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反目
黎澄太了解这个母亲了，她原本就对他有愧，只要卖卖惨，这事就能简单的揭过去。
或许是被偏爱的有恃无恐，真就不出他所料，太后下一刻就快步上前。
“哎呦，你这个蠢笨的孩子，怎的不知道躲。”
黎澄闭口不言，太后还亲自给他涂抹伤药。
“母后为何纵容他对朕不敬？朕是一朝天子，是最尊贵之人，可他何曾把朕放在眼里！”
在黎澄的印象之中，母后是偏爱弟弟的。
无论弟弟做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她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不明白，同样都是她的孩子，为什么要如此厚此薄彼。
太后沉思片刻，还是决定将事实告诉黎澄，或许这样他们兄弟二人日后会互相包容，相互扶持。
“澄儿，哀家是二嫁之身，外人对你的身份一直持疑。”
太后戴着护甲的手，小心翼翼的搭在他的肩上。
“那些蠢笨的贱人！朕若是再听到有人张口胡诌，定诛杀他们的九族！”
太后拧起眉心，实在不知为何心存善意的自己，会生出这么暴虐的孩子。
一时没忍住直白了些，像一盆冰水，瞬间将黎澄泼了个全湿，心也凉了半截。
“你是哀家入宫前便怀上的孩子，你的生父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书生。哀家愧对于他，便想弥补你，让你当这个皇帝。”
当年先皇下江南，红墙白瓦，青石板路上，对她一眼万年。
但碍于她已婚嫁，不好明说。
便一直等着。
那书生多病，没熬过第二年的寒冬。
先皇一直命人暗中观察他们一家的情况，书生刚一下葬，先皇就用十二台抬大轿迎她进宫。
那些在她背后，对她二嫁之身指指点点的宫人，都被先皇一一处置。
先皇甚至知道她腹中孩子不是自己的，出于爱屋及乌，他待黎澄也极好。
一直到黎渊的出生，先皇才把独一份的宠爱放到亲生儿子身上，亲自教他写诗作画，骑马射箭。
后来先皇积劳成疾，留下一道圣旨，传位于皇四子黎渊。
太后思虑了许久，篡改了圣旨，传位于皇二子黎澄，封皇四子为正一品摄政王。
她或许觉得自己做的公平公正，但现在弄得有些里外不是人。
她也曾怀疑过，是不是做错了选择。可事到如今，也只能将错就错。
只是黎澄的做法实在让她寒心，在黎渊的提醒下，她曾微服出宫，见了皇城边的民生疾苦。
回宫后，数日不见外客。
她对九天神明发誓，只最后再给黎澄一次机会。若他能改正暴行，便让他长久的当这个皇帝。
若改不了，那她就只能兵行险招，怎么让他坐上皇位的，就怎么把他拉下来。
黎澄疯魔似的大喊：“朕不信！你说的每一句话，朕都不信！哈哈哈，你如此偏心他，为了他竟然编出这等瞎话哄骗于我。”
太后冷眼以待，甚至往后退了几步。
“景初才是众望所归，你若心中还有一点仅存的良知，便好好待他。哀家言尽于此，你听得进去与否，就靠你自己参透了。”
说罢，她拂衣而去。
太后是江南女子，温婉和善。这么多年和谁说话都好声好气，从未有今天这样的情况，面露凶光，脚步匆匆。
可见是真的生气了。
皇帝失魂落魄的在宫中漫无目的地走着，上天似乎瞧出他内心的挣扎，十分应景的下起了雨。
根本不给宫人避雨的机会，雨就那样，没有前兆的落了下来。
林瑜见到他时，他的脸极为苍白，上面满是雨水。那双幽黑的眼睛浓雾沉沉，照不进半分光亮。
自万丈高空滚落的雨珠子噼里啪啦地砸在地上，汇集成水流，反反复复冲刷着面前的砖地。
雨水顺着他苍白的脸上滑落，他的神情悲切凄怆。宽大的龙袍已经湿透，勾勒出他精瘦的身躯。
他跌坐在地上，宛若野草一般潦倒落魄，不知道会被凛冽的风吹往何处。
“皇上！你怎么了皇上！”
林瑜焦急的扶起他，却平白被他扇了一巴掌。
“都是你干的好事，朕再三叮嘱给他一个教训就好，谁让你自作主张的！现在他昏迷不省人事，若他真死了，朕要你给他陪葬！”
黎澄内心是纠结的，他不喜欢这个弟弟，但多年来母后的循循善诱，告诉他血脉亲情是不会磨灭的。
他和黎渊是这个世上最为亲近的人。
换而言之，只有他们自相残杀的份，他决不允许外人敢对这个弟弟动歪心思。
林瑜捂着脸，低声抽泣被雨声盖过。见皇帝如此，她也不好狡辩什么，这事确实是她自作主张。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还请皇上保重龙体。”
她是真心喜欢黎澄，可他脾气阴晴不定，稍有不悦就动手。
这样的人，不会是良人。
林瑜在宫中苦熬多年，在外人眼中，她宠惯后宫。可谁懂她的不易，黎澄出手向来没轻没重。
无论是动手打她，还是行房事，时常将她弄得满是青紫淤痕。
今日她本就心情不佳，好心想搀扶他，却被这迎面而来的巴掌打醒了。
黎澄这样的人，没有心，对他千万分好，他也不会记住一分。
“黎澄，我入宫数年，扪心自问待你如初。我次次为你谋划，从未换来一句好话，老娘不伺候了！”
林瑜站在雨中，喊出这句话时，似乎也将她的灵魂抽走了。
她麻木的将满头冰冷的珠钗摘下，一一扔到黎澄身上。
黎澄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看着那个一直忍气吞声，畏首畏尾的她。
“林瑜，你给朕记着这句话，日后别来求朕。”
他是有些恼的，但更多的是觉得林瑜下半生会凄苦无比，想到这，他就有些愉悦。
从前他贪恋的不过是林瑜的容貌，可再好看的皮囊看久了终究会生厌。
他觉得，林瑜若是没了他，在宫中这个人人欺软怕硬的地方，寸步难行。
而他没了林瑜，还会有千千万万个如她一般的女子对他前仆后继。
林瑜不想与他多说一句话，毫不留情的转身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