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怀疑
他低头瞥见桌上的栗子糕,方才这桌上的吃食,她都用了点,除了这栗子糕。
这一切都太过巧合,年龄相仿,长相相似,连眉间那颗朱砂痣都一般无二。
字迹不同倒也能说得通,杳杳与众不同,她自小习飞白。
与沈知微的瘦金体不一样,飞白笔画呈枯丝平行,转折处笔画突出。笔法婉约流畅,意态纵横。
可若是忌讳的食物也一样,那便只有一个可能。
黎渊突然有些期待,又担心愿望落空。
“夫人可是不喜栗子糕?”
沈明微心下一惊,他这是在求证,不能让他发现。
“喜欢的,栗子糕软糯香甜,我很是喜欢。”
她微微摇头,又解释一番,担心他不信,拿起一块栗子糕往口里送。
在黎渊的注视下,一点一点的吃完。
黎渊垂下眼睫,她不是杳杳。
是啊,他找了这么多年,却连杳杳的半点音讯都没有,和她终究是没有这样的缘分。
杳杳对栗子过敏,食用之后身上会起疹子,她既能吃栗子糕,便不可能是杳杳。
其实他没有对此抱太大希望,可终究是有落差,希望破灭之后有点绝望。
“殿中有些闷,我去透透气,晚些回来。”
区别十分明显,先前他恨不得时时刻刻跟着她。
这一会儿,却是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
正合她意,他若跟着,倒是不方便施针。
屏退宫人,她独自一人绕过九曲回廊,寒风拂面,吹散了她的烦闷。
她寻了处凉亭,自顾自将袖子撩起,略微皱眉,将银针顺着穴道施下。
沈明微有些庆幸自己略通医术,又有随身带银针的习惯,若非如此,今日就暴露了。
不远处有一男子慢慢靠近。
他是跟着她出来的,女子背影纤弱,露出一截皓腕,不紧不慢的施针。
雪色披帛用银粉绘制出点点繁星,月华倾洒照耀,期间花鸟绣花就如在星河间流淌,栩栩如生,光辉绚烂。
“杳杳。”
若不是声音不同,她这会只怕已经吓死了。
沈知微僵硬的转过头,看清来人,面露喜色,“云展?”
几年过去,他面容并未有太大变化,一眼便可辨认。
“你还记得我。”
崔云展缓步靠近,面上有与故人重逢的喜悦。
“当年你不告而别,我还以为此生与你都没有机会再见了。”
沈明微笑得有些苦涩,“不告而别非我所愿,只是当时情况紧急,容不得我同你告别。”
当年,幽都还是个小国。沈将军奉命镇守幽都,是为大国示威。
沈明微是他的掌上明珠,他自然不可能常年将她留在边境受苦。
沈将军在幽都皇城外几百里的偏远村落置办了宅子。留一众家仆,在府里陪年幼的她玩耍。
说来也巧,崔家主当时只是个八品县衙,小清官富庶不到哪儿去。
而沈将军需要隐藏身份,掩人耳目,不宜居住在太过繁华的地段,以秦府自居。
两家误打误撞成了邻居。
整个幽都,只有崔云展一人,知晓她的身份。
“杳杳,你可是自愿和亲?”
崔云展宽大袖子下的手紧张的收紧,他担心她是被迫的,也怕她是自愿的。
若是被迫,她肯定受了不少苦。是自愿的话,他又有什么理由能带她走。
“事到如今,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
沈明微不是个抓着旧事不放的人,沈家经此一遭,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沈家大小姐了。
“有意义的,你若是不愿留在这,我可以带你走。”
崔云展情绪突然激动起来,他按着沈知微的肩膀,他情绪激动,眼下发红。
“嘶。”崔云展力度过大,不慎碰到了银针,银针直往骨头里钻,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冷静一点。”
沈明微用了内力,讲他推开。
他因没有防备,不慎坐到地上。
“杳杳,我不是有意的!你没吓到吧?”
意识到失态了,他缓了缓,半蹲着拍了衣上尘土,反过来询问她。
她出来已有一刻钟,针灸的效果也够了,身上并未有红疹的出现。
沈明微不紧不慢的撤了针,整理好衣袖。郑重其事的与他说话,“崔公子,我已为人妇,有些话日后还是不要说了。”
忽然,她皱起了眉头,“快躲起来。”
有人来了。
她是和亲公主,背后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看着,若是被人知道私会外男,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突然有些庆幸,还好崔云展是蹲着的,若是站直了,早就被人看见了。
崔云展一愣,略显狼狈的蹲着前行,场面滑稽,沈明微没忍住笑了。
好在他速度颇快,三两下就走远了。他躲在假山之后,宫灯的光亮微弱,照不到他。
“夫人,此处是风口,你身子弱,不宜久留。”
男人从远处走来,青玉冠,月白袍,俊美如神祇,艳丽深邃,他一步步走来,分明是在下方,却仿若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神色覆了一层冰霜。
黎渊意识到方才冷落了她,担心她难过,便来寻她。
见她孤单的背影,更是坐实了自己的猜测,不由得神色柔和了些。
她穿着红衣,肤白如雪,静立在亭子里,与寡淡的景色形成鲜明的对比,她美的像衣服稀珍画卷,任谁都忍不住多瞧几眼。
他将披风脱给她,又亲自替她系好。
假山后的崔云展目光紧锁在他们身上,见他们走远,暗自发誓,一定要带走沈知微。
他一拳砸在假山上,被不平整石头磕出血来,鲜血滴落在星星点点的野花上,倒显出几分绚丽来。
黎渊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对她事无巨细,照顾周全。
高位上身着明黄凤袍的女子,看着他们恩爱的模样,涂着红寇丹的手骤然锁紧,手里的金器酒杯差点被她捏碎。
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黎渊抬眸与她对视了一眼,他不动声色的移开视线。
他却不知,皇后面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宫宴结束时,已是戌时三刻。
回清凉殿的路上,二人在马车内相顾无言。
黎渊率先打破安静,“我瞧着你在宫中很是拘束,可是不愿待在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