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暗流涌动（5）
门外越来越大的嘈杂人声将李惟忠惊醒了。李惟忠睁开眼睛，夫人和孩子们正坐在对面表情担心地看着他，自己还抱着佩剑靠在房门旁。
李惟忠急忙想站起身来，脑袋却一片眩晕，身子猛地一歪，夫人和几个孩子连忙将他扶住，缓步走到床边躺下。
方才先醒的李恒已将昨晚的大致情况告诉了母亲和几位哥哥，任是平日一向沉稳的顾氏也不免焦虑起来。
李惟忠稍躺了片刻，精神很快恢复。看着夫人和几个儿子的表情，明白大家已是知道了昨晚的事情。
李惟忠缓缓爬起身来，叫夫人和儿子们收拾行装，自己也换了一身利落的衣裳，将佩剑挂在腰间。
一转头，看见夫人将一柄短刀藏进自己宽大的袖子里。李惟忠露出一丝苦笑，拉着夫人的手说道：“夫人不必过虑，量李景维不会对我等怎样。”
顾氏正色答道：“那便最好，倘若李景维胆敢发难于我夫君，奴家就戳其个透心凉！”
李惟忠眼眶有些湿润，此时心中百感交集，不知道等下打开房门以后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顾氏望着自己的丈夫，继续说道：“那李景维如若不义，相公万不可有丝毫犹豫，定要杀开血路，离开此寨。千万不可顾全奴家安危，拖了夫君后腿！奴家定会自行了断，不会让那些狼心贼子羞辱于我！”
四个儿子也已经收拾妥当，每人都在靴筒里藏了两把短刀。几人几乎异口同声说道：“有我等在，他人休想伤了父亲！”
李惟忠再也按捺不住，一把将夫人和孩子们紧紧抱住，眼泪止不住就流了下来！
过了一阵子，大家的情绪渐渐平复了，李惟忠拉开房门，领着夫人和儿子们昂首挺胸走了出去：“该来的终究会来，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
外面天光已经大亮，四处人声嘈杂，很多人都在各自忙碌着。一些娃娃们赶着牛羊去了远处放牧，更多的青壮年们拿着农具去收拾庄稼，却是一点异样的迹象都没有！
不远处几棵大树下的草地上，摆着几张矮条桌，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食物，一群人席地而坐，正边吃喝边说笑着。
李惟忠定睛看去，中间坐着的是李景维和赵剑英等几个贴身侍卫，而旁边的则是自己的那十几个亲信随从，这些随从都是要跟随自己到山东赴任的。
李惟忠一家缓步走了过去，坐着的那些人纷纷起立拱手打招呼。李景维也缓缓起身，并未说话，微笑着示意李惟忠一家就座。
李景维亲自动手，倒了几碗酥油茶，还加了一些核桃仁、葡萄干等坚果，推到李惟忠和家人面前。
桌子上摆满了青稞糌粑、奶渣、风干牛肉、奶酪、羊血肠等，食物风味果然和藏人无异。
李景维见李惟忠一家并未动手开吃，于是不露声色地随意端起一碗酥油茶一饮而尽，将碗内的坚果也吃了，嚼得嘎嘣嘎嘣响。
李恒调皮地嚷了一声：“好饿好饿！”随手抓起桌上的食物轮流尝了个遍，连说：“好吃好吃。”还偷偷朝着李惟忠眨了眨眼，示意没有什么异样。
李景维微笑看着李恒，伸手摸了摸李恒的脑袋瓜：“好吃就多吃点，日后汝等居于山东，山高路远，不知何时才能吃得上了。”
听到此话，李惟忠竟然心中突然涌出一阵酸楚，眼里立刻有些湿润，急忙端起一碗酥油茶喝了起来。
看着李惟忠布满血丝的双眼，赵剑英开口问道：“李将军昨夜可是未休息好？”
李惟忠呵呵一笑：“昨日不胜酒力，睡的是半梦半醒，连累我这一家子也未休息好。”
“那李将军不如多于寨子里修整几日，待养好精神再去山东赴任不迟。”
“这一路已耽搁多日，去往山东路途更加遥远，如若耽搁得久了，恐那朝廷起了疑心，还是今日用罢早饭后就启程吧。”
赵剑英还想开口说什么，李景维瞟了他一眼，接口说道：“也好，惟忠兄顾虑的极是，今日就与兄长作别。一路跋涉辛苦，到了山东兄长尽早来信报个平安！”
李惟忠点点头。那李惟忠的亲信随从们听得对话，立刻起身忙着去收拾行装，喂马备车去了。
李惟忠一家用罢早饭，李景维等人陪着一起向寨门缓缓走去。
一路上大家都是心情复杂，脚步都似乎显得极其沉重。
寨子里很多人都听说李惟忠要离开了，纷纷过来送别。
李惟忠与前来送别的人们打着招呼。那跟随李惟忠一起从中兴府出来的官兵们齐齐跪下，几乎异口同声喊道：“将军一路保重！但凡将军有令，定当万死不辞！”
李惟忠强忍热泪，赶紧去拉官兵们起身，高声说道：“我李惟忠能与众位兄弟患难与共，实乃三生有幸！众位兄弟既是进了寨子，就当唯太子殿下马首是瞻！愿各位兄弟尽心辅佐太子殿下，延续我大夏国魂！惟忠千里之外必会日日挂念各位兄弟！”
来到寨门前，随从们已备好坐骑和马车在此等待，李景维吩咐准备好的干粮也已装上了马车。
走出寨门，李惟忠回过身来冲着李景维一抱拳：“贤弟，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寸心言不尽，前路日将斜，我兄弟二人就此别过！”
李景维再也忍耐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双手一揖，却是说不出话来。
李惟忠仍是强忍住自己眼中泪水，紧紧将李景维抱住：“丈夫非无泪，不洒离别间。我兄弟二人情同手足，虽远隔千山万水，其坚却可平山河！贤弟保重！”
李惟忠跳上坐骑，夫人和孩子们也都上了马车。
挥手向寨门口的父老乡亲们道别，李惟忠一行奔山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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酥油茶：藏族人一道以酥油、砖茶、盐为主料制作的饮品，含有蛋白质、鞣酸等营养成分，具有御寒、生津止渴、补充能量等功效。
青稞糌粑：“糌粑”是“炒面”的藏语译音，用青稞麦炒熟后磨成的面。用酥油茶或青稞酒拌和,捏成小团食用,是藏族人的主食。
寸心言不尽，前路日将斜：出自唐代钱起的《逢侠者》。意思是相逢时彼此倾心交谈，天下不平之事未说完，而太阳已将西斜。前路漫漫，只好恋恋不舍地分手了。
丈夫非无泪，不洒离别间：出自唐代陆龟蒙《别离》。大丈夫并不是没有眼泪、没有感情的，只是不愿为了离别时的儿女情怀而轻易掉泪罢了。男子汉挥洒泪珠，必然是为了国家兴亡的缘故。