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喝粥
晨光熹微，天际泛出鱼肚白，将远处的高楼渲染渗透。
晨雾像一尺纱，鸟翼划开远方的云。几缕阳光便从缝隙间流溢下来，为万物镀上浅淡的碎金。
这是黎渊远行回来第一次上早朝，朝堂之上，文官对摄政王妃这几日的善举啧啧称赞。
文武自古对立，双方都看对方不顺眼。
能得文官几句夸奖，难如登天。
黎渊对此事丝毫不知，但也能听出个大概。
“摄政王妃心系百姓，是幽都之福。”
说话的是崔云展，他望着黎渊的神情，有羡慕，更有嫉妒。
黎渊也能看出他的敌意，倒是不知为何如此，他们一直以来井水不犯河水。
“皇城之外，流离失所的难民数量激增，皇上也该管管了。”
对于黎澄，他一向没有好话。
如此言简意赅尖锐的指出问题，是对内子做法的肯定，亦是指责黎澄坐在这位置上，不顾百姓温饱生死。
黎渊微弯的薄唇尽显自信和倨傲。
崔云展不过五品文官，站位靠后，眼下倒也没什么人注意到他的面容。
“臣以为，摄政王说的极对。请皇上下令，建立收容所，给流民一个能挡风遮雨的住处。”
“请皇上下令。”
丞相位列文官之首，颇得这些下属同僚的心。他一开口，百官附和。
武官见摄政王的站位，也纷纷加入劝告的行列。
此举属实把黎澄气的不轻。
“朕自有思量，尔等不必多言，退朝。”
黎澄大手一挥，便拂衣准备离去。
百官推诿着谁先走，黎渊大步大步的走向殿外，甚至比黎澄还快一步。
此等修罗场谁也不敢靠近，他俩一前一后，走的飞快。
后边的臣子慢悠悠的，像鞋子绑了铁似的，迈不开步子，两拨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崔云展一路小跑，追上前，“听闻摄政王妃病了，想来是府中下人照顾不周。王妃乃是和亲公主，事关两国姻亲，还望王爷上点心。”
“崔学士此言可是对本王颇有不满？本王的家事什么时候也轮得到你一个五品官员议论了？”
黎渊面色阴沉，他衣不解带的照顾了沈明微一晚上，崔云展上来就劈头盖脸的质问。
他从小被捧着长大的，哪有过这种经历，自然也没给崔云展什么好脸色。
“是下官僭越了，但下官言尽于此，望摄政王多做思量。”
无妨，若你不善待于她，我自会带她远走。
崔云展暗想。
黎渊懒得理他，转过头的一瞬间，正好瞥见黎澄鬼鬼祟祟的偷听。
偷听被发现的黎澄也是一惊，丝毫没想到他会这么快看过来。一时有些心虚，讪讪的摸了摸脑袋，快步离开。
家中还有位病美人，黎渊不愿在路上耽搁太多时间。不顾崔云展的胡搅蛮缠，快步上了王府的马车。
他不由得心生烦闷，都城势力云集，不少人盯着沈明微，但都没安什么好心，又怎会在意她的身子是否康健？
这崔云展，一字一句倒是情真意切。旧相识的可能极小，崔家世代生长在幽都，不曾被贬谪。
莫不是他崔云展觊觎沈明微，这才时时刻刻盯着摄政王府？
越想越远，半个时辰的路程竟一晃就过。
黎渊进门时，沈明微被噩梦吓得惊醒，额头沁着涔涔冷汗，脸色煞白，唇色也隐隐泛白。
她的眼底湿漉漉，无助的坐在床上，孱弱委屈的模样惹人怜惜。
体态纤弱，她身上是件雪白色轻绸软裙，衣襟宽松，如月皓白的腕间戴着通透碧玉手镯，
阳光趁机钻过窗棂透进屋内，越晒越衬得少女雪肤瓷肌，漆黑的眼瞳含着朦胧湿意，就像脆弱易碎的瓷美人。
“可是魇着了？”
祁霜不在，可她当下迫切的需要一个怀抱安抚。
黎渊靠近，伸手想帮她整理额间凌乱的发丝，却被她紧紧抱住。
这一瞬间，仿佛时间都停止了。
这种感觉十分微妙，是前所未有的满足。
“莫怕，我在。”
他耐心的轻拍沈知微的背，像哄娃娃似的，待到她情绪稳定，他也不多过问缘由。
“你近日轻减了不少，可是饮食不习惯？早膳想吃什么？”
“我吃不下。”
沈明微深吸了一口气，梦中那血腥的场面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太医说你心气郁结，得先用膳才能吃药。过几日有围猎，待你大好，出去散散心，别总闷在府里。”
说着，他又将锦被给她盖上，盖的严严实实，半点不透风。
听到围猎，沈明微眼睛都亮了几分。
“当真？”
“骗你做什么。”
沈明微把毕生见过的美食都想了个遍，最后就憋了一句。
“葡萄冻，我想吃葡萄冻。”
葡萄冻，如其名，就是霜雪打在葡萄上，葡萄结冰了之后，采摘下来，剥去外皮食用。
幽都寒凉，昼夜温差大，葡萄光照长，颗颗果肉饱满，汁水香甜。
她自幼贪凉，碍于管教，不敢多食。等到能自己做主时，便没有机会了。
冰鉴里的鲜果和葡萄藤上的葡萄冻，可是天壤之别。
“好，都依你。”
黎渊起身亲自去准备，他不约束她，但早晨吃冰难免会引起腹痛，还是得吃些温软的米粥裹腹。
葡萄冻在幽都很常见，并不难找。黎渊只想她开心，什么女子贪凉影响子嗣，都是屁话。
天大地大，沈明微开心最大。
旁人或许觉得米粥软糯香甜，可对沈知微来说，米粥就像毒药，难以下咽。
喝米粥，比让她吃糠咽菜还痛苦。
她不由得想到，成婚第二日，府中吃的也是清粥小菜，黎渊不会以为她很喜欢粥吧？
是这样没错了。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忍一忍这辈子也就过去了。
“你去忙吧，我可以自己吃的！”
黎渊别太喜欢当“好人”，她只是头疼，又不是断手了，喝个粥还得他喂。
虽然画面看起来有几分温馨，但这粥，她实在咽不下去。
黎渊本想留下，但突然想到还有事，便遂了她的愿。
他放下碗，轻声嘱咐，“把粥喝完再吃葡萄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