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戒备
沈明微快步上楼，推开门时，那少年躺在床榻上熟睡，他拧着眉心，似乎魇着了。
她轻手轻脚的靠近，坐在床沿，静静的看着沈知远。
少年忽的惊醒，突然暴起，那双手很瘦，骨节突起，手指有力，冰冷，捏住她脖颈的时候，像一把匕首几乎能划破她的喉咙。
她甚至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不过须臾，沈明微面色变得僵紫，喘不过气来，她无力的试图推开他。
沈知远从双眼猩红逐渐清明，意识到误伤了姐姐后立刻松开手，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
他到底在做什么？怎么能伤害姐姐？看着她脖颈处泛红的一圈，沈知远愧疚的低下头。
“都怪我，都是我的错。”
沈明微真的被吓到了，他到底经历过什么，才会让他这么警觉，以至于有人靠近他就戒备着，随时动手。
见沈知远如此无措的模样，沈明微一阵心疼，“阿远莫怕，阿姊没事，不疼。”
过往种种皆不值一提，眼下他只想带她离开这是非之地。
沈知远情绪激动，按着她的手，“阿姊，跟我离开吧，你真的会被困在这里的。”
他不敢想，幼时那个风邪入体都不愿在家休养坚持要外出跑马的女娘，日后要被困在一方狭小的庭院中。
沈明微不知疲倦的安抚他的情绪，“阿姊会跟你走的，你耐心些。黎澄那样不守信的人，过不了多久就会反悔。”
他没说话，一颗晶莹的泪水滴落在沈明微手上，沈明微不忍心看着他难过的模样，将他揽入怀中。
“沈家为了百姓付出太多，我撑到黎澄反悔再行离开，也算告慰父亲在天之灵。”
沈知远强忍着想告诉她身世之谜的冲动，“沈家做的还不够多吗？那些簪缨世家高枕无忧，奢靡享乐，凭什么要我们沈家给他们铺路？”
驻守边关的将领，在苦寒之地与那些簪缨世族，高官勋贵之家天壤之别。
没得比，却也是比下有余，无战事时，沈家过着衣食无忧，阖家欢喜的小日子。
沈明微深吸一口气，尽可能让自己保持平静。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总要有人为此付出代价，父亲没走完的路，没做成的事，我会一一替他实现。”
“阿姊答应你，会全身而退。待各国之战，我们姐弟二人会过上平淡安稳的日子。”
其实他们都知道，没有谁能保证全身而退，前路漫漫，凶险万分。
他们能做的，唯有互相扶持。
不多时，沈知远平静下来。
“我要回云盛了，你不愿随我一道，在幽都要分外小心。若在黎澄反悔之前，你改变主意，便将消息透露给潇湘馆，我会来接应你的。”
她若想要什么，潇湘馆也会全力帮她寻找。
他也想留在幽都，至少能伴她左右，护她平安无虞。可他眼下坐的位置，容不得他肆意妄为。
云盛那边的探子，给他送来了一味药材，当归。
他真的该回去了。
幽都的一切，他都不在意。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这个姐姐。
沈明微也依旧遵循他不想说，她就不问的原则。
“一路平安。”
沈知远望向她的手腕，不见那牡丹花苞金铃，他捧着她的手，语气有些紧张，“铃铛呢？”
她缩回手，默不作声。
他一再强调，那药是保命的，不到万不得已别用。若是知道她给了黎渊，应该会更生气。
沈知远觉得心里堵得慌，奈何又不能与她置气。眼下这种情况，开口只会争吵。
二人都想各自冷静一下，以沉默告终，分开时不大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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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明微牵着马失魂落魄的走在街上。
“四嫂！”
她闻声望去，那人长身玉立，分明是素白到寡淡的锦袍，却丝毫不减昳丽，反而遥遥如谪仙。
是六皇子黎溶。
“景炀？”
沈明微作为他的皇嫂，唤他一声小字于情于理。
黎溶笑容灿烂，“四嫂还记得我。”
沈明微打量着他，相貌出挑，加之金尊玉贵的身份，无怪乎上京城的贵女大多对他心有所念。
但这样的人，喜怒不形于色，城府深沉，从来算不得是良人，最好也别深交。
“四嫂这是要去哪儿，摄政王府好像不是这个方向。”
被他这么一提醒，沈明微才发现，她往反方向越走越远了。
“你呢，又是做什么。”
黎渊整日里有忙不完的政事，怎么瞧着他这么清闲？
“在等你啊。”
“我？”
她不理解这话的含义。
“我已经一连数日见到你去品香阁，那男的长得倒是和我皇兄不分伯仲。只是你才嫁过来多久，就这么明目张胆的……”
黎溶竟然跟踪她数日？这其中有何阴谋诡计？
沈明微面色沉了下来，大袖中运起内力，她已经做好必要时候杀人灭口的准备了。
“哈哈，四嫂，别紧张，我又不会告诉四哥。”
怎么看他都是笑里藏刀，沈明微没了耐心。
“你究竟想做什么？”
他拍了拍沈明微的肩膀，“不做什么，我瞧着四嫂一人也无趣，不如跟我一道喝酒去？”
话音一落，他看向一旁的酒肆。
去就去，她有什么好怕的。
不等他继续开口，沈明微大步朝着酒肆走去。
黎溶笑容更加张扬了几分，他这个四嫂，不仅长得好看，还胆识过人，着实有趣。
二人面对面坐着，没再多说话。
酒的种类应有尽有，他们一杯接一杯的喝，似乎想分出成败。
沈明微向来千杯不醉，压根不怕他这点小伎俩。
喝到黎溶面色酡红时，她看着一点变化都没有，除了周身多了几分酒气之外，任谁也看不出她喝了酒。
可能有些上头，黎溶伸手指着沈明微，“哈哈，沈家好大的胆子，这么大的事竟然瞒了这么久。”
沈明微顿时紧张起来，握着酒杯的手都更紧了几分，还故作平静。
“你说说，我们沈家隐瞒了什么？”
“沈家当年对外说，膝下只有你这一个独女，现在你又平白多出个兄弟，你说，上元皇帝知道了该怎么想？”
黎溶竟然猜到了她与沈知远的关系，倒不算蠢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