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他是一点不心疼
贺铠身形微微一顿,眼神有些晦暗不明的看向白岁然。
不过片刻之后,他仿佛也松了口气一般,将挡在口鼻处的手缓缓放下,低着头看不清表情的走到炕边,摸过书包从里面将书掏出来,轻轻的放在炕上。
“书在这,我去给你盛饭去。”
他这话像是说给白岁然,更像是给自己一个跑出房间的借口。
他有些怕。
怕白岁然忽然跟他说,以后不要一起上下学,不要一起当朋友。
这些日子在学校里,他其实听见有些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白岁然长得漂亮,而他,像个怪物……
他想将那些话一一击碎,怕白岁然听到那些流言蜚语,怕她承受不住压力也选择远离他……
贺铠的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着,血液仿佛逆流一般,让他的手脚都觉得有些发麻。
脚步带着一丝踉跄的跑出房间,贺铠才敢躲在厨房里面大口的喘气。
他双手背在身后,倚在厨房的墙边,视线落到窗台之上,那里正有一只小小的虫,努力越过窗台上摆着的条刷,奔向自己的目的地。
贺铠垂了眼皮,面色有些白,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好半晌,他才微微吐出一口气,手上微一用力,整个身子从墙上轻弹起来,踱步到碗架柜旁边,从里面取了三只碗,仔细的确认没有豁口,这才掀开锅盖,将里面还咕嘟冒泡的大碴子盛到了碗里。
浓郁的粮食香气,顺着敞开的锅盖蔓延在不大的厨房里,可贺铠并不觉得欢喜,只是心中一阵阵的发酸,发紧。
眼中像是被那蒸腾的热气冲了一下,竟然隐隐有些酸涩。
他一动,一滴泪便砸在了灶台上的一只碗里。
贺铠慌忙起身,赶紧抬起手臂用袖子使劲搓了搓眼睛,看着那碗掺了自己眼泪的大碴子,抿抿嘴,又挪到灶台旁边,伸手将那碗推到一边,回身又从碗架柜里挑了一只碗,重新盛好了饭。
白糖罐子里的白糖是新买的,不过只买了半罐。
虽然现在贺铠手里有些钱,但他还是节省惯了,也想多攒点钱,在今年冬天再次降临之前,将房子修缮一下。
虽然节省,可给自己奶奶和白阿姨白岁然的碴子里舀糖,他是一点都不心疼。
小小的铁勺挖进去,再带出来的时候,白糖在上面都冒起了高高的尖。
面前的三碗都挖了两勺白糖,白糖罐子几乎都快要见底了。
他将盖子重新盖好,把罐子放到一边,碗里各放了一个小勺,这才一手端着一个碗,率先出了屋子给自己奶奶和白阿姨送去。
白鸿冰在院子里快手快脚的将草料都快铡完了,听见动静扭头,看见贺铠端着碗出来,脸上就挂起了温和的笑:“然然题问完了?”
“没呢,她在那拿着书找呢,我煮了大碴子粥,白阿姨,你吃点,我往里放了糖了。”
刘老太太看见孙子端着大碴子出来,哭笑不得道:“这天还没暖和到能在外面吃饭呢,就着风喝一肚子粥,不怕跑肚啊?端屋里去吧,我跟你白阿姨进屋吃。”
贺铠脸色一囧,慌乱的点点头,端着碗又回身往屋里去。
白鸿冰赶紧起身,扑搂了一下身上的碎草,然后过去扶刘老太太:“刘婶子,你是有福的,小铠是个孝顺孩子,以后日子啊肯定越过越好!”
刘老太太脚步一顿,随即叹了口气,伸手握住了正扶着她胳膊的白鸿冰的手:“唉,大冰,不瞒你说,我这辈子也没啥念想,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孩子的脸……
以前,你贺大哥还在的时候,想的就是赚钱给小铠去大城市看看,能不能把嘴治好,大冰,婶子想求你件事……我老了,也出不去了,你是有本事的,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帮婶子打听打听,小铠的脸,能治不能治……”
白鸿冰听着心里一阵阵的心酸。
她也是个当妈的,哪能体会不到刘婶子的心痛呢?
郑重的点点头,白鸿冰应道:“婶子你放心,这不叫个事儿,我一定帮你问。”
说完,她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抬头朝着屋里瞅瞅,确定贺铠听不到她的话后,才又小声说道:“付云香……还没有消息?那老付家这么多年,也不过问过问小铠?”
付云香,是贺铠的妈妈。
当年贺铠爸爸没了之后,没多久她就悄无声息的跑了。
那时候刘老太太刚经历丧子之痛还未走出来,儿媳妇一夜之间不见踪影。
她只能拖着垮了一半的身子,带着贺铠去了丹水市老付家。
只是老付家对他们祖孙两人的态度十分恶劣,连门都没让进,就将人轰了出来。
付云香的哥哥付云雷更是站在门口,叉着腰扯着嗓子说贺铠爹光顾着帮别人,自己命搭进去了也坑了自己妹子一辈子!
而贺铠,从小因为嘴唇的原因,并不受付家人的待见。
如今付云香离开了,付家便直接与他们祖孙划清了界限。
所以提起付家人,刘老太太简直恨得咬牙切齿:“呸,他们也算是个人!他们怕是巴不得我们祖孙俩一起从这世上消失呢!”
白鸿冰自觉失言,愧疚的道歉:“刘婶子,对不住,我不是有意……”
“大冰啊,婶子知道你是啥人,婶子没怪你。小铠是个苦命的,他那个妈要是有你一半,这孩子也不至于吃这么多的苦啊……”
还想再说什么,就看贺铠推门从屋里走了出来。
两人收了话头,一起慢悠悠的进了屋里。
白岁然已经在里面摆筷子了。
炕桌上摆着四碗粥,一只小蝶里面放着咸菜疙瘩切成的咸菜丝。
饭不算丰盛,不过在黄花村也算是普通的早饭样式了。
贺铠和白鸿冰一起扶着刘老太太上了炕,白鸿冰就着炕沿儿坐了下来。
“大冰啊,然然,就是家常便饭,你俩别嫌乎。”
刘老太太整理好情绪,又恢复了往常和蔼慈祥的模样。
白鸿冰也不夹咕(客气),大大方方的端起碗稀溜了一口大碴子,然后发出满足的赞叹:“刘婶子,你这话说的可就客气了,谁会嫌乎大碴子啊?我就好这口!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