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故人
她命绘夏在屋内焚烧册子。
“公主，这不太好吧？”
绘夏犹豫不决，在宫中若非烹煮调制与掌灯，私用明火是大忌。
“再磨蹭黎渊可就回来了！”
他回来，要是瞧见了这书册，指不定如何看待她呢。
绝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沈明微夺过绘夏手里的火折子，一鼓作气将册子燃烧成灰。
她顿时松了口气。
绘夏胆小担不起大事，她困于庭院，手底下不能没有机灵的人，得抓紧出宫物色。
闲来无事，想找本兵书瞧瞧。
“听闻宫中有个很大的藏书阁，你可认得路？带我去瞧瞧。”
绘夏是黎渊府上的一等丫鬟，是从宫中调去的。对宫中地势，应当熟悉的很。
“公主跟我来。”
总算有一件事能让她满意了。
还算绘夏贴心，知道给她安排步辇，这要是再步行，她不得累死。
绕过九宫十殿，九曲回廊。
入眼的是一幢恢宏的阁楼，外饰雕梁画栋，内里庄严肃穆。
来往借阅，需登记名册。
绘夏与藏书阁管事交涉，没一会儿，管事就把藏书阁清场了。
一众学子气呼呼的往外走，路过她身侧时，还瞪了她一眼。
“摄政王妃好大的架势。”
“锦川，慎言。她是和亲公主，得罪不得。”
“我竟不知藏书阁只有她一人能用。”
……
沈明微汗颜，这又是在做什么。不过是让她去书写登记姓名，怎的把人都赶跑了。
方才绘夏还高声自报家门，这下所有人都该知道摄政王妃恃宠而骄，目无旁人了。
她从没有如此想念过如月。
从前嫌如月畏畏缩缩，可若是拿来对比，如月做事谨慎机敏，从不会给她添麻烦。
“不必清场，抱歉诸位，我这婢子会错了意。”
沈明微连忙叫住往外走的学子，态度温和有礼。
有的人就笑笑，给她面子重返藏书阁。
也不乏一些性子高傲的，被这么一搅扰，怨气大的很，只能看到他们渐渐远去的背影，和被风掀起的衣摆。
藏书阁多是国子监学子在此看书，他们是世家门阀，说不准有黎渊师长的子嗣，万不能因为她，得罪了这么多人。
这叫什么事啊。
她瞪了一眼绘夏，绘夏这才知道做错了死。
沈明微什么都没说，绘夏却视死如归的跪到地上，嘴里高声喊着：“婢子死罪，还请王妃娘娘责罚。”
受不了一点。
她这脸今日算是丢光了。
沈明微双手抵在额头，试图捂着脸，在众目睽睽只下溜走了。
绘夏在她身后追着，“公主，公主！您等等我。”
沈明微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动怒。
“你今日起，去常嬷嬷那伺候。”
“公主……”
绘夏还想说什么，沈知微真的不愿再给她机会了。
“不必多言。”
她是和亲公主，暗地里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她小心谨慎，生怕有行差踏错。
岂能留如此鲁莽之人在旁伺候，指不定哪天闯下塌天大祸，牵连摄政王府一干人等。
回到清凉殿，她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翻看黎渊的旧书。
听闻他的藏书不愿让下人触碰。
眼下他不在，没人会知道。
沈知微纤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按了一下书脊，弥漫开的陈旧书本气味带着厚重的古朴感，今日日头极好，临近傍晚，依旧能从斜斜倾泻下来的光中，能看到空中弥漫的细小尘埃。
想着翻书架会过于明显，她便翻看起了书案上摆着的。
字迹略有些斑驳，还是能看清首页载着武经七书四个大字。
沈明微蹙眉，面上满是疑惑。
这书是孤本，从前在她手里，亦是她幼时读的第一本兵书。
为了确认自己的想法，沈知微翻到里页，有她幼时的字迹：察以致远，察以明微。
是她名字的由来，落款是她的乳名杳杳。
黎渊竟真是故人。
合上书，将书置于原位，她内心久久不能平复。
彼时那个因水患与家人走失的清冷少年，竟是权利滔天的摄政王。
果然人不可貌相。
不过这些都不是眼下最重要的，必须找个得力的帮手。
沈明微已经想好要找什么样的人了，就差回王府挑选了。
她坐在书案旁，以手托腮发愣。
黎渊噙着笑迎面走来，此时还在春寒，他身穿鹤纹长袍，身上带着清贵无双的气质，缓步而行来时，逶迤了一地春色。
他目光落到她面前的武经七书，不自觉的冷了脸。
黎渊不动声色的拿起书，小心翼翼的放到书架高位，她够不到的地方。
他看起来好像很珍视这本书？
沈明微想问他为什么这么早回来，却始终没问出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今晚有宴会，那些有品阶的命妇会来拜见，给你选了几身衣服，你试试。”
黎渊话音一落，侍女齐刷刷的从门外走进来，端着桃木盘，每一套都是精美华贵的宫装。
她并不热衷于这些精美的服饰，毕竟她的脸摆在那，粗布素衣掩盖不了天姿国色。
但黎渊是身份尊贵的摄政王，他的正妃自然不能失了礼数，落人口舌。
思来想去，沈知微顺心挑了艳丽的红衣。
黎渊似乎很有耐心，在屏风之外等候她，面上丝毫没有不耐。
在侍女的帮助下，她换好衣裙，这抹红色太过惹眼，她选了雪色披帛中和了些。
梳参鸾髻，斜簪一支小珠穰花飘枝簪，耳边垂下双剔透的羊脂玉耳坠，素净又不失贵气。
便连见惯了美人的黎渊，也免不了为她失神。
沈明微原本就生得极好，在闺中时堆金砌玉地供养着，灼若芙蕖，娇似朝花。
她面容干净姣美，那是一张极美艳的脸，肤白细腻如新雪，眼尾上挑，冶艳入骨的风姿，懒懒一顾盼，便有颠倒容华的姿色，晃得人眼前都亮起来。
“杳杳。”
不知怎的，黎渊见了她，总能想起那年雪地里着红衣的身影，明艳与清冷并重，像雪山之颠高悬的明月，不染世俗。
他不由分说的将人揽入怀中。
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沈明微大惊失色，她往后退了些，盈盈一握的腰身被黎渊揽着，他用了力气，不让她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