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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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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国公府秋宴的帖子送到雯金手上时,雯金不免一愣。当日与方致之那般针尖对麦芒,方锦昕竟还会给自个儿下帖子。

    用午膳时,雯金便向母亲李氏说明此事,征求母亲意见,自己可要去赴宴。

    李氏倒不以为怪,细细剖析给雯金听:“虽说你和方致之成不了。但说到底,方老爷官场上少不了咱们赵家;咱们赵家也不能没有他们家的扶持。哪怕不似之前那般好,但总不会太难看。”

    雯金听罢,略一忖度,便有些明白过来,轻轻点了点头。

    李氏郑重地搁下碗筷,转面朝向雯金,语重心长地言道:“正因如此,你就算和方家那小崽子断了,也需得继续和方锦昕交好。宋国公府可是开国的功臣。”

    李氏倾身,靠近雯金耳侧,压低声儿:“虽后来太///祖爷打压功臣,他家稍有没落。但毕竟是和我们不一样的。你要借着多认识些人,才能有一门好亲事。”

    言及宋国公府,再说到婚事上,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日街上遇到的道人,雯金两靥又有了几分羞意。

    雯金怕母亲觉察出她神色不对,飞快地恢复先前严肃认真的神情。

    她若有所思地点头,又拍一拍母亲的手,让母亲宽心:“母亲放心,我总要为自己将来筹算的。”

    雯金去宋国公府赴宴那日,便越发用心准备打扮。比起那日方家的赏荷宴,亦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头浓密的乌发被丫鬟十分轻松地摆弄成了一个随云髻,余下几缕垂搭在肩窝中。

    因这丫鬟平日不在雯金跟前伺候,自然不知雯金贺方致之的事,顺手便从首饰盒里掏出了那支点翠海棠纹头花。

    雯金面色一变,伸手拦住,然后顺手抚过额发鬓角:“换一支簪,这支海棠花的赏你了。”

    那丫鬟受宠若惊,连忙福身谢恩,又给雯金换上一支银镀金如意纹流苏。

    马车稳稳当当地停在宋国公府侧门处,雯金搀着银雀的手下了马车。

    一眼就瞧见那侧门外停着的马车不少,马车前悬着灯笼,上头写着各家爵位或者姓氏。

    见此阵仗,雯金又不禁暗自思量。宋国公府请这么多的姑娘来,难不成是为给余泽徇相看婚事?

    但余泽徇今年才十四岁,比自己还小两岁,这相看是不是太早些?

    再者说,请自己来又是何意,赵家虽富可敌国,但也自知配不上宋国公府这样的百年簪缨。

    雯金心中疑虑万千,不知不觉领路的嬷嬷已将她带至花园中,各家姑娘皆聚于此处。雯金忙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应付。

    方锦昕迎上前来,亲亲热热地挽上雯金的臂,雯金也与她相视一笑,又好似回到先前二人亲密无间的日子。

    然二人具是心知肚明,如今再亲热,都是表面功夫罢了。

    方锦昕眼色掠过众人,笑挽着雯金,与众人介绍:“这一位是我大晋首富赵家的姑娘,雯金妹妹。”

    众家姑娘听罢,面上虽还有笑意,可大多都是皮笑肉不笑的。

    自古“士农工商”,纵使赵家富甲天下;可在她们看来,赵家照样要巴结她们的父亲兄长,士子官员。

    雯金这些年见多了官员世家之女的态度,不以为意,脸上神色依旧是淡然自若,笑着和众人见礼。

    忽闻一阵畅快愉悦的说笑声,原本还在叽叽喳喳的姑娘们立时静下。不多时,宋国公夫人席氏就领着余泽徇并两个庶女从花园的西洋门缓缓步入花园。

    余泽徇甫一入花园,两眼便不自觉地在一群人中寻找那抹身影,看到雯金娉娉婷婷地立在那儿,方才稍稍定心。

    他见雯金今日身着一件鹅黄白底妆花褙子,勾勒出秾纤得中的腰身;两腮上的胭脂衬其娇媚;发间插的步摇更是点睛之笔,一步三摇,添了妩媚。

    恰巧雯金也下意识地望向他,二人在空中交流了一个眼神。接着,余泽徇怕唐突了佳人,极快地瞥开眼,虚望着一株秋海棠。

    可望着望着,眼前总是浮现出那张俏丽妩媚的美人面。余泽徇又懊悔起来,恨自己为何不大胆些,哪怕朝她笑一笑也是好的。

    雯金瞧着余泽徇不自然地移开目光,颦蹙蛾眉,心中暗疑:这小子怎么都不敢看我一眼,倒像心里有鬼似的。

    席氏让众人各自归座,自己也携儿女坐在上首的一个石圆桌上。

    然后随意说了一二句,无非是说,瞧园中秋花已开,所以邀众人来热闹热闹,且让大家不要拘束着,只当是在家中一般。

    众人都含笑应了一声“是”。

    几个姑娘拉着余三姑娘同去放风筝,席氏见那几个姑娘家世尚可,样貌举止也不俗,故而撺掇着余泽徇一同跟去。

    其中东平侯家的封小姐特地停下雀跃的步伐,回身招呼余泽徇:“徇哥哥,我知道你最会摆弄这些,来帮帮我们?”

    余泽徇见雯金未动,便像是屁股上有浆糊,粘在了石凳上一般,摇了摇头,淡声道:“让妹妹去玩吧,我就在这儿陪着母亲。”

    封小姐扁扁嘴,随众人行远。

    席氏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拿拳头轻轻锤了一下自家儿子的肩:“你啊你…跟个木头一样。”

    雯金与锦昕对坐,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然二人之间的气氛总是莫名尴尬凝滞。

    或是为了和缓气氛,锦昕站起身,拉起雯金的手:“我带你去拜见母亲。上回母亲后来听说你来过,倒怪我没带你过去,说是我们待客不周。”

    雯金依言起身,和锦昕同往,毕竟她心里还盼着这位夫人给她说一门好亲事。

    锦昕先上前站在席氏一侧,指了指雯金:“娘,这就是我上回跟你提过的,扬州赵家的姑娘,与我在闺中时交情不错。”

    雯金迈着碎步上前,屈膝盈盈一礼,笑得两靥现出深深的梨涡,和声细语:“给太太请安。”

    席氏粗略地看了一眼,暗叹雯金容色不俗,又见雯金礼数周全,立时想起几个庶出的侄儿,还不曾婚配。她伸手拉过雯金,让她坐在身侧:“真是个齐全标致的。”

    席氏又问明雯金生辰八字。

    “你平日都喜欢做些什么?”席氏侧头笑问雯金。

    雯金稍作斟酌,答道:“不过是女红写字,没什么新意。太太您见多识广,肯定瞧不上我那玩意儿。”

    “你这又自谦了不是?”锦昕眉尖一扬,扬起一抹笑:“娘,你不知道,她的算盘打得叫一个好,快得叫人看不清。就是平日的心算也比我们快许多。那账本粗看一眼就能瞧出何处不对,哪处不通。”

    方锦昕故作爽朗开怀,因此声音不算小,不远处坐着的几位世家小姐都听得分明,一齐向此处投来窥探的目光,还有几个头靠头地窃窃私语。

    因这些都是商户生意场的事儿,为一般官家所不齿,方锦昕这是明褒暗贬,故意丢雯金的面子。

    雯金实则不因商户之女的身份而觉自卑,但她咽不下这口气。

    然念及李氏所说,自家与方家仍有利益相连,她又不得不尽力平下怒意,淡然一笑。

    “君子六艺中本就有"九数",可惜我总学不明白,赵姐姐可真是个聪慧过人的。”余泽徇笑嘻嘻地夸赞。

    雯金颇为意外地抬起头,不乏感激地望向他,正对上余泽徇放亮的两窝星目。

    余泽徇帮腔,一旁的方锦昕本还在洋洋得意,现下立刻窘迫起来。她看不懂自己这小叔子,邀请雯金来,是他提议的,说是那日雯金帮了他,今日当作是酬谢。可如今竟让自己下不来台,又是为了什么?

    总不能看上一个盐商的女儿。

    现是七月末,不日便是中秋佳节。席氏见今日人多,索性吩咐方锦昕拿出些扎好的天灯,供众人玩乐。

    用完晚膳,天擦了青黑,众人三三两两向花园涌去。

    雯金并不爱玩这些,但见众人兴致盎然,少不得要跟着凑个趣儿,于是便和国子监祭酒之女陆曼卿同放一个天灯。

    陆曼卿是这些姑娘中对雯金最友善的一位,非但不介意雯金的出身,且与雯金十分投缘。两人一顿晚饭,嘀嘀咕咕地咬耳朵,只差没把耳朵咬掉了。

    两人半蹲在地,陆曼卿扶好天灯,雯金拿了一支蜡烛将孔明灯下头的蜡块燃起,谁知那蜡块刚被点燃,就被侧边衣衫长袍带起一阵的微风给扇灭了。

    雯金有些不耐烦,口中轻轻“啧”了一声,恶狠狠圆瞪两眼,仰头想看看究竟是哪一个没眼力见的,却又呆住了——原是身形颀长的余泽徇立在了一边。

    她只好收敛起不耐烦的态度,端起一个礼貌的笑:“世子爷何事?”

    他手里也拿着一个天灯,眼中有微光闪过,在黑夜里放着亮:“我陪姐姐放个天灯吧?”又支使身边的小厮:“你去帮陆姑娘放天灯。”

    话罢,也不等雯金回答,就先迈步走在前面。

    陆曼卿暧昧地朝雯金眨眨眼,一副看热闹的表情:“快去吧。”

    雯金自然能读懂陆曼卿神色里的意思。她心里也觉出,今日这小世子待她似乎尤为不同了,只能强装镇静,嗔了一声陆曼卿:“别瞎想!”

    而后站起身,小步跟上余泽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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