茶杯，发出“咯噔咯噔”吵闹的声音。
真想让阿娘和阿姐来看看他这幅模样，看她们还拿不拿他当宝！
“我不会利用阿姐的事来针对你，当时找你帮忙确实是下下策。之前是我思虑不周，是我异想天开，是我的问题。但是现在，裴疑不管你在想什么，若你伤害她、伤害宋家，我定与你势不两立！”少女咬唇而起，正色道。
他没有说话，安静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那只只知道吃和傻笑的糯米团子依然是亭亭玉立少女了。
听着马车远去的声音，裴疑才卸下防备埋在臂弯间小声说道：“说什么势不两立，你不是早就这样做了吗”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是不想告诉她真实缘由，太奇怪了
“主子？”阿莫小心询问，看着天色也不早了，不可能一直坐在茶馆吧？
“……你去给五殿下带句话，让他尽量不要参与太子和宋氏的事，置身事外就好。”他坐起，一边活动肩颈一边吩咐。
宋泠乐刚回到宋府，就发现一大家子正坐在正厅谈笑风声。
“潋潋怎么才回来？”宋夫人起身牵她入座，“你阿兄寄来信件和一箱子特产，快来看看。”
顺着母亲的手看过去，地上果然放着几大箱绸缎、果蔬，有好多是她没见过的模样。
糟糕的心情瞬间消失，开始乐呵呵地翻看起来。
“阿兄说乾州大丰收，便寄了这些东西回来让我们尝一尝。”宋清音在一旁解释道。
“丰收好啊，乾州现在收成和税收都上来了，想来过不了多久你们阿兄就可以调职回京了。”宋已渝拿着一个青瓜眉开眼笑道，一想到令人骄傲的儿子要回来了，心情就极好。
“你倒是想得容易，这魏都官职早就满了，他回来做什么？跟你一起玩儿木头还是搬石土？”首辅宋庭生顺着胡子训斥道。
“父亲，什么叫玩儿木头，搬石土？这堂堂工部怎么在你眼里就这般无用？”宋已渝不想和父亲争吵，拉着两个女儿继续探究几大箱东西，“别理你们祖父，人老了就爱说胡话”
“竖子！若你进了吏部，源然还需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就职？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混账东西！”宋庭生气的吹胡子瞪眼。
宋夫人赶忙上去宽慰，好不容易让他顺了顺气，没想到丈夫多嘴说了句“父亲你不是首辅吗，直接调他回来不是更快吗，天天拿我说事，有完没完？！”
宋家两姐妹相视吐吐舌头，各拿起一样东西迅速告退，不参与父亲和祖父的争吵。走到院子里，两人开始大笑。
已经好久没看到父亲和祖父争吵了，这两人不吵就什么事也没有，和和睦睦、客气有礼，但只要一吵架什么事都会牵扯到父亲去工部不去吏部，她们耳朵都起茧子了。
被他们这么一闹，宋泠乐不好的心情消失的干干净净。
她的愿望很简单，一家人团圆平安，健康快乐就好，权力富贵都比不上每天平淡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